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昌云在召开会议的时候,何欣怡安顿好了行李之后则去了大帅府。
    赵一荻比何欣怡也就大一岁,八年多前西安事变局势稳定后谢昌云先返回了广东,考虑到安全,何欣怡则住进了张学良官邸,与赵一荻相处数日彼此十分投缘,很快就以姐妹相称。
    时隔八年多再次见面,何欣怡与赵一荻的话哪里说得够?而且于凤至不在,内宅就是赵一荻当家,所以晚饭也是特意吩咐做了几样精美素淡的菜肴送到了书房,与何欣怡单独就餐,饭后又一直说话说到了晚上十点半多。
    何欣怡回到住处,谢昌云后脚正好也到了,前后不过只相差半分钟,以至俩人一照面就似有灵犀的相对一笑,牵手上楼来到卧室之后,一句话没说就搂在一起温情的拥吻了好几分钟。
    按会议议程,前三天是决定有关政务的问题。东北被日本奴役了十几年,原国民政府的机构体系已没有任何痕迹,正好给了谢昌云一个可以在白纸上描绘新图的机会。
    所以在行政体制方面,谢昌云一开始就确定了小政府大社会的方针。
    在权力体系上,则直接推出了立法、司法和行政三权分立,乡一级行政负责人一年半内实现直接选举、县一级行政负责人两年半内实现直接选举、省一级行政负责人四年内实行直接选举的方案。
    配合这一方案,谢昌云还提出在东北开放党禁、允许经过合法登记的政党平等竞争的建议。
    作为过渡时期,谢昌云提出了年底之前在东北地区逐步结束军事管制,以上级政府任命的行政官员向民选官员过渡的方案。
    在军事管制结束之前,整个东北要全面推行土改、并严厉整顿社会治安、严厉镇压危害社会人员和在日伪统治期间的从恶分子,并在东北实行固定和临时户口登记制度。
    别看只有这几条,但其中涉及的具体条款却非常繁多,特别是在国家宪法没有颁布之前,各级地方的立法权限依据需要十分慎重、但又不能妨碍三权分立和推进民主。
    在这种情况下,谢昌云邀请来的那些专家学者们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面对一个全新民主体制的即将建立,专家学者们的积极性异常高涨,为了讨论和确定一些问题,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而参加会议的军政官员们,虽然有些人对谢昌云要推行的新政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出于对谢昌云的崇拜,也积极的发表了不少的建议。
    以强权和个人作用来推进民主,虽然显得很矛盾,但却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蒋经国的虽是东北外交特派专员,从职务上看似与会议内容没有什么关联,但却主动请求参加会议,谢昌云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
    第一天的会议从下午开始直至晚上十点都是讨论,将近晚上十点半,蒋经国来到了谢昌云的住处。
    在客厅里,当王秋端着茶具进来时,蒋经国便站起身道了一句“有劳弟妹!”
    王秋现在三夫人的身份已明确,蒋经国见了她就不能向以往那样欠下身做个表示即可了。
    对蒋经国略带讨好的表情,王秋只是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蒋专员不用客气。”将托盘放下就出去了。
    何欣怡把茶壶里的茶倒在茶杯里,放到蒋经国面前笑着道:“蒋大哥,我这妹妹性格就这样,你千万不要介意。”
    蒋经国道:“不错了!认识这么几年,我这是第二次听三夫人对我说话,第一次是十几天前的婚礼上。”
    谢昌云道:“经国兄来此是为了会议的事吧?”
    蒋经国点头道:“正是。我想问一下老弟,东北这这形式,老弟是否设想要在全国推行?”
    谢昌云道:“东北新政就内容来说,与广东江西等省已经实施的做法并无区别,涉及人口也基本和广东相当,只不过是一次把步子迈得大一些、覆盖区域广泛一些而已。所以这是我一如既往的做法,向更大范围推行的目标早已是确定了的。”
    蒋经国道:“不能单纯这么看。老弟这一举动,将使国民党完全被排斥在东北之外,代表的意义非同小可。”
    谢昌云道:“不然,我还是给国民党留下了在东北存在的机会,华南也一样,只不过没有给国民党高于其他党派的特殊待遇,让他和其他政党平等竞争。经国兄难道对国民党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蒋经国苦笑道:“就国民党目前这个局面,除非实行重大改组、去其弊端积习,否则很难胜过制宪同盟和共产党,最多保住江浙和华中局部罢了。”
    谢昌云道:“经国兄指的是权,但我却更看中存在。有存在就有复起的可能。”
    蒋经国道:“这个父亲已经跟我谈了,我相信老弟没有消灭国民党的想法。我今天来找老弟,是想从老弟这里获得一些求证,如果我放弃外交职务,专门从事国民党的活动,老弟认为这个选择前景如何?”
