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昌云与顾祝同的通话刚结束,蒋介石的电话便不出意料的打了过来。
    蒋介石虽然没有发脾气,但语气却也十分的严峻,“昌云,对皖南的事解释一下你的理由。”
    谢昌云道:“委员长,我这里刚把新四军过往四战区的通道给冻结了,我现在连家都不敢回,可三战区却在这个时候对新四军动了手,据说还是委员长下的令,我要是不作出实质性的反应,世人还都以为我和委员长是串通好了的,这件事我必须要撇清。”
    蒋介石道:“你天上有飞机,地下有耳目,整个过程你应该是清楚的,新四军不尊军令延误移防时间、擅自改变行军路线、在途中无端攻击友军,对此违令叛乱大罪,国民政府岂能忍而再忍?对终不能以仁德维护团结大局,我也是心痛万分。昌云,大是大非,你一定不能感情用事。”
    谢昌云道:“委员长,有些事情只能看结果,不能看过程。军事委员会之前有没有公布新四军移防细节,猛的发生了剿灭新四军的军事行动,其中是非谁能说得清楚?我先前所说只是我这次行动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如果委员长只以剿灭新四军军部为最终目的,而不再对共产党和新四军进行其他惩处,那我就立刻解除空降的命令,下令飞机返航,四战区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但如果委员长还有后续手段,那我只能是先制止了军事冲突再说,后续处理上政府只要不采用军事手段,我对政府的决定将不做介入。这两种方式,委员长总得让我选一样吧,否则我除了对日军作战之外,别的方面再无法为委员长效力了。”
    蒋介石道:“你的意思是在国共的关系上,你还要继续维持你原来的立场?”
    谢昌云话中带着一丝委屈道:“我是想这样,可现脚已经明显的踩歪了,我真有点身不由己的感觉!不过委员长您要快点做决定,还有十六分钟空降就要开始了。”
    蒋介石犹豫了一下道:“军事委员会可能会取消新四军番号、对不尊军令者给予处置、继续停发八路军的军饷,你保证不过问吗?”
    谢昌云道:“只要不杀人、不动武,我可以不管,但问一问总可以吧!”
    蒋介石道:“昌云,我们这不是外交谈判,不用咬文嚼字。你说说,今天这个局面你要进行到哪一步?”
    谢昌云道:“如果新四军同意停火并交出武器,要由我来负责遣散。遣散之前的粮秣和伤病救治由三战区负责。对涉及被追究军纪和攻击友军责任的共产党干部交由四战区管束。就这三点。哦!另外对三战区可给予三十万元法币的补偿。”
    蒋介石道:“昌云,你要保证叶挺和项英二人不能逃脱。”
    谢昌云道:“如果他们在包围圈里,这个我可以保证。”
    蒋介石道:“昌云,你要记住你所做的保证,我马上就给三战区下达停火命令。但是如果叶挺项英不同意缴械,那你就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
    谢昌云道:“如非我能力所能及,我也不会强勉。”
    蒋介石道了一声“好!我相信你”,便放下了电话。
    而谢昌云则根据刚才与蒋介石所谈的部分内容,抓紧起草了给毛泽东的电报。
    诸如蒋介石要取消新四军番号的一些话,谢昌云还不便对毛泽东直接提起。
    皖南泾县茂林镇东南地区的地势多为山区,虽然也有险峻之处,但总的来说山并不是很高,中间更有大片平缓的田园。
    将近九点,一架运输机在茂林上空盘缓慢旋一阵后,就见一个接一个的人影从飞机打开的舱门处跃出,几秒钟便拉开了一朵朵蘑菇型的白伞向地面飘来。
    对峙中的新四军与国民党军官兵大多没有见过跳伞是什么样,这时都一个个翘望着天上,还不时发出了惊奇的叫声。
    “哎呀!那上面真是人呀!你们看还在动呢!”
    “班长,这么高落下来会不会摔死?”
    “没见过世面。淞沪会战的时候我们连还抓住过一个跳伞的日本鬼子。唉!可惜一个连的弟兄现在就剩连长、老江和我三个人了!”
