廖广泽的宅院虽然另有大门,但里面和廖广恩这边只是简单的用花墙隔开,前院后院都各有门相通,连巡逻卫士都是两边同时照看,大家都习惯以廖府东院和西院来作为两个院子的区分。
    谢昌云跟着廖广泽从侧门到了东院,在客厅坐下后佣人便端上了茶具,廖广泽屏退佣人亲自动手沏好了茶,给谢昌云斟上一杯后道:“谢教官今天终于露出了手段,看来我当日被擒绝非偶然,谢教官没在远处给我一粒冷枪就已经是万幸了!”
    谢昌云端起茶杯一欠身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咱们还是往前看吧!”
    于是两人一面饮着茶、一面借着今天的比武谈起了彼此在军事上的一些见解。
    当两人谈得起兴时,却听外面佣人道:“大先生来了!”
    谢昌云和廖广泽忙站起了身,还没等廖广泽往门口走,就见廖广恩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一见面就直接道“谢公子,扶同(方鸿进字)过府来了,说伯公请你现在过府邸一叙。广泽,伯公传话要我们也一起去。”
    三人小议了一下,就匆匆回到廖广恩那边,听方鸿进重复了一遍来意后,便一同上车出发了。
    “看来陈济棠这位广东的正主终于考虑的差不多了。如果一切能按自己的设想进行下去,那么自己就可以获得一个稳定的立脚点,并以此为起点开创出一个新的局面,为今后能给红军和共产党一些更实际的支持,也为改变将来的抗战时中日实力的对比打下基础。”谢昌云坐在汽车上又一次整理了一遍思路。
    国民政府西南政务委员会常委、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陈济棠,在用于专门会见贵客的客厅门外热情的迎接了谢昌云,互相握手寒暄之后,宾主便走进客厅坐下,很快开始了正式的交谈。
    陈济棠道:“扶同已将谢公子对时局的分析和预见转告于我,谢公子远见卓识、痛切要害,对此我深以为然。今天特意请公子来,是想就广东的未来,请公子开诚布公的从更深的方面发表些见解。时间上虽然有些唐突,不过我想谢公子必已是胸有成竹了。”
    谢昌云道:“谢谢陈先生的盛意。广东情况特殊,对此我确实经过了反复思考,而且已经有了可行之策,如果实施起来,其效果必会超出陈先生所期望。但是我必须事先声明,我所做的一切,不但是为广东的利益考虑,而且也兼顾到了另外一方的所需,更是考虑到了未来国家的大同。因此我有几个条件要提出来,希望能获得陈先生的首先认同。否则,我完全没有必要为一个一心要进行割据的封建军阀来出谋效力。”
    廖广恩等不由为谢昌云开门见山就出如此的言重而捏了一把汗,但又因不明谢昌云的真意而不敢插嘴。书房里一时变得异常安静!
    而陈济棠的目光则一直没有离开谢昌云,见在自己的注视之下仍能气色坦然、神情不乱,于是片刻后便拍手哈哈大笑道:“谢公子反其道而行之,先兵后礼,别具一格。就请把条件讲出来吧!”
