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友新在中国多年,对中国语言还是有一些研究,听谢昌云拿“吃错药”来比喻,虽然不能一下领悟,却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就道:“谢将军,这跟吃药没有关系,苏联政府是经过认真考虑的。”
    谢昌云刚想说话,客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门外的麦德彪把身子一让,就见蒋经国一边脱着黑呢大衣、一边匆匆走了进来。
    “大使先生,很抱歉!晚上睡得太晚了,没有能够来迎接你。”蒋经国将大衣递给了麦德彪,然后向潘友新伸出了手。
    潘友新没想到蒋经国也会出现在这里,一愣过后马上站起身与蒋经国握着手道:“蒋专员,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谢昌云对潘友新道:“蒋专员是昨天快晚上才从沈阳赶到,我们谈话一直谈到了今天两点多。经国兄,你还没有吃早饭吧?这里有奶油蛋糕和豆沙饼,麦署长,你让王秋送一杯热牛奶过来。”
    潘友新前来郑县见谢昌云是通过了正式渠道预先联系了的,谢昌云刚才的话无疑是向他表达了一个信息,这就是在这之前谢昌云和蒋经国已经做了一定准备。
    蒋经国在谢昌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后道:“大使先生表明来意了吗?”
    谢昌云将茶几上的两页纸递给蒋经国道:“我们刚说了两句话,你先看看这个。”
    蒋经国把纸上的内容认真看完后,脸色严峻的道:“大使先生,不得不说,对你们的要求任何中国人看了都会为之愤慨。要求中国立刻停止距边界十五公里内的一切军事行动,要求延续苏联对旅顺港和大连湾的租借权,要求承认苏联在中东铁路支线的权益,要求中东铁路正线满足苏联的过境需求,要求在满洲的俄裔人员接受苏联领事机构管理,还有朝鲜半岛实行分治。你们以为你们现在面对的还是满清政府吗?”
    潘友新道:“就我个人的看法而言,这些要求是有很多冒昧的地方,但是作为苏联政府的代表,我必须说明我们的理由。苏联虽然没有直接对日宣战,但仍然在远东保留了足够的兵力,牵制了近百万的日本关东军和朝鲜军,使得这些日本军队不能投入到中国的关内战场和太平洋战场,所以苏联应该享有参加对日本处置的权利,而且应该从中得到补偿。”
    谢昌云道:“潘大使,我有幸谈到了世界上最无耻的辩解。我借用你的说法展开这个问题。如果没有中国的坚决抗战,如果日本得以贯通大陆交通线,你认为日本还会选择南下战略吗?你能保证在这种情况下日本不会配合德国夹击苏联吗?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认为我们的抗战间接的维护了苏联的安全,我们也可提出从苏联的远东地区或中亚地区获得补偿呢?我不想和你辩论,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拿这个做借口。”
    潘友新道:“那我们要做什么样的解释才能让谢将军满意和理解呢?”
    谢昌云道:“我在德黑兰与斯大林先生会谈时已经达成了今后处理中苏关系方式的基本共识,而且两国在边界勘测和划定方面已经进行了有效的工作,按说苏联应该把放远目光,不要再惹是生非。如果你们不承认历史演变的现状,那我们就干脆来个都不承认好了,把历史推回去一百年,这就可以让我彻底满意了。”
    潘友新迂回道:“或许有些问题我们暂时无法达成一致,但对有些问题我们是否可以先进行商谈,比如你们的军队停止在边境附近的军事行动的事。”
    谢昌云道:“难道我们打日本人威胁到了苏联了?”
    潘友新道:“你们在边境的进攻很可能会把日本人赶到苏联一侧,苏联和日本没有宣战,如果一旦出现这样的问题会让苏联很难处理。”
    这时王秋端着托盘推门走了进来,将一杯牛奶放到了蒋经国的面前。
    蒋经国知道进来的王秋和坐在客厅里记录的王思雯都是不能慢待的,于是欠了下身向王秋表示了谢意,然后又接着潘友新刚才的话道:“这不是正好给了苏联一个参加对日本问题处理的机会吗?”
