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谢昌云叫小姑娘们都再餐车不要走,还请邓汉祥也坐一会,又让卫士去参谋那里取来了一份地图挂在了餐车的车厢壁上,然后就对着地图给小姑娘们详细讲诉起了湘西一带的地理、自然和人文特征。
    为小姑娘们因地因时讲课,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谢昌云发觉这种方式的效果特别好,因此这次也没放过机会。
    大约讲了半个小时,谢昌云就道:“今天中午过后我们就要进入贵州了,邓先生,你是贵州人,就请你来把贵州的情况提前给丫头们做个介绍。丫头们,邓先生可是饱学之士,你们要仔细听,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提问。”
    邓汉祥笑道:“闹了半天,原来是要抓我的差呀!好!好!我今天就来个夜郎自大,先从古时的夜郎国讲起”
    邓汉祥正说的兴致勃勃时,就见一名机要参谋拿着公文夹走进餐车,来到谢昌云面前也没有说话,一个立正敬礼之后就把公文夹递了过来。
    谢昌云打开一看,见是一份四战区情报处发来的电报,电文有些长,于是就取下电报,在公文夹里的签收单上签了个字,然后就看起了电报。
    这份电报有两部分的内容,前面一部分关于是昨天政治协商会议的情况,后面一部分是关于国民政府和军界高层对谢昌云提出的军队整编方案的反应。
    政治协商会议的会议情况谢昌云快速看了一遍就算完了,不管会议上各方的争论的有多激烈,但他对政治协商会议的结果并不担心。
    谢昌云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电报的后一部分。
    首先是蒋介石这么快就把整编方案交给了重要军政官员征询意见,而且也没有与自己交换看法,这让谢昌云感到了不解。
    其次,冯玉祥竟然对这个方案表示了不满,这也出乎了谢昌云的意料。不过仔细一想谢昌云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自己所提的方案是所保留下来的部队暂时沿用各自原本的集团军番号,而老西北军系统的第三十四集团军已经撤销改为了察哈尔保安司令部,其他各部都已军或师为单位配属给了其他集团军,如不再组建新的集团军,老西北军则不可能独自拥有一个集团军的建制了。
    不过冯玉祥只虚领一个军事委员会委员的职务,其影响有名无实,只有蒋介石看在昔日结拜大哥的份上还让他几分,别的实力人物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再往下看,孔祥熙表示反对、何应钦斥为祸心、陈诚主张应予重视、程潜积极赞同、徐永昌不做评论、张群摇头叹气,皆在料想之中。
    谢昌云没指望他的整编方案能够顺利获得国民党的通过,他一贯玩的是阳谋,目的是以这种方式来宣告他今后会采取的动作,并为下一步参政会审议政府财政预算提供依据。
    谢昌云拿着电报还在思量,机要参谋又送来了一份电报:
    第四舰队报告海上编队已伴行法国舰队穿过南中国海进入菲律宾苏比克湾,途中法国舰队没有做出任何挑衅行为,不仅所有舰炮都始终罩着炮衣,而且还悬挂了中国国旗。第四舰队以命编队相应悬挂起法国国旗。
    谢昌云笑了一下,掏出笔在电报上签了个“阅”字,就把公文夹还给了机要参谋。
    邓汉祥见此就道:“昌云,你先回你的车厢去吧,我这里再有一会儿就完了。”
    谢昌云起身道:“邓先生不要过于乐观,你这些临时学生们可还没有开始提问呢!”
    “邓先生你好自为之吧!”想到邓汉祥一会儿就要面临二十多张小嘴同时叽叽喳喳起来的场面,谢昌云差点就笑出了声。
    看见王秋也是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表情,谢昌云向她做了个继续坐着的手势,然后独自返回了公务车厢。
    上午将近十点半,列车缓缓在芷江车站停了下来,已是头上冒汗的邓汉祥终于解脱了!
    芷江是湘西重镇,明清是曾为府治,抗战大反攻之前是后方的重要屯兵之地,并建有一个大型机场和一个大型兵站。现在军队和兵站都已迁离,机场也极少使用,只是在原来兵站的地址上还保留了一个带有专用线的军供站。
    因此谢昌云提前就通知了下去,准备在芷江多停留一阵并在军供站吃午饭。由于军供站设有车厢补水设施,所以专列只在车站里停了几分钟,很快就倒行着转进了军供站的专用线,芷江当地的几名军政官员已经在军用站台上候着了。
    这些官员到现在也不知道来的是何人,但早上接到从火车站传来的候见长官的命令之后,立刻聚在一起进行了商议,人来到了军供站等候的同时,一些土特产品也都预备好了。
    专列上的警卫部队首先下车迅速布置起了两道警戒线,接着又是卫队下车,对迎候的官员进行了核对和检查,戴着墨镜的谢昌云这才出现在了车厢门口。
    一见走下车的这个年轻人的军衔和面孔,官员们立刻反应过来是谁了,于是心都立刻提了起来,“这可是比蒋委员长丝毫不差的人物呀!”
