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昌云从盛隆货栈一出来,就看见了满街都是端着枪的岗哨,街上的行人已断了踪迹,挨着一趟的几十家商铺也都关了门。
    明知赵寿山过于兴师动众了,但谢昌云也很无奈,只好转身和高掌柜握手告别,赶紧坐上车离开了。
    谢昌云一走,街道上的戒烟立刻就解除了,商铺的掌柜和伙计们纷纷探出身打听来者是何人。
    都是陕西老乡,不乏还有认识的,第四集团军有的士兵就把谢昌云的姓名给泄露了出来。闻之者嘴巴张得大大的,再看盛隆货栈,眼神中都露出了无比的羡慕。
    看来谢副委员长曾在盛隆货栈住过确实不假,说不定哪一天,这里就升为潜邸了。
    谢昌云离开了盛隆货栈,并没有回西京饭店,而是直接去了机场,半个小时不到飞机就起飞了。
    下午将近三点,谢昌云抵达了沈阳,在下榻的地方休息了一个小时,给了张学良一定的准备时间,然后就只带了卫士前往大帅府。
    之所以没有带上王秋,一来是王秋不愿参加这种应酬活动,二来是据说于凤至和赵四小姐都在大帅府,谢昌云第一次登门如果只带了一个三夫人,似乎容易引起其他误解。
    如果是何欣怡在,不管是对于凤至还是赵一荻都无所谓了。
    在西安和沈阳完全不同的两种安排,实际上是释放的一种信号。在西安是要告诉杨虎城,你在陕西已经不是主人了;而在沈阳,则体现了张学良一定的地主身份。
    这与张学良回到东北之后的态度是分不开的。
    张学良多次向昔日部下们表示,他能回到东北、能亲眼看到东北被光复就一生足矣!望昔日部下能继续以谢副委员长惟命是从,努力建设一个新东北。
    所以,原东北军的整编、东北的各项事务,均能按谢昌云的意图顺利执行。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谢昌云自然不会拿对张学良拿大,因此便采取了主动登门看望的低姿态。
    占地约六十亩的大帅府由于张学良的重新入住而再度喧闹起来,不过这再也不是东北的军政中心了,进出这里的人大多是出于部属或旧交的关系前来拜访和叙旧。由于张学良的豁达,以前那些奉系军政人物没了顾虑,反而倒来得很频繁,大帅府内每天都是宾客满棚,欢宴不断。
    当然,这也代表了张学良重返故里的喜悦心情。
    而今天,张学良在获知谢昌云即将登门拜访的消息之后,立刻屏退了所有来客,三进院落和大青楼都再次打扫布置,女眷重新补妆,连佣人和卫士们都抓紧换上了新衣,大门也早早的敞开,几十名卫士钉子似的肃立两旁。
    谢昌云乘坐的卧车刚开进大帅府,张学良携于凤至和赵一荻以及子女便迎上了前来。
    “张副司令久违了!”
    “谢主任久违!”
    谢昌云和张学良都是一级陆军上将,而且都是戎装,因此俩人互道一句问候,又互行了军礼,然后才互相伸出了手。
    两双手握在一起晃动了十余秒钟,张学良这才松手向谢昌云介绍了身侧的于凤至。
    “夫人好!不告而来,还望夫人见谅!”谢昌云是第一次见到于凤至,话语中不免多了些客套。
    “早就听说谢主任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言,能光临府上我们求之不得呢!”于凤至嫣然一笑,不失风趣与端庄的与谢昌云轻轻握了下手。
    赵一笛在西安与谢昌云见过两面,后来由于何欣怡相处的形同姐妹,所以接下来谢昌云就不用客气了,握手的同时便道:“四小姐,欣怡可是很惦念你,如果不是连续出国,这次就和我一起来了。”
    赵一笛道:“让欣怡妹妹挂念了!好在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见面。”
    谢昌云心道:“乱了套了!”
    赵一笛比何欣怡只大一岁,自然是以姐妹称呼。可于凤至却是宋美龄的干姐,辈分要高出何欣怡一辈。
    谁让张学良找了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夫人,又结识一个小他十几岁的红颜知己呢?没办法,只能是顺其自然了。
    不过两个人都是娶了个大姐当正牌夫人,而且正好都是大三岁,这一点谢昌云和张学良倒有相通之处。
    在客厅坐下之后,谢昌云给于凤至和赵一笛各奉上了一张十万元支票的见面礼,俩人稍作推脱后也就收下了。
    张学良不缺钱,谢昌云这二十万只不过是表示个心意,而且也借机表达了他视于凤至和赵一笛同等地位的态度。
    于凤至何等精美之人,收下支票后就马上问道:“谢主任,听说你有一个夫人也来了沈阳,何不请来一起坐坐?”
    谢昌云道:“我这个三夫人性格内向,不太愿意在外应酬。就是在罗斯福总统和丘吉尔首相面前,也只是问个好就不再言语了。”
    谢昌云这话即说明了王秋的性格,同时也抬高了她的身份。
    果然,于凤至听了之后就道:“既然三夫人见过大世面,还是我亲自去请一下为好。”
    于凤至既然主动提出了邀请,谢昌云也不好回绝,于是道:“那就烦劳夫人了。”
    又简单向谢昌云询问了一些家常事,于凤至和赵一荻就回避了出去。
    只剩两个人在座,张学良马上就转变了话题道:“谢主任果不食言,东北军得以保全并挥戈东北,全赖谢主任数年关照提携。汉卿今日当面谢过!”