    “一个、两个十八、十九三十二、三十三三十三个,看呀!里面有几个伞是不带人的!”
    “刘主任,谢昌云派来的人和飞机会帮我们新四军吗?他可是国民党的战区司令呀!”
    “听政委说谢昌云原来是红军,还经过长征,他在粤赣边打游击的时候就和谢昌云认识,跟中央的联系都是经过谢昌云办的,这几年也没有听说过他的部队打过八路军和我们,这次应该不会有问题。”
    “老刘,老张,你们两个来得晚,有些情况不知道。前几年谢昌云还派人过来帮我们训练过三个月,我们支队那部电台也是他给的。一些机枪和小炮都分到最先整编的那些部队去了。你们看,他的传单以丢,连顽军都不敢动了。”
    “师长,谢昌云还真敢派伞兵来。可是这么点人管个屁用,我看他就是虚张声势一下,等天黑他们的飞机走了,我们照样可以向新四军进攻。”
    “卢旅长,顾长官已经下令停火,我等不得妄议和擅动,否则一旦出事,谁也不会为你担待而得罪谢长官。通知你的属下,对四战区的人一定要友善。”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间,只听天上一片巨大的轰响由远而近传入耳鼓,再抬头一看,至少有二十架以上的运输机以整齐的队形出现在了上空。
    仅十几秒钟之后,在先遣人员引导下的大规模空降便开始了。
    这次飘下的降落伞给人以遮天盖地的感觉,地面上的人都睁大了眼,没有谁再顾得上数数了!
    “妈的!四战区也太阔了吧!这完全是在撒钱!”刚才对二三十个伞兵还不屑一顾的卢旅长这下傻了眼。
    “还在这里等什么?快回去派人去和四战区接洽!”师长朝着部下使劲的吼了一句。
    四战区这次一共空投了七百八十余名伞兵和四吨多的装备及物资。空降结束两个半小时之后,在空降旅旅长的指挥下和对峙双方的注视下,数百名装备精良、动作敏捷的伞兵分成的三十多个小集群,已经分别进驻了交战地区周边的主要高地和要冲,将新四军和三战区部队隔离开来。
    完成部署之后,空降旅旅长便向新四军提出交涉,要求派政治处主任面见新四军主要负责人。
    而这时,项英等七八位新四军和东南局的负责人,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延安的回电。
    从上午九点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对新四军连续发出的三份急电,延安照例都没有给予回复。
    项英心里清楚,自己一贯的武断与固执,以及一些其他方面的因素交杂在一起,使得自己与中央的矛盾已经处于了很难调和的境地,这次中央迟迟不回电,恐怕一切的后果就要由自己来承担了。
    “项英同志,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采取一些主动,要么组织突围,要么派人去与四战区的人联系,看看谢昌云究竟是什么意思。”在众人的沉默中,一位负责人终于发了言。
    “我赞成。我们的弹药和粮食已经极度困难,牺牲达一千四百余人,失去战斗力的伤员有一千三百余人,余下六千多人中有近半是非战斗人员,很难再继续坚持,只有尽快作出决定。”
    “我同意。在得不到中央指示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同时做好两手准备,一个是突围出去,一个是可能获得四战区掩护而脱离这一地区。”
    “我也同意!”
