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从上海起飞,到杭州笕桥机场降落正好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所以宋美龄和谢昌云到达位于西湖畔的“澄庐”别墅时,还差几分钟才十一点半。
    宋美龄让谢昌云在楼下稍侯,然后自己就先上了楼。
    谢昌云在楼下等了没一会儿,就有一名穿着中上装的侍从过来把他领上了二楼。刚来到平台上,谢昌云一眼就看到了身穿黑色长衫的蒋介石,此刻正坐在一个软椅上面对外侧,旁边还放着一副精致的手杖。
    “达令,这就是谢昌云。昌云,过来让委员长仔细看看你。”宋美龄从蒋介石对面的椅子上站起来微笑的做了介绍。
    “报告蒋委员长,谢昌云奉命来到!”虽然谢昌云是以军人的姿态报告,但由于蒋介石没有穿军装,而他自己也穿的是一身中山装,所以是向蒋介石行了一个欠身礼。
    “嗯,好的,好的!”蒋介石缓缓转过了身,短暂的打量了谢昌云一下,然后就一边点头、一边杵住拐杖想站起来。
    见宋美龄没动,谢昌云便赶紧上前几步,扶住蒋介石请他坐下,然后道:“委员长腿伤还未痊愈,千万要注意身体。”
    蒋介石重新坐下之后,指着旁边一把椅子道:“昌云,你也坐下。你看这里的景色怎么样?”
    此时天空阳光明媚,从地势稍高的澄庐上渺望下去,冬日的西湖仍是绿荫环抱、楼亭隐露,碧波长堤和点点游船尽收眼底,确实是一幅天堂美景。
    “让人心旷神怡,也只有凭借澄庐的地势才能体味。”谢昌云环看了一会儿后回答到。
    “好!好!正可谓是登高而望、顺风而呼!昌云,我记得你是民国五年的生人吧?你虽是我们国民革命军第一个民国后出生的将军,但胆识才略已不输于他人,甚至是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你在红军指挥的那几仗,虽然当时我与共产党不共戴天,但还是认为你处处先机妙算,抢得了先手。你指导训练的粤军,连文白和辞修也不敢藐视。你为广东制定的各项发展纲领,在全国也都是可以借鉴的。这次你在西安又顺应潮流、严斥张杨,主导和平,为国家免于崩裂做出了卓越建树。目前日本人步步紧逼,正值国家危难关头,还望你能一如既往的施展才干,以为国分忧。”蒋介石不乏赞扬之词的同时,也表明了他对谢昌云的特别看重。
    谢昌云挺直身体道:“感谢委员长的勉励。只要是民族所需,我必当尽心竭力。”
    “好,很好!昌云,你现在和共产党还有没有联系?”蒋介石问话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图。
    谢昌云毫不回避的答道:“还有联系,西安事变发生以后我曾经直接向中共提出过建议,后来还和周恩来叶剑英进行过面谈。如果委员长允许,我也同样愿意在重大问题上问您进言。”
    “昌云,你对共产党应该是很了解,你认为我们这次和共产党的合作能长期存在下去吗?”蒋介石没有立刻回答谢昌云,而是突然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而一直坐在一旁的宋美龄,则将一个剥好了的蜜桔放到了谢昌云面前的碟子里,示意他想好了再说。
    谢昌云祥做考虑后道:“首先我是希望国共合作能持久下去的。我认识共产党几乎全部的领导人和一方面军大部分师级以上指挥员,还有就是四方面军的徐向前和陈昌浩,我也和他们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而另一方面,对国民党内的一些军政要人我也有一定的交往。我认为共产党和国民党之间长期互相敌视、而且缺乏相互了解,在一些政治主张上又各执己见,所以在合作的过程中必定会产生一些摩擦。在这种前提下,这就要看双方的领导人是否有长期合作的诚意了。我认为只有建立起两党间的密切联系、不断进行广泛的交流、增进了解、求同存异,才能使两党合作示意走向稳定成熟。我有一个建议望总司令考虑,除了和周恩来等共产党领导人交往之外,还应该建立起两党最高级别领导人之间的定期直接会晤机制,以便能进行最直接的沟通。如果总司令能同意,我可以协助对共产党做一些说服工作。”
    “昌云,你认为目前共产党的负责人里面谁最有发言权,是张闻天,是毛润之,还是周恩来?另外那个共产国际不是还在指挥中共吗?”蒋介石对谢昌云的提议显然有了兴趣。
    谢昌云道:“张闻天是共产党的总书记,但是他的精力主要是集中在理论和党务方面,周恩来已经主动放弃了一些权力,现在工作主要是和国民党谈判,而毛泽东上个月刚担任了最为重要的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和您在国民党这边的地位一样,军权在握,所以在重大问题上的发言权,毛泽东的分量要重一些。”
    “咳咳,这个这个继续说、你继续说。”蒋介石喝了一口白开水来掩饰刚才的尴尬。
    宋美龄则一旁看着两人的表情偷笑不止。
    “至于共产国际方面,只要共产党能作为一个独立的政治力量保存下来,并且拥护以总司令为全国的抗战领袖,具体的方面他们也不会干预太多,而且共产国际现在也很看重毛泽东。”谢昌云说完了全部看法。
