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昌云的电话最后还是在张静江家里打的,主要是考虑可以一面以张静江说话一面等电话接通,这样就可以省些时间出来,所以他在欣雅园只停留了不到十分钟,然后就来到了张静江的住处。
    张静江本来是准备八点钟出门去江南的铁路公司,可正在早餐时就听护卫报告这一带设立了大量的警卫,接着就有警备司令部的一名上校上门禀告有重要长官一会儿要来拜访,张静江马上猜了是谢昌云,于是就留在了家里等候。
    张静江是何欣怡和何雅君的表舅,因此对谢昌云不必客气,直到谢昌云下了车之后,夫妇两个才走出了客厅迎接、并安然受之了谢昌云的晚辈之礼。
    也正是由于这层关系,谢昌云也没有客气,进了客厅之后就对张静江夫妇道:“舅舅,舅母,我得先往上海要个电话再说。”
    张静江笑道:“是给欣怡和雅君打吧?正好这个点她们都还不会出门,我来帮你要。”
    谢昌云心想,“岂止不会出门,这才八点半不到,十有八九连床都没起。”
    张静江家的电话虽不是专线,但在也是享有特殊待遇的,见张静江拿起电话拨通了长途台报上了自己和上海的电话号码,谢昌云又赶紧请张静江增报了江西省府总机,说两个电话哪个电话先要通都可以。
    后就放下了电话道:“湘茵昨天还来过电话,催着我们回上海去呢!现在西南和西北的几条铁路都运转正常,我打算尽快交接完毕回上海了,而且还要回南浔祭拜张氏祖先。”
    谢昌云道:“这几年难为舅舅一直为几条铁路的建设和运行操劳,今年正是您的七十寿诞,是到了享清福的时候了。”
    张静江道:“昌云,多亏你的筹划,你在前线打日本打了将近八年,我在后方修铁路修了将近七年,建成线路数千公里,西南与西北、东海至迪化纵横贯通,使我这个官场上落败之人终于在实业上成就了一番事业,我这心里感觉苏畅呀!我急着回到上海并非只是为了颐养天年,上海江浙我有大量人脉,去了以后可以发动起来助其轩和你一臂之力。”
    谢昌云道:“只要不用四处奔波,那就请舅舅再帮助坐镇几年。”
    张静江摆手道:“昌云你这话就说错了,我最多就是跑个龙套。”
    谢昌云道:“上海是曾经完全沦陷地区,因此原来的参议会已经终止,下一步将会重新产生市参议会,舅舅如果肯参选,获得参议会会长的把握很大,不知舅舅也没有这个打算?”
    张静江道:“算了,我还是净身更方便一些,免得贩贩贩”
    张静江刚说到这里,电话铃就响了,张静江赶紧拿起了电话,听了一下就把话筒递给谢昌云道:“是江西的电话。”
    那头接通的是江西省府的总机,谢昌云不知王思雯现在是在南昌还是在芦山,于是就先向接线员询问了一下省府王主席现在在哪里?
    可能是总机之间没有交代清楚电话级别,再加上谢昌云语气很随意,江西的那位接线员语气很不耐烦的道:“我不知道!”
    谢昌云一愣,抢在接线员掐线之前忙喊道:“我这是甲级电话,不管王主席在那里,你马上给我接通他的住宅电话。”
    邮电系统长途台的用户级别分为四类,甲类最高,全国不过十几个,谢昌云当然是其中之一,而张静江只能排在乙类。
    一听来电是甲类,而且口气不容置疑,接线员不由“啊”了一声。在中国顶尖的人物当中,只有谢昌云一人的声音才这么年轻并是操着一口很标准的国语,接线员马上意识这是谁在说话,立刻一叠声的道歉,不到半分钟电话就接通了芦山威廉斯别墅的电话。
    电话是段世芬接的,一听是女婿谢昌云打来的,赶紧说了两句话就跑去喊女儿去了。
    很快,王思雯就带着喘息声出现在了电话那头,满是欢愉与娇嗔的与谢昌云聊了十几分钟,直到谢昌云再三保证最多过三天还会再打电话来,这才不舍的放下了电话。
    听到谢昌云通完了电话,张静江便从外面走回了客厅,哪知还没落座,电话铃又响了起来,张静江也不去接了,摇了摇头就又往客厅外走去。
    幸亏是两个外甥女都在上海,否则这位外甥女婿肯定还得多要一个电话,张静江对谢昌云敢娶四个老婆很不以为然,不过中间一下就牵进去了自己的两个外甥女,张静江就不好说什么了,几个月前还得巴巴的去出席婚礼。
    这个电话果然是上海的,由于是报了电话号码,没有费什么周折就直接接到了何家。
    让谢昌云感到意外的是电话里竟然是何雅君的声音。
    “雅君,这么早你就起来了?”现在是八点半,谢昌云说起得早也是相对而言。
    “昌云哥,是你呀!你现在到哪里了,路上顺不顺,辛苦不辛苦?我告诉你昌云哥,我在上海差不多每天都是八点以前就起来了,然后就去振华公司,一面帮爸爸一下,一面处理一些兴华公司的事。”何雅君连问带回答道。
    别看在谢昌云面前何雅君仍然是天真烂漫的性格,但在外人眼里,却保持着一个地道的商界女强人形象。
    “我现在在重庆舅舅家,刚才去看过了欣雅园。雅君,你和欣怡姐、爸妈还有几个孩子都还好吗”谢昌云也是连回答带问。
    何雅君却知谢昌云问的重点,“我们都好,姐姐身子现在有些沉了,上过两次街以外就没有再出去过,每天就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不过孕期反应已经过了,比以前吃得多一些。昌华他们走了第三天了,妈派了一个管事和一个护卫跟着他们。昌云哥,你等一下,我让人去叫姐姐。”
    谢昌云在电话里听见了何雅君对人吩咐的声音,接着又听何雅君道:“昌云哥,以后你要是早上和晚上打电话过来,就打楼上的两个电话,号码是2567和2568,最好是打2568,是姐姐和我房间里的电话。现在上海表面看不出来什么,可实际上乱的很,市党部、警备司令部和军统到处都在抓汉奸、抄家产,我以前有几个同学的家就被抄了,房子也被没收了。昨天上午还有市党部的一个别动队想进我们家,被卫士和护卫给挡住了,抓了一个带头的,差点还开了枪。下午市党部来道了歉,说是下面的人擅自搞的,被姐姐给训了一顿,又给顾祝同打了电话,警备司令部晚上就在我们院子外面加了两个岗哨。”
    连何家都敢闯,看来接收大员们确实已经到了穷凶极恶的境地,不过这也是谢昌云希望看到的结果。
    “孩子们没被吓着吧?”