    与几名官员一一见过之后,谢昌云就道:“这次我与邓汉祥先生和我的三夫人路过此地,特意停留向领略一下这里的风情,时间有限,请各位带路,我们现在就进县城。”
    邓汉祥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官员们赶紧与他见了礼。至于谢副委员长身旁那位体态娇小、佩戴少校军衔的三夫人,官员们根本没有敢正眼看,只是低着头道了“夫人好!”连“三”字都被省略了。
    忙完了礼节的事,当地督察专员这才弓着身子解释道:“禀副委员长,这里距县城还有一点距离,可是我们只有一辆小车和三辆卡车。”
    谢昌云挥手道:“我们不去那么多人。麦署长,警卫连不要动,卫队去二十个人,小丫头们都去,其他再安排几个就行了。”
    也就是不到十分钟,谢昌云一行就站在了芷江县城的舞水河边。
    “真是个山清水秀之地、民风浓郁之处呀!”阳光的照射虽然很强烈,谢昌云却可感到四周一片清凉的气息,他看着被青山绿水环绕、民族风格的阁楼叠嶂的县城,不由发出了感叹。
    “咦!这是不是那座风雨桥?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一旁的邓汉祥却脸色大变,指着面前这座桥面光秃秃的石墩桥厉声问到。
    “邓先生见过风雨桥?”芷江县长还没等邓汉祥回答就接着道:“这正是龙津风雨桥。民国二十九年由于要通过汽车,所以就把桥上的木廊、木亭和木塔都拆掉了,又对桥面进行了加固,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邓汉祥听了顿足摇头连声叹道:“可惜了!唉!可惜了!天下独一无二之风雨桥竟毁于一旦,唉!可惜了!”
    谢昌云见邓汉祥如此反应,忙奇怪的问道:“邓先生,什么风雨桥?是怎么回事?”
    邓汉祥道:“昌云你有所不知,这座桥原来是一座极为独特的木桥,始建于万历年间,迄今有近四百年历史。我年轻时曾走过两回,整座两百多米长的桥上全部为雕琢精细的回廊所遮蔽,廊上盖有多檐的屋顶,屋顶之上又伸出数座木塔,走在桥上风雨无忧、如在画中,远处看去层层叠嶂、气贯长虹,堪为侗苗艺术之精品。我行遍大半个中国,从未见到有类似建筑可以与之媲美。如此瑰宝为抗战所需被毁坏虽不能指责,但仍是令人所痛惜!”
    谢昌云道:“被邓先生如此赞颂,想来必是所言不虚。以前的桥你们留下有照片没有?”
    县长忙道:“有,有!县府就存有好几张。我马上派人去给副委员长取来。”
    芷江县城的主体在舞水河东岸,但由于风雨桥历史悠久的原因,西岸也有部分街道。谢昌云是来逛街的,所以刚才就在桥西下了车,看了桥西不大的街道、又隔河看了东岸的远景之后,这才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步行走过了桥。
    这样的安排,似乎也有当地官员有意要引起谢昌云对风雨桥注重的目的在里面。
    芷江是侗族和苗族的聚居地,县城里的建筑多为高顶多檐的侗苗风格,街上行人不少穿着民族服装,显得既古朴而又民族韵味。而且芷江还是湘川黔边重要的物资集散地,县城的人素有经商习惯,尤其是正对风雨桥的这条街,更是商铺小摊比邻相接,路人川流不息。
    小姑娘们到了这里眼睛就不够用了,先是看着奇特的建筑和人群叽叽喳喳,后来就紧盯上了那些琳琅满目的小商品,一个个把眼睛都巴巴的看向了谢昌云,见谢昌云笑着将手轻轻一挥,一声欢叫便三五成群的散到街道两边去了。
    这些小姑娘们平日没有什么大的花销,零用钱和压岁钱都攒下了少说有两三百块,此时也不要贵的东西,只把十几块钱以内的银饰件和颜色鲜艳的绣品拿在手里反复看,还有的赶紧买了几片粉红色的酸萝卜嚼了起来,吃着好吃,又跑过来给王秋和女卫士送了一些。
    谢昌云一行在看稀奇的时候,街上的人也在好奇的观望着他们,一来是卫士们的军装和武器很特别,不同于以往住在这里的国军;二是这群小姑娘太招眼,,差不多的年龄、一色的装束,个个清丽脱尘,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线。
    刚走了有半条街,县府的人就气喘吁吁的把风雨桥的旧照给送来了。
    谢昌云从县长手里接过一个牛皮纸公文袋抖了两下,打开后就把较大的两张相片取了出来,一名女卫士赶紧上前把公文袋接了过去,把其余的照片也都拿了出来递到了王秋手上。
    照片虽然显得有些发黄,估计是洗印的原因,但画面仍然很清晰。谢昌云拿着两张照片反复看了一会儿,便把照片递给了邓汉祥,“邓先生眼光独到,确实是一座好桥!”