    谢昌云惊诧道:“经国兄想彻底从政,救国民党于危局?”
    蒋经国道:“根据目前情况,我原来设想的一些道路行不通了,只有另外选择。”
    谢昌云道:“经国兄如果是持非党立场,以经国兄的才干,不管将来何党执政,一个副部长的位置我想是跑不掉的。”
    蒋经国摇头道:“百事以孝为先。父亲毕生为国民党而奋斗,我身为长子,如不能为父亲分忧解难何以立世?望老弟指点一二,我该如何着手呢?”
    谢昌云道:“最佳的办法当然是在国民党内重起炉灶。不过经国兄虽然身后有委员长,但是在国民党内根基尚浅,又没有重大建树,很难与他人匹敌,委员长就是想扶持,也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我想这样,经国兄可以两条腿走路,一方面请委员长尽快提拔一些在赣南、湘南和三青团与你有一定交往、并且志同道合的青年官员,形成你自己的一个班底。另一方面,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开始解决外蒙古问题,这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经国兄可谋取改任外蒙古事务专员,一旦外蒙古得以回归,经国兄的声望就起来了,其后再转任国民党内高级职务便可水到渠成。”
    蒋经国端起茶杯,一边喝着茶一边凝眉思考,过了几分钟放下了茶杯道:“老弟说得是个好办法,不过外蒙古问题要想得到理想解决,非老弟出面是不可为的。”
    谢昌云也不谦虚,“这个自然。不过我可以尽量在幕后,多给经国兄创造一些露脸的机会。说实在的,我拿下了新疆,收复了香港、台湾、琉球、南库页岛,还控制了东南亚,很快还要率军占领日本,也不在乎外蒙古这点功劳了。只要能说得过去,外蒙古问题上的功劳经国兄尽管拿。”
    蒋经国道:“感谢老弟的好意,这个情我领了。我多问一句,老弟这是为了国民党还是为了我?”
    谢昌云拿起自己特有的大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盯住蒋经国缓缓说出了四个字,“为了中国。”
    没等蒋经国有所表示,谢昌云有接着道:“国民党失去国家权力,是中国民主制度的开始;有朝一日国民党能够重掌政权,则是中国民主制度的真正确立。我希望经国兄能够完成这个循环。”
    蒋经国道:“你是说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
    谢昌云道:“非常准确。现在做的越好,将来东山再起的时间也就越快。”
    蒋经国感叹道:“难怪尽管国民党内对你蜚声四起,但父亲仍鼓励我与你交往,父亲与你的深谋远虑非我所能及。”
    谢昌云道:“现在不能及,并不意味着将来不能及。经国兄经历不同体制、容纳不同思想,有政务、经济、党务和外交的经验,终有一日能够厚积薄发。这次会议的内容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经国兄尽管参加下去,看从中可获得多少体会。如有疑惑或不同见解,可随时来与我商榷。”
    虽是话语诚挚,但也有送客的意思了。连续十多个小时的会议,关键是脑筋和嘴巴很难停下来,谢昌云实在是感觉疲惫了。
    蒋经国看了下表,见时间已近十一点了,于是就赶紧起身告辞。
    也正是由于每天十多个小时的连轴转,三天的时间里东北政务的基本条框都被确定了下来,余下的一些枝节问题可以逐步完善,不会影响到总体计划的落实。
    在这种情况下,会议又转入到了另一个重头戏——东北的经济发展规划。
    首先还是由谢昌云当仁不让的来全面论述他对东北经济的总体设想。
    前世东北从繁极一时的工业基地走向衰落的原因谢昌云很清楚,主要就是长期计划经济体制的恶果。
    今世谢昌云力主实行市场化经济,这就从根本上杜绝了计划经济的弊端,但是谢昌云也认识到市场化经济不是无政府的自由经济,而是必须要建立在足够的法律规范的基础之上,以保证经济的良性和有序发展。
    因此谢昌云首先提出了经济、环境和资源的立法问题。不管是奉系,民国还是日伪,为了维持经济运转,在经济上方面还是有不少的法律,但是要谈系统性、发展性和科学性,就无法与谢昌云的观念相提并论了。
    在完善法律的前提下,谢昌云提出了东北经济的布局:
    一,稳固和发展农业。以提高粮食单产、适度扩大耕种面积相结合大幅度增加粮食产量;以引导调整农业结构为手段,逐步提高农民收入。
    谢昌云拿出了一笔账。东北目前的三亿七千五百万亩已耕种土地,粮食亩产平均不过一百六十斤,皮面亩产平均不过八十五斤,大豆平均亩产不过一百二十八斤,即便气候所限只是一季种植,但按东北土地的肥沃,这个产量也是相当的低。如果能实现农作物亩产翻一番,仅粮食一项,就可满足全国四亿多人口所需并富余将近200亿斤,达到这个目标,整个东北的农业产值将增加30亿元以上,扣除成本投入,农民至少可增加十五亿元,政府财政至少可增加五亿元。
    一个东北竟有望养活全国人口!