    潘友新道:“苏联不想用这样的方式获得机会。”
    谢昌云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想在别人的领土上获得这个机会,我现在越来越了解苏联人了。潘大使,涉及军事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不越过边境,我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
    潘友新道:“谢将军,我希望你们能做出一些让步,我不愿意看到苏联和中国形成对立。”
    谢昌云道:“大使先生,你们的手段很卑鄙无耻,但也不能否认你维护中苏关系的动机还是好的。看在这么多年交道的份上,我也不能让你一点差都交不了,这样吧,如果苏联远东部队能够将重装备和主要兵力撤退到距中苏边境二十公里以外,我也会马上采取同样的行动,以维护边境地区的稳定,双方可互派观察组监督这一行动。别的你就不用和我谈了,既然国民政府在东北设立了外交专员公署,其余问题你就和蒋专员谈吧!”
    蒋经国道:“我也可以做四点让步。第一,对没有获得中国国籍的前俄国留滞中国的人员,自愿以外籍侨民身份接收苏联领事馆管理的,我们可尊重他们的意愿;第二,朝鲜半岛问题是朝鲜自己的内政,我们无权干预,但我们支持朝鲜半岛各方势力坐在一起进行协商,并为协商会议提供安全保障;第三,在战争结束之后,旅顺港可接受苏联军舰的友好来访;第四,中东铁路可以允许一定数量的苏联货物和人员过境,军事物资和人员除外。大使先生如果愿意,我们可在这四点基础上做进一步商谈。”
    谢昌云和蒋经国结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潘友新当然清楚。这两个人不仅都能担当事,而且他们划下的杠杠可是说是代表了中国的最高决策,自己不可能再向前迈一步了。
    虽然最主要的内容被放到了一边,不过总算是能有收获,潘友新赶紧表示了愿意就谢昌云和蒋经国提出的几点进行磋商。
    这个策略是谢昌云与蒋经国昨晚就商议好了的,目的在于拖延苏联与日本进行直接谈判的可能性,并促使苏联放松在库页岛问题上的警惕性。
    等中国彻底消灭了关东军和占领了南库页岛,苏联和日本再怎么样勾结都无济于事了。
    按照这个意图,谢昌云和蒋经国磨磨蹭蹭的与潘友新谈了大半天和半个晚上,中间吃饭喝酒的时间就占了近四个小时,谢昌云又去处理了好几次军务。
    不过,当晚上将近二十二点谢昌云被温妮叫出去了半个小时,再回来之后便显得神采奕奕,惹得王思雯眼里带着无数个问号,不停的朝着谢昌云的脸上打量。
    半个小时,谢昌云可不是和温妮干那件事去了,而是应罗斯福之邀与罗斯福进行了一次简短而又非常重要的热线通话。
    四个多小时前,美国成功的进行了原子弹爆炸试验。核时比前世提前来临了!
    然而这不止是个时间上的问题,重要的是根据谢昌云和罗斯福达成的协议,他和美国将在八年之内共同享有核技术的研究成果,并可委托美国生产相当于美国所拥有数量三分之一的原子弹。
    因此从这一刻起,中国也等于是步入了核国家的行列,谢昌云的胆气立刻壮了一大截,再对付起老毛子来,他就可以软硬兼施了。
    所以,虽然与潘友新签署了会谈纪要后已经是将近零点了,但谢昌云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把蒋经国拉到了餐厅里,开了一瓶烟台张裕葡萄酒又喝了起来。
    蒋经国看着目光闪烁的谢昌云,不解的问道:“昌云老弟,昨晚睡得那么晚,今天又连续谈了十几个小时,你就不觉得疲乏?”
    谢昌云举起酒杯跟蒋经国碰了一下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现在可一点都不困。”
    蒋经国喝了一口酒道:“就今天谈这些事不至于让你精神焕发吧?是不是另有原因?”
    谢昌云“哈哈”一笑道:“还真让经国兄猜对了。本来是件非常绝密的事,但一点不透露我心里也不舒服。我们和美国共同研制的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今天试验成功了,有了这个武器,苏联人也得向我们服软。”
    蒋经国惊讶道:“一种武器就能制约住苏联,是什么武器?”
    谢昌云道:“一种特殊炸弹,一颗就可以毁灭近百平方里内的一切。这还是初步的,如果进一步提高,作用范围可达几百平方公里。”
    蒋经国道:“竟会有怎么威力强大的炸弹!何不在日本人身上先用用?”
