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这个管事四十多岁,是从上海带来的老人了,办事相当到位,来到街上后便抢先走到了前面,连着路过两个摆在外面的饭摊时都没停脚,而是把谢昌云他们领到了一个附近最大的小吃店前。
    但管事还是很懂规矩,到了小店门口站下之后便不吭声了,在不在这里吃那是要由少爷和小姐决定的。
    特别是这位干少爷,在何府下人心目中的地位已远在老爷和夫人之上。
    谢昌云觉得这里确实要宽敞干净不少,于是就向管事点点头示意就这里了。
    店主一见来人身份不一般,便忙吆喝着婆娘和女儿麻利的收拾出了一张桌子,再想和其他食客商量再多挪出一张桌子时,就被谢昌云给制止了。
    谢昌云知道管事和麦德彪等都吃过了早饭,于是就自管自的先点了一碗加料的肥肠粉、一碗担担面、一个卤蛋。
    管事立刻把三个瓷碗递给了摊主。
    再问何雅君想吃什么,何雅君走到门外的灶台前左看右看,对着哨料锅中厚厚的一层红油连连吐小舌头,最后只要了一份醪糟和一个油汪汪的卤蛋。
    王秋回到家乡,觉得什么都想吃,可又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左看右想都没拿定主意。
    谢昌云看出了王秋的为难,于是就道:“除了包子和肥肠粉、担担面这三样,其它的每样来一份。”
    何家厨子做的小笼包子,外面可是比不了的。据麦德彪说,他早饭时吃了整整一笼半,还喝了两碗绿豆稀饭,吃了一个咸鸭蛋。所以谢昌云就把小笼包排除在外了。
    好在管事带的碗多,店家一通忙乎之后,又把其余的汤圆、凉粉等五六样都上齐了。
    “王秋,你只管每样都尝尝,剩下的都给我。”谢昌云先把王秋肯定吃不完的肥肠粉挑出来一些到自己碗里,然后便吃了起来。
    可何雅君一看不干了,“昌云哥,我也想每样都吃一点。”
    “那你先尝尝这个!当心点辣。”谢昌云把自己刚吃了两口的肥肠粉推到了何雅君面前。
    这个举动足以让何雅君找回优势,于是高兴的夹起一筷子圆溜溜的米粉就送到了嘴里。
    “咝哎呀咝咝好辣!昌云哥,我不吃这个了!”
    何雅君一面继续吸着凉气,一面用手一个劲的朝嘴边扇风。
    “我说要你注意吧?来!赶快喝点醪糟,再吃个鸡蛋压一压。”
    谢昌云用一支筷子戳起一个卤蛋,在手中熟练的转动着把皮剥净,然后连筷子一起递给了何雅君,接着又给王秋也剥了一个鸡蛋递过去。
    眼力见十足的管事忙给谢昌云又取了一双筷子。
    “长官就是长官!”
    麦德彪几人看在眼里,不由对长官同时能哄住两个女人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再回到欣雅园院子里时,谢昌云对李廷秀吩咐道:“今天我不会再出去,你给每人发十块钱,让大家到街上去转转,电台人员到点回来开机就行。”
    说完,谢昌云还是一手挽着一个、一手牵着一个就朝楼里走。
    走了几步,就听王秋道:“大哥,我也想上街去。”
    谢昌云道:“不用急,找个机会和欣怡姐、雅君我们一起去。另外你在重庆的‘亲属’这几天也会接你出去转转。”
    外界都知道王秋是刘湘介绍到谢昌云身边的,所以王秋回到了四川,这些表面的工作还是要做到位的。
    “嗯!我先洗脸去了!”走到楼门口,王秋到底还是挣脱了谢昌云的手跑开了。
    楼下大客厅里只有张湘茵坐在里面,正对刘妈吩咐着什么。
    见到谢昌云和何雅君进来,张湘茵就笑着问道:“昌云,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再给你们做一点?”
    “谢昌云拍拍肚子道:“东西要多了,差点撑破肚皮。妈,怎么就你一个人在?”
    “哦!欣怡还没有起来,你爸爸到你舅舅那里去了。昌云,昨天晚上睡的还习惯吗?”