    张学良是东北政务委员会副主任,谢昌云是委员会主任,所以张学良见面后始终称谢昌云主任的官职,无疑是摆正了上下级的关系。
    谢昌云道:“这个不全是我个人之功,主要还是东北军将领抗战复仇的决心所至,更有张副司令当年舍身推动抗战的长远影响。”
    张学良道:“我在软禁中虽然消息不是十分灵通,但大局还是了解的。谢主任在抗日战场不断的胜利,一直是我能够坚定信心的力量所在。只是可惜,我身位军人,却未能为抗战立下寸功。”
    谢昌云道:“能策动一次使全国提前进入抗战全面准备的大事件,此盖世之功无人能及。国家兴旺任重道远,我希望张副司令能够继续发挥作用。”
    张学良摇摇头道:“不是心灰意冷、名利淡薄,而是回到东北之后所见所闻让我有隔世之感。谢主任在军事、经济和政治方面的作为都高人一筹,我岂能再画蛇添足?”
    谢昌云道:“张副司令这个想法恐怕要让蒋委员长失望了。”
    张学良道:“我喜欢直言直语。蒋委员长确实希望我能够借昔日渊源来影响东北局势,但我有我的思想,不会再被人所左右。”
    谢昌云道:“张副司令正当壮年,就此言退岂不可惜?”
    张学良生于一九零一年,虽然历尽风霜,但今年不过才四十四岁,正值这个层次的黄金年段。
    张学良对谢昌云已心悦诚服,并不怀疑谢昌云是一种试探,于是就坦然道:“让我从此颐养天年当然非我所愿,但也要顾及个人才学。我这些年多有反思,我除了继承先父基业之外,其实并无大的造就。而谢主任白手起家,孤身南下广东,十余年成就惊天伟业。相比之下,我有何颜面再言执事?”
    谢昌云道:“请恕我直言,张副司令看问题的角度看来是出现了偏差。你出任东北政务委员会副主任,难道作用就只能局限于东北吗?既然如此,当年你身为西北剿总副总司令,为何要发动兵变涉及全国力量联合抗战之事呢?东北虽是一个地理区域,但却是我们推进中国民主宪政的一个重要基地,以东北之强大实力与新政建设效果而影响全国,其中各项事务堪称紧迫繁重,我虽是东北政务委员会主任,但还兼有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和盟军亚洲地面部队司令的职务,对日作战还未完成,对东北事务很难一一顾及,但除我之外,又有谁能比张副司令更适合代表东北呢?马占山不行,于学忠不行,何国柱也不行。所以我希望张副司令能够尽快担起责任来。三月份我将再来东北,召开东北政务委员会会议,确定东北的发展大计。这个大计确定之后,张副司令只要行使督导之权就可以了,但下一步推进国民参政会的改组、推进结束训政、颁布过渡时期临时约法、召开国民代表大会等系列活动,还有赖张副司令代表东北进行参与。”
    谢昌云一番话语,把张学良摆在了一个他没有料想到的政治高度,让张学良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谢昌云也不急,喝了两口咖啡,又吃了几块水果,便离开座位欣赏起了客厅壁上悬挂的字画。
    良久,张学良终于开口道:“谢主任,能否把你全部的考虑都告诉我?”
    这句话等于间接示意了张学良对谢昌云所做安排的遵从。
    谢昌云回过身道:“当然可以。而且有关东北今后的发展设想,我也准备一并向张副司令全盘交底。”
    张学良道:“谢主任请坐,我洗耳恭听。”
    其后的时间里,谢昌云与张学良一直谈到了于凤至牵着王秋的手进来告知宴席已经摆好了。
    谢昌云也趁机为张学良和王秋做了互相介绍。
    要说王秋虽然性格冷僻,但几经历练,话语和举手投足也是十分的得体,尤其是跟谢昌云学的一口很标准的国语,更让人猜不透她的根底,因此张学良和于凤至自不敢小觑,礼节上完全把王秋待为了正牌夫人,宴席上的座次也把王秋排在了赵一荻之上。
    张学良一家接收西式文化较多,因此这次家宴同时体现了中西风格,菜肴虽是以东北菜为主,但餐桌上的摆设以及饮酒方式则体现了西化,白酒、葡萄酒和香槟都是拿在侍者手里根据个人爱好自选,互相之间也不劝酒。
    这种风格和适谢昌云的意,而且由于主要问题已经谈妥,所以席间宾客都是轻松自如、谈笑风生,气氛显得十分的融洽。
    谢昌云也适时透露了他本月二十八日将一并与三个夫人举行婚礼的消息。
    而张学良和于凤至马上做了商议,表示届时将由于凤至亲自前往祝贺,然后从广东直接返回美国。
    自从赵四小姐公开跟在了张学良的身边之后,于凤至大部分的时间都居住在了美国,在张学良被软禁期间,虽有多次来替换赵一荻,但远比赵一荻陪伴张学良的时间要少得多。
    张学良现在还没有皈依基督教,以后会不会就难说了。谢昌云不知今世于凤至和赵一荻的结局会怎么样,不过他还是很希望张学良能以他为榜样。
    男人嘛!既然爱了做了,那就得承担起责任来。
    谢昌云不会去干预别人的私人生活,但今世张学良不管是抛弃于凤至或始终不给赵一荻一个名分,肯定都会受到谢昌云的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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