    谢昌云道:“估计会用的。不过从试验成功到投入使用还要有一个过程,也许一个月,也许几个月。来来,吃点菜我们再干一口。”
    不说干杯、而是说干一口,可见谢昌云与蒋经国之间的随意性。
    蒋经国夹了一块卤牛肉放进嘴里,然后举起玻璃酒杯道:“老弟,你和美国的关系我一直看不透。美国虽然推行民主,但毕竟也是利己的,你的得到和付出好像不对等呢!”
    谢昌云又与蒋经国碰了下杯道:“这个就不好直接比较了。不过可以这么说,美国给我有形的东西多一些,我给美国无形的东西多一些。对苏联也是同样,他们在中国获得不到有形的东西,无形的收获起码也要能满足他们,至少要让他们觉得并不吃亏。今天是把潘友新打发掉了,过不了多久就要直接面对斯大林了,那才是处理中苏关系的关键时候。经国兄,盟国首脑会谈,最好你也能跟着去一趟,领略一下世界最高水平的政治博弈。”
    蒋经国道:“我还真是想去见识一下,不过父亲那里我不太好开口。”
    谢昌云道:“你的家规太严,看样子还得我来帮你说话。你和我不一样,你将来是走从政道路的人,该抓的机会都要抓住。”
    蒋经国道:“难道你不在政治上发展了?”
    谢昌云道:“累了,想休息了!别瞪眼睛,这是玩笑。真正原因是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再娶三个夫人,没资格当政治家了。”
    蒋经国道:“你真的要把这三个都正式娶了?那你可要让众多人失望了!”
    谢昌云道:“这是我们哥俩在这私下说,我这性格指挥打仗还可以,当职业政客就不行了。不说别的,一个美人计就能轻松的把我拉下水。再有,我自己这么大一摊子产业,如果从政,到时候连个人财产都不敢公布。所以我还是尽快脱身为好。”
    蒋经国笑道:“老弟,你真是应了那句‘人不风流枉少年’了!战场风流、情场风流、商场风流都让你占了。我可是听说有几个明星至今还对你念念不忘,那可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呀!你是否可以再博爱一些?”
    谢昌云道:“漂亮女人谁不动心?有机会偷吃一口也不是不可以,但收入囊中却不行。我这几个老婆都是相处时间长了生出的感情,那几个国色天香当初要是敢投军,说不定还真的能产生缘分。错过了这个机会,只能说是同在天涯不同路了。”
    蒋经国道:“同在天涯不同路。老弟风流还风流出一套理论来了,佩服!佩服!到时候可要再请我喝一次喜酒呀!”
    谢昌云道:“这个自然。不过最好不要带夫人来,免得她以为你羡慕我。”
    蒋经国道:“说不羡慕是假的,那不是男人。”
    谢昌云道:“经国兄是不是也想实践一下?”
    蒋经国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可不像老弟的去路那么多,除了从政我别无选择。”
    谢昌云道:“今天谈到从政的问题,我不仿提前给经国兄透露一下。东北光复之后,我将会很快在几个战区推行军队国家化,这一点已经得到了主要将领们的支持,对此情况经国兄你要有所准备。”
    蒋经国又是一惊道:“老弟,你这是要闹翻天呀?”
    谢昌云道:“翻不了天。经国兄你是有思想的人,先不要作出结论,也不要外传,其中利弊回头你可仔细思量。哦!这个问题我夏天在庐山的时候向委员长说过,委员长和我争论了一阵,以后就没有再提起过了。”
    蒋经国道:“父亲肯定是不会赞成的。但说句实在话,你要是硬要搞他也拦不住你。这个问题我确实要好好的考虑一下。除了对错与否之外,还要考虑我们两个是不是也会形成同在天涯不同路,就是于公于私都要顾及,我和不愿意轻易和你分手,你呢也不要非得逼表明态度。我老弟,你连番出语惊人,看来等会儿你能睡着,可是我说不定就要失眠了。”
    谢昌云道:“你别说,跟你把心思一说出来,我现在还真的有点困了。来,干了这杯我送你去休息。”
    睡不着就拉着别人来喝酒,困了反倒说要送别人回去休息,这也太赖皮了吧!
    蒋经国起身把酒杯跟谢昌云狠狠一碰道:“我决定了,下次再跟你谈话前要先把觉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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