    张湘茵问完又朝何雅君瞟了一眼。
    虽然夫妇俩的房间在二楼另外一个偏廊处,听不到另外一边的动静,但小女儿晚上少不了和谢昌云单独呆一阵,张湘茵还是能肯定的。
    不过由于何雅君走进来时一直半偎靠在谢昌云身上,而且脸上被辣得红扑扑的还挂着几滴汗珠,精明的张湘茵竟没有看出任何破绽来。
    虽然昨晚的事说破了也没什么,但谢昌云心里还是一哆嗦,接着赶紧道:“我和雅君说话说困了,睡的挺香的。这里地势高、树木多、房子又高又大,比我们在武汉那个房子住着凉快多了,还有吊扇扇着,一点都不觉得热。”
    张湘茵点点头道:“昌云,你在外面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回来了就松松快快的好好休息几天,也多陪陪雅君。你没在,她可是一天到晚不知道要把你挂在嘴上多少回。”
    何雅君一听被揭了老底,立刻扑过去把张湘茵一阵摇晃道:“妈,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从现在就不理了!我上楼去了!昌云哥,一会儿我带你到后面山上去玩。”
    等何雅君小跑着出了客厅,谢昌云便回过头对张湘茵道:“在家里我一切都妈的安排,这几天就归雅君管了。妈,雅君已经毕业了,昨天晚上还和我说想到武汉跟在我和欣怡姐身边,不过我可没敢答应。我觉得一家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有两个当军人就够了。雅君是学商科的,我已经和她说了,还是留在爸爸身边暂时帮着管理一些生意。我们家的生意会越做越大,我和欣怡姐肯定是顾不上了,如果从长考虑,我想雅君最好还是能到美国或者英国深造一下。”
    这件事谢昌云过年在广州的时候就有考虑,经昨晚之后觉得应该对何雅君负起责任来了,于是便向张相茵正式提了出来。
    “咦!昌云,你原来不是不太赞成雅君出去吗,怎么现在又变了?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张湘茵立刻警觉起来。
    谢昌云赶忙解释道:“没有,妈,您可千万不要想多了!那个时候雅君还没有上完大学,而且家里也没稳定下来。现在不存在这些问题了。雅君聪明,正好还是读书的年龄,现在如果就办,快一点明年底后年上半年就学成回来了。而且从雅君的个性上来说,她能离开家庭庇护独立生活一段时间,对她的将来会有很大的益处。”
    但张湘茵想了解的并不止这些。
    于是张相茵就问道:“昌云,我是说如果这样安排,雅君会不会同意?她会不会认为你是想和她分开?”
    谢昌云道:“妈!如果您和爸爸同意,雅君的工作我来做。我不会让欣怡姐和雅君俩人中的任何一个离开我,这一点我可以当着您和爸爸、欣怡姐、雅君的面做出保证。但是您想过没有,这两年正是抗战的紧要时期,我身为军人要四处征战,实际上也不会有更多的时间来陪雅君,一年多两年下来,最多也就能见几次面,和她在外留学,放寒暑假了回来再见也差不多。”
    一下子把人家的两个女儿全都包圆了,谢昌云说出话来竟脸不变色、毫无愧疚!
    好在这也是何家的既定方针,张相茵听了以后反倒心中一阅,然后道:“嗯!你说的确实也有道理。都是一家人,大家一起过得自自然然,我们都相信你,你也不必做什么保证了。不就是一两年时间吗?只要你能说通雅君,我和你爸爸这里不会有问题。不过欣怡那里你要事先和她说一下。”
    谢昌云道:“妈,我会的。今天我就先和欣怡姐说。”
    “昌云,你说如果雅君要出去,到哪个国家最合适呢?她毕竟是一个人在外面呀?”毕竟是母亲,何雅君出国的事还没最后确定,张湘茵就为以后担心上了。
    谢昌云想了想道:“商科方面最好的是英国和美国,正好雅君的英语也不错。但相比之下,美国的环境要更安定一些,而且我和美国的官方来往也多,南华公司在美国还有不少投资,廖先生的大儿子和儿媳妇也在那里,和雅君都很熟,所以我建议雅君最好是到美国上学。我回武汉以后,马上就可以通过美国大使馆联系学校。今天廖先生正好要来,妈如果还不放心,我就和廖先生说一下,在美国安排两个人暗中保护雅君。”
    张相茵一笑道:“昌云,你对雅君比我这个当妈的还想得细心,我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放心,你看着安排就是了。”
    谢昌云心道:“我的媳妇,我能不细心吗?”