    邓汉祥接过照片扫了一眼,然后摇摇头道:“看相片还是没有看真桥那般感受,反倒更增添了惆怅。”
    谢昌云转头向官员们问道:“这座桥有没有可能恢复原貌?”
    县长脸上喜色一逝而过,“副委员长,本县人士一直留恋风雨桥,拆桥时的料子大部分都留下来了,丢失的不多,即便是有的木料时间久远要更换,但是样子都是现成的。只是要恢复风雨桥就得重新建一座能通汽车的桥,两下一算,没有十几万拿不下来。我们县里财力有限,督察区也十分紧张,向省府报告多次一直没有回音,因此恢复风雨桥的事就延误了下来。”
    谢昌云点头道:“既然你们有这个心,而且邓先生又为之痛惜,我就助你们一把。半个月之内,我给你们办十五万过来用做建桥,省下是你们县府的,如果不够你们自己再筹集。不过一条,换下来不用的料子暂时都给我存起来。这个捐资就算邓先生的吧,风雨桥恢复了以后可由邓先生题写一块重建碑文立于桥边。”
    官员们大喜过望连连应是,邓汉祥却笑道:“昌云,你这是给我圆梦和积功德呀!”
    谢昌云道:“不说十五万,只要先生有需,就是一千五百万又有何妨?”
    邓汉祥知道谢昌云富可敌国,而且是真心实意,于是也就安然受之了。
    有了这一遭,官员们觉得谢副委员长还是很好交道,先前紧绷着的神经就松弛了一些,陪在谢昌云身边继续玩前走时,也开始有了些清谈的说笑。
    一群人眼看就要走到这条街前面的一个路口,县长抢上前两步,向谢昌云介绍右转过去不远有一座十一层高的鼓楼尚可一看,谢昌云刚点头应允,就见街边突然窜出了一个衣裙破旧的老妇,一手杵着一根竹棍、一手拖着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几步抢到街中心,对着自己这个方向就跪了下来,嘴里还大声的喊叫。
    走在前面的四名卫士立刻并在一起横挡在了老妇与长官的中间,跨间的手枪同时被掏了出来,其余卫士也在瞬间就把谢昌云、王秋和邓汉祥给团团护住了,动作快的让当地官员们一点反应都没来得及。
    而正在街边逛摊的小姑娘们一间这边出了情况,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抽出腰间的手枪,几人就地背靠背的组成了一个圆圈,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四周,脚步慢慢的向谢昌云这边挪了过来。
    有两名当地的警察赶忙跑到了街心,显然是想去拉那名老妇人,可一见当兵的枪口都对了过来,便立刻止住了步,点头哈腰的退到了一边。
    谢昌云先也是浑身一震,但看到老妇人一面喊着一面不住的磕头,手就从枪套上放了下来,然后对县长问道:“她喊的是什么?”
    县长还未回答,邓汉祥就听出了一二,对谢昌云道:“她在喊救命,要大官老爷跟她做主,应该是拦路告状的。”
    谢昌云又对县长道:“是拦你的还是拦我的?”
    县长尴尬的弯腰道:“是是拦副委员长的。”
    谢昌云奇怪道:“嗯?难道你知道是为什么?麦署长,你去让老人家起来。龙县长,把情况如实说给我。”
    县长见谢昌云的面色已开始发沉,于是不敢隐瞒,就把知道的一切都讲了出来。
    这个老妇人是本县人,也姓龙,五十余岁。其丈夫姓陈,去世已有近二十年。老妇人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以务农和采药为生,好不容易熬到了两个儿子都成了亲,女儿也出了嫁。小儿子于民国二十九年应征参军后,老妇人就与小儿媳妇和小孙子住在了一起互为照顾,谁知她的小儿子不幸于民国三十一年在湘北战亡,一个本来完好的家庭就破碎了。
    老妇人常年劳动,身体还可以,加上小儿媳妇也很能干,要说是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耕种五亩地,有政府发下的一次性抚恤金一百多元,又免除了一切赋税,平安度日十几年还是没有问题。
    可谁知问题就出在小儿媳妇身上。这媳妇长得十分俊美,嫁过来的时候才十六岁,现在也不过才二十一岁,仍然出落得像一朵花,于是就被当地一个恶霸在年初时给强行抢去了去,不仅如此,抢人的时候还把剩余的一百一十多元抚恤金也给搜走了,并把护着儿媳的老妇人给打伤了。
    这老妇人伤好之后就带着孙子开始告状伸冤,先是告到乡里,后又告到县里,因为告状得罪了恶霸,所以又不敢回家,最后干脆就在县城以乞讨为生,不时的还来县府喊一通冤。
    今天在街上估计是看出来了大官,情急之下就搞了个拦路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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