    “毛泽东毛润之。自广东北伐之后,有十年没有见了!”蒋介石似乎在脑海中竭力搜寻着毛泽东昔日的印记。
    “达令,该是用午餐的时间了,下午你们可以接着再谈。昌云,委员长用完午餐要休息一会,你是也休息一下呢,还是让人陪你去看看西湖?”宋美龄过来中止了蒋介石和谢昌云的谈话。
    谢昌云起身道:“夫人,我找把椅子在楼下有太阳的地方靠一会儿就可以了,以方便委员长休息之后可随时召唤。”
    蒋介石对谢昌云的回答感到极为舒心,他在宋美龄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道:“昌云,夫人昨天电话里就吩咐了要准备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这两道杭州名菜,在别的地方吃不出这个味道来,等下你一定要好好的尝一尝。”
    通常情况下,蒋介石留下人一同进餐,更多的一种拉拢的手段。而被留的人则是诚惶诚恐、行为拘谨,对桌上的饭菜也只是浅尝为止,根本品不出什么滋味来。
    而谢昌云却不同。他虽然也是身体端坐、目不斜视,但手和嘴却毫无拘束,只十一二分钟的时间,就把三碗米饭、和宋美龄拨到他面前的大半条醋鱼和半盘虾仁一扫而光,最后还自己动手盛了一碗莼菜汤灌下了肚子,这才带着一副满足的样子,几乎是和蒋介石同时放下了筷子。
    “谢谢委员长和夫人,这顿饭可真让我饱了口福!”
    “昌云,看你你这么不见外,我很高兴!”宋美龄满脸是笑。
    “心胸坦荡、处事不乱,堪当大任!”蒋介石则在心里给谢昌云下了一句定语。
    下午两点钟,谢昌云又和蒋介石主要围绕抗战的准备和军事方面的问题,进行了近两个小时的谈话,谢昌云对形势的深刻剖析、和对中日力量对比的清醒认识,以及表现出的对抗战的必胜信念,令蒋介石对他更是高看了一筹。
    谈话结束之后,蒋介石杵着拐杖亲自把谢昌云送到了楼梯口,宋美龄则跟到楼下把谢昌云送上了车。
    当天晚上谢昌云在上海拜访了财政部上海特派专员黄暨祥,虽然是一起赚过钱、分过赃的老熟人了,但已从宋子文秘书那里了解到了谢昌云这次来上海真实的原因的黄暨祥,还是对谢昌云特意来看自己感到既吃惊又高兴,他知道谢昌云什么也不缺,于是便拿了一千块钱塞给了李廷秀,当做是给弟兄们的辛苦费。
    这趟出来,李廷秀等几个卫士和三个机组人员可谓是名利双收,何其轩那里同样也是一千块的打赏。而能与委员长夫人同乘一架飞机,在杭州蒋夫人又安排侍从室给每人送了一包龙井茶,这些可是用钱都买不到的荣耀。
    由于广东诸事繁多,所以谢昌云第二天的中午就回到了广州。
    何欣怡没有跟谢昌云一起回来,说是报社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过几天自己回去。但最主要的原因只有谢昌云知道,那就是何欣怡这几天来好事了,每个月一到这个时间,要不是谢昌云出去视察,就是何欣怡选择回上海,否则俩人不睡在一起难受,睡在一起则更难受。
    当然,廖府那位精明的二姨太是瞒不过去的,还不时的用这件事来开何欣怡的玩笑,每次的结果都是两个人闹做了一团,最后以二姨太的告罪赔求饶而收场。
    谢昌云刚回到广州,就从报纸上看到了一件令十分他痛心的事,红军西路军第五军的军长董振堂在河西走廊的高台阵亡了,其所部也几乎是全军覆灭。
    董振堂是原红军一方面军五军团的军团长,五军也是一四方面军会师之后以十五军团为基础改编的。谢昌云曾数次见过董振堂,但直接打交道的只有一次,就是在长征中抢渡金沙江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在江边向董振堂介绍了对五军团的渡江安排,并讲述了之前中央和各军团的渡江情况。
    董振堂也简单询问了一下谢昌云的经历,并对他的细致工作表示了感谢。
    虽然那次接触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但董振堂的沉稳性格和不计功名利禄的品格,还是给谢昌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谢昌云没想到今世虽然做了些努力,但还是没有挽回这名红军优秀高级指挥员和大批红军战士的生命。同时,他也对自己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任其所为的程度而感到了无奈。
    于是,谢昌云就把满腔的悲愤和怒火发泄到了马步芳的头上,他当即写了一份电稿让电讯处用明码发出:
    马步芳,你记住了,这一次你倒欠我二十万。如果再有下一次,信不信老子派飞机去炸了你的老窝。
    接着,谢昌云又给毛泽东发了一份电报:
    毛主席,惊悉董军长遇难,深表哀悼。西路军处境令人堪忧,如进退皆有困难,可否由我协助稳妥处理。
    谢昌云决定不管中共同意不同意,西路军的事他也不能再坐等了。
    可是,谢昌云还没等到毛泽东回电,西安的杨虎城却突然给他发来了一份求助的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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