    谢昌云道:“好!一共有四条。第一,广东可以暂时保持半独立状况,但是不能做任何分裂国家的行为;第二,除受到攻击之外,不能参与派系间战争;第三,一旦形成全国抗战的局面,必须全力参战;第四,实质上不以红军为敌。如果接受这四条,我必尽全力协助陈先生打造一个令世人都瞩目的新广东,陈先生平生所愿也可借此得以实现。”
    “谢公子,你到底是属于那一边的,怎么连共产党和老蒋都一并兼顾到了?请容我考虑一下。”陈济棠感到很意外,谢昌云所提四个条件的内容,至少有一半是他没料到的。
    陈济棠一边考虑着,一边用眼神一一询问方鸿进和廖广恩、廖广泽的意见,见三人都微微点头,便知对谢昌云所说四条,恐怕也是代表了多数幕僚的想法。这些人既不想让广东受制于人,但又不愿意让广东四处树敌,只求能保得自身平安。
    而且广东目前的繁荣程度看似好于大多省份,但实际上却困难巨大、矛盾重重。外埠的压力和威胁暂且不谈,仅连年的巨额军费开支,就使得省财政就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不但陈济棠的声望受到了削弱,还给了一些心怀异想人以可乘之机。陈济棠自己很清楚,如果长此下去,内外势力互相呼应,自己的“南天王”的位置是否能坐得住就很难保证了。
    “看来,不走一条新路是不行了!”陈济棠心中已有了定论。
    “谢公子,你说的条件我都认可了!我广东不论何时绝不另立政府,如非别人犯我、我绝不出兵广东之外。对共产党和红军,只要他们不在广东闹事,我是能宽则宽。至于抗日,这本是我等心中所愿,只要国家有需,我等必将全力以赴。谢公子,你看这些够了吗?”陈济棠在同意谢昌云四项条件的同时,也提出了一些前提。
    谢昌云爽声道:“好!陈先生所言就算我们的君子协定了。自从与廖将军接触至今已有数月的时间了,特别是近几天来,我对广东的情况又有了更细致的了解,其中优势和弊端也算基本把握了。我认为广东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要从经济上入手,但形式和内容上都要有所变化,同时还可以借用这些变化重新树立广东的对外形象,提高广东在全国以至海外的影响力。这方面我和方秘书长还有廖先生等人都陆续谈到了一些,把这些归结起来实际上就是三个方面。一是打开内陆通道,主要就是尽快完成粤汉铁路的剩余工程,使货物和人员的往来能够直达内地。二是大幅度削减开支,尤其是军费开支,将节省下来的资金用于交通和基础建设。第三是政府来出面招商引资,利用各方包括国外的资金来兴办见效快的产业。只要先把这三项事情做好了,下一步就可以再施行其他方面的新政。”
    陈济棠听了后象征性的点了点头,然后道:“轻重缓急,谢公子所言极是,但难处也是很大。粤汉铁路从韶关到湖南郴州这一段的剩余工程至少还需花费数百万,而且还不是广东一方的事情。裁减军费恐怕也不是时机,南京、桂李、还有红军,无一不对我形成威胁,如果这时削弱了我们的军事实力,难免不会给人以可乘之机。至于谢公子说的招商引资倒是可以一试,但不知政府应该怎么样来介入。”
    谢昌云说了三条,陈济棠一下就给否定了两条,对另外一条好像也不是很热心。谢昌云道没什么,但另外三人就觉得有些坐不住了。
    “伯公,我们是否能请谢公子再展开讲一讲?”凭与谢昌云交往谈话的感受,廖广恩相信谢昌云提出来那几条不会是泛泛而谈,其中必有奥妙。
    “是啊!谢公子刚才所言我一时还没有领会,我也想再听详情。”毕竟是官场中人,同样的意思,方鸿进表达的要婉转的多。
    陈济棠一听便觉得了有些不对,于是忙歉意的表示道:“刚才我是一时心急,谢公子不要计较,还愿请为我排解疑惑。”
    谢昌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道:“也是我一下没把话说透。下面我先谈一下裁减军费开支的问题。刚才陈先生说了来自三个方面的担忧,但是我们如果仔细的分析一下就不难看出,这些威胁在短期之内事实上并不很大。桂系连年经历了蒋桂战争、粤桂战争和中原大战,实力已经被极大的削弱,以粤军现有三分之一的兵力,就可以保证其不能入境。而南京政府一方面要陈兵华北和华东,以防日本人有大的举动,另一方面还要忙于对鄂豫皖、湘鄂西和江西的红军根据地进行围剿,不但抽不出兵力来,反而要依仗粤军为其助力。至于红军方面就更不必担心了,他们没有理由放着根据地不保,反而把矛头指向并不是主要威胁的广东。陈先生所担心的问题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出现,那就是国共的任意一方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以后,才会考虑对其他地方势力采取行动,而且还必须有一个在政治上和军事上准备的过程。只要我们能够把握好这个时机,不但可以利用裁减下来的军费修通粤汉铁路,而且如果措施得当,反而会提高粤军的基础素质,一旦重新补充装备,很快就可以形成比以前更强大的战斗力,使任何人都不敢小觑广东。敢不敢下这个决心,就要看陈先生的判断力和胆识如何了。但有一点我可以说在前面,广东只有这一次机会,正可谓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望陈先生和各位认真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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