    现在全国不过四亿三千万人,东北不过四千万人,这样一个人口分母,谢昌云算起账来的感觉实在太爽了,有时竟不敢相信得出的数据。
    而要提高亩产,谢昌云集中了专家的意见,认为关键在于改良品种、改善耕种方式、减少产量较低的高粱的种植面积等几个方面。
    为此,谢昌云提出了加大农业科研投入、鼓励发展农业机械租赁、种子供应、肥料供应的专业行业、畅通农产品流通渠道、建立农业保险和农业信贷制度等措施。
    在农业产业结构的调整方面,谢昌云认为必须发挥地区优势,禁止毁林、毁草、毁湖开荒,鼓励专业养殖和种植,以其产品交换所需粮食和生活用品,并以加速产品流通、发展产品加工,来提高牧业、渔业和林业人员的收入。而在农业种植上,要逐步引导农民根据市场需求和经济价值来自觉调整种植品种,并可考虑尽快启动农村电网、电话网等工程,同时要建立大型农产品交易市场和期货市场。
    最后,谢昌云还宣布南方将有数家公司联合投入三亿五千万元资金,用于开放东北农业机械租赁、农产品市场,建立农业保险和农业信贷等几个项目。
    拥有巨大的权力、超前的意识和强大的经济后盾,谢昌云带给人们的是一个又一个的惊叹!
    不过炸弹也有,随后谢昌云提出的限制深林砍伐、控制煤炭开采的主张,震动了几乎全场的人。
    谁都知道,木材和煤炭,是东北经济的两大重要支柱,各种疑问也就随之而来。
    谢昌云则反问道:“限制了森林砍伐和煤炭开采,东北是不是就不能发展了?”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谢昌云看着鸦雀无声的会场,用略带激动的语气道:“我们的发展要立足于何处?我认为是要立足于创造,而不是依靠吃自然资源的老本。我们也没有创造的余地呢?我看只要脑筋一动,机会是大把的。东北是个大粮仓,又有完备的工业基础和发达的铁路交通,还有良好的教育条件,这些足够我们大展宏图了。比如机械制造,以东北现有的能力和水平,完全可以走向关内和国外市场;再有钢铁制造,鞍山钢铁公司再进一步提高产量和增加品种,其产品完全可以覆盖整个北方,因为基础工业完备而衍生的各类工业也会进一步扩大;就如我前面提到的农产品加工业、农机制造业、市场潜力都是十分的惊人。不说看不着的东西,现成的例子就有,美国的养殖业都实现了工业化,光是以粮食为主要原料的饲料工业的规模就不得了,东北有这么多的粮食,为什么不能就地加工转换?由此还可以带动规模养殖业的发展,每年生产数百万吨的肉类、蛋类和奶类并非虚幻。有人要问生产出这么多的东西能卖得出去吗?还是以欧美为例,我们国家的人均肉蛋类消耗量只要能达到欧美的五分之一,一年就得近千万吨,何况还有国外的巨大市场。我为什么要在图们江获得一个出海口,不仅是军事上的需要,更重要的是要为东北的产品销往国外创造条件。还有,我们限制了木材砍伐和煤炭开采,但只是不再扩大规模,原有的产量仍具有巨大的增值潜力,发展木类加工业、煤炭化工业都是我们的选择,其效益可高于单纯的砍伐和开采几倍甚至几十倍。如果我们自己所需不够怎么办?可以去外国买呀!可以拿我们的高附加值产品去苏联换、去其他国家换。我们既有了原料、又赚了钱、还能保护了环境和资源,又何乐不为?现在所需的,就是我们从事经济的人要有大战略和大经济的意识,说句形象的话,就是地球有多大,眼睛就要瞪多大;火星有多远,思想就要放多远。”
    谢昌云的比喻让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上午的集中会议先进行到这里,下面的时间分组讨论,首先解决对发展方向的认识问题。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我们再来谈今后的经济布局。”谢昌云果断宣布了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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