    谢昌云和张湘茵又说了一会儿家常,就见何雅君换了一身衣裙,穿着一双球鞋,站在敞开的客厅门外向谢昌云直招手。
    谢昌云见状便起身道:“妈,雅君喊我,我先去了。”
    张湘茵点点头道:“去吧!要是太热了就快点回来。”
    何雅君所指的后面山上,可不是院子里的山坡,而是后面数百米高的一座山峰。从大门出去右转,沿着院子围墙旁边的一条小路可通往后山。
    虽然谢昌云先说了让卫士都休息,可是副官李廷秀和卫队长麦德彪可不敢完全按他的意思去做,只让麦德彪和一个参谋领着大部分人出去了,李廷秀四个卫士则在家留守以备万一。
    见谢昌云和何雅君要出去,李廷便忙唤出卫士,再加上何家的两个保镖,出门上了小路之后,马上前三后四的将谢昌云和何雅君护在了中间。
    一行人沿小路刚走了没多远,就听身后一阵喊叫声,回头一看,原来是王思政、王思雯追了上来。
    “这下彻底浪漫不成了!”
    卫士保镖还知道回避,可这兄妹俩原想着能在野外和何雅君温馨一番的谢昌云见着快到近前的王家兄妹,无奈的摇了摇头。
    再看何雅君,也是一脸的懊丧。
    “既然出来了就随便转转,等中午再到我房间里亲热。”谢昌云上前一步,对着何雅君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
    这句话要放在何欣怡那里,谢昌云少不了要受一番惩罚,可何雅君却恰恰相反。
    只见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勾住谢昌云的脖子小声回道:“昌云哥,你是不是又想那个了?我也想!”
    “极品色妞呀!遇到宝了!”
    谢昌云小腿不由一颤,下身顿时有了些反应。
    跟在后面的李廷秀和三个卫士赶紧把头转到了一边。
    顺着蜿蜒小路转到了欣雅园的后墙外,谢昌云就看到了有一个穿黑衣服的警察和两个穿黄军装的士兵正坐在树荫下说着话,其中一个士兵还叼着一支自卷的烟炮使劲的啄着。
    见突然出现了一行带枪的人,三个人马上站了起来,手中的步枪下意识往上提了一下,马上又放了下来。
    李廷秀等也没有动作。昨天住进来之后他们就把欣雅园四周都转过了,晚上又巡视了三遍,知道这是当地特意加派的岗哨。
    两个保镖更不用说,在这住了大半年,和那个警察是老熟人了,只是少爷在此,不好主动过去打招呼。
    “几位弟兄,山上有什么事?”谢昌云却不知道这些,以为山上有什么军事设施或是活动,于是就上前问了一声。
    谢昌云虽然没有穿军装,但短短的平头、挺直的身板、长期带兵养成的一股威严、又是前后几名穿戴整齐的卫兵簇拥着,而且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少校随从,警察和士兵一看就知道面前在问话的是一个大人物。
    一个年龄大一些的那个士兵忙把卷烟丢在地上,用脚搓了两下,然后持枪立正道:“报告长官,山上没啥子事情。我们是奉命在这里站岗,盘查接近后面围墙的可疑人员。”
    李廷秀也上前解释道:“这是为了长官安全临时增加的哨兵。”
    谢昌云明白这是为什么了,于是稍点了下头又问道:“这位弟兄听口音就是四川人,是那支部队的?”
    “报告长官,我们是126师543旅743团的,现在归属重庆警备司令部管辖。”
    一二六师,是甫系的老部队,曾经出川抗战,属于第七战区二十三集团军,南京陷落前布置十二集团军六十四军的后方,南京失陷后六十四军会合六十六军全部转移到江西,二十三集团军就和日军直接对阵上了。
    由于唐式遵背叛刘湘和十二集团军撤走教官、失去川中额外供给等方面的原因,二十三集团军军心浮动,战斗力下降,在其后的广德之战中遭遇惨败,这个一二六师是损失最严重的部队,差一点就要被取消编制,恰因潘文华卸去二十三集团军副总司令职务回川,就把这个师剩余的三千多人连同的番号一起要过来带回了四川。后又有伤愈官兵陆续归队,再补充一些新兵,使部队重新扩大到了九千多人。
    该部现在虽然没有划归到五十六军,但由于以上渊源,还是属于潘文华能够控制的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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