    “我的意见是重点考虑突围,把与四战区的接触作为麻痹敌人的手段。”
    发言的人意见出现了不一,另有近半数的人没有表态。
    “噔噔噔。”项英看了看又再次变得冷落的会场,用钢笔帽在桌上敲了几下,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便道:“叶军长坚持不同意突围,军事上没有他的命令,我们很难组织起统一的突围行动。所以突围暂时还不能做真正考虑,第一步首先是与四战区进行联络,争取能稳定当前停火的局面,同时能从谢昌云那里获得一些补充。另外我再设法做一做叶军长的工作,如果他同意考虑突围,我们就立刻进行突围的部署。”
    项英在新四军一言九鼎,他的话就等于是最后决定。
    而非党员的新四军军长叶挺虽然从前方指挥部回到了军部,但却没有资格出席党内的会议,此刻正在另一间屋子里干等着会议结果。
    军长要听副军长的,叶挺可谓是全中国当得最窝囊的一个军长。
    正当项英要宣布散会,就传来了四战区要派人前来接洽的消息。
    项英马上指示道:“通知前沿部队,立刻把四战区的人领到军部来。同志们都不要远离,随时准备再召开会议。”
    在延安,上午正是毛泽东的睡觉时间。鉴于毛泽东对新四军之前电报的态度,所以对今天新四军发来的第一份急电,没有人敢去叫醒毛泽东。
    但在随后十点多收到了谢昌云的电报之后,机要人员却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带着两份电报来到了毛泽东的住处,请贺子珍唤醒了正在沉睡中的毛泽东。
    在机要人员的印象中,凡是谢昌云来的加急电报,不管何种情况下送交,都没有引起过毛泽东的不悦。
    果然,脑袋昏沉沉的毛泽东刚要发脾气,一听贺子珍说是:“云伢子的急电”,便立刻坐起身,拍了拍头部便接过电报看了起来。
    将谢昌云和新四军的电报看完,毛泽东将披着的棉衣往上拉了拉,又接过贺子珍递来的热毛巾在脸上擦了几把,然后才喃喃的道:“昌云呀!这件事你管得就有些不对头喽!”
    “云伢子怎么了?”
    面对贺子珍的急切询问,毛泽东摆摆手道:“你的云伢子是玉皇大帝的胡子和老虎屁股都敢一把抓呀!他不让我困觉,我只有起床了!子珍,你去把洛浦、朱老总、弼时他们几位请过来开个会。”
    毛泽东说完抓过床头的香烟和火柴,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然后又拿起了谢昌云的电报。
    中午一点半,在重庆的周恩来接到了毛泽东发来的电报,要他立即直接向蒋介石就皖南新四军被围进行严正交涉。
    接着,谢昌云也受到了毛泽东的回电:
    皖南事已至此,我们只能争取最有利的结果。中央已派恩来同志向国民党提出交涉,我们基本同意你对新四军人员的安排意见,但其他方面我党还须尽力争取。你应尽力维持当前事态,待我党与国民党的交涉和谈判结果再做进一步行动。
    毛泽东给谢昌云回的这份电报也是认真考虑过的。
    最初毛泽东觉得这是谢昌云的一个鲁莽举动,其结果会给中共带来很多被动。但仔细想过之后,毛泽东便感觉其中并不是这么简单了!
    最起码,自己这个学生的强硬姿态和后续的处理掌握的恰到好处,既不至于彻底激怒哪一方,但又充分显示了他的独立性和底线。站在他的角度上,这是一个很胆大但又不失精妙的权衡之策。
    而对共产党来说,只要是国民党以武力阻止了新四军的转移行动,不管过程如何,只要新四军军部不复存在,仍可以在政治上对国民党进行反击。至于党内的一些问题,其中一部分担子已被谢昌云承担了,解决起来似乎难度上更会小一些。
    被围困的新四军军部,也在下午将近三点时,终于收到了延安来的指示。
    这份由毛泽东起草的中央电报,首先对新四军军分会三年来的工作方针进行了异常严厉而且全面的批评,然后才告知中央正在于国民党进行交涉和与谢昌云进行商谈,最后是命令新四军留在原地配合四战区稳定局势,并等待中央的进一步指示。
    电报中的措辞令人不寒而栗,让项英等人产生了隐约的不详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只能暂时被闷在心里,当务之急还是要考虑怎么来稳定人员情绪和救护安置众多的伤员。
    按照四战区空降旅政治处主任提出的方案,四战区将马上运来一批急救药品和医疗器材等物,并会在明天派来汽车,将部分伤员转移至四战区防区进行治疗。
    但对项英提出的补充弹药的要求,政治处主任表示道:“各位长官,谢长官给我的任务就是看贵军在非作战方面有什么需求,命令我一定尽力满足,所以特效针剂我们一次就空投了五千支,连三战区都没有享受这个待遇。等一会还要空头一批食品和棉衣,但在其他方面我就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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