    “没有,咱们家的孩子哪里会怕带枪的,不过后来还是把他们在屋子里关了一会儿。”
    “被抓的那个人呢?”
    “交给了警备司令部,要警备司令部以试图持枪抢劫处理,搞不好就会被枪毙。”
    谢昌云一笑,“这种胡作非为的人,杀了也就杀了,就是当场击毙几个也不为过。”
    何欣怡虽然递交了退役报告,但军事委员会还没有批复下来,所以仍是现役少将,而且她是副委员长夫人,并由于几次参加过与外国首脑的会谈,身上掌握有大量高端机密,即便以后退役也会享受相当高级别的警卫待遇。只这一条,任何威胁到她安全的人死了也是白死。
    看来上海市党部的那个别动队层次确实太低了,根本没有了解到这些情况。
    说完这件事,何雅君又道:“昌云哥,上海我来看过就行了,你一回到广州就要告诉我,人家想你了嘛!”
    “这个小色妞,离开了才几天?”何雅君的口无遮拦让谢昌云感到了肉麻的同时甚至身体有些灼热,好在是何欣怡下楼来及时接过了电话。
    打完电话与张静江又交谈了一阵,谢昌云就起身告辞了。
    从江北返回到火车站之后,机车已经补充完了燃油,谢昌云让潘文华把重庆和川南的主要官员叫上了车,专列就立刻开动了。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谢昌云在列车上先后听取了川南、重庆、另外五个督察区、成都市官员、以及进藏部队指挥部的会把,专列路过成都时也就停了十几分钟。
    谢昌云对四川的情况一直很掌握,大量会见四川官员主要还是为了体现一下亲近姿态,听取汇报的过程中鲜有指示,更多的是给予了勉励,并于每位官员都进行了合影留念。
    蒋介石的那一套做法有他的道理,谢昌云也要跟着学学。
    不过藏部队的汇报就不只是一个形式了。进藏部队开动一个多月来,遇到了不少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因此谢昌云对此极为关注,一边听着汇报一边商议,三个小时就确定了二十多项问题的解决方案。
    连续工作了十三个多小时,即便吃饭期间也没有停止,等最后的谈话结束之后,谢昌云差不多也累瘫了,看到他一脸极度疲倦的样子、连茶几上放的皮蛋瘦肉粥都懒得看一眼,王秋心疼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明天就好了,到宝鸡以前我不再会见人,一定好好的休息大半天。”谢昌云赶忙的打起精神来反安慰着王秋。
    几个老婆当中,谢昌云最疼爱的就是王秋,绝对见不得王秋掉眼泪。
    六月五日下午十五点过一点,谢昌云的专列到达了位于陇海线和宝成线交汇处的陕西宝鸡。
    宝鸡火车站岗哨林立、戒备森严,第四集团军总司令兼陕西省主席赵寿山已在这里等候谢昌云,准备随同他一起前往兰州。
    由于宝鸡附近有胡宗南的军队驻扎,所以出于安全考虑,谢昌云没有计划在宝鸡下车,准备把赵寿山接上车之后就马上启程。
    赵寿山也是十分警惕,接到电报通知之后前一天就赶到了宝鸡,调动保安部队和警察在车站及铁路沿线布置了警戒。
    可谁想到这一布置却暴露了谢昌云的行踪,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危险正在向谢昌云逼近。
    驻宝鸡的胡宗南部为第一军第一师师部和一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该师为最正统的国民党部队,军官几乎全部出自于黄埔军校和后来的中央陆军学校,参加了淞沪会战之后就一直被部署在西北,与谢昌云没有什么交往,反倒是因何应钦担任过该师的首任师长,因此受何应钦影响极深,对谢昌云不把何应钦放在眼里、限制给该师更新装备、并试图把第一军逼出西北多有怨气。
    该师的一名副师长与军统重庆站的站长是黄埔六期同学,昨日打电话去重庆,得知了谢昌云坐专列到达重庆的消息,而今天早上听人报告宝成线和陇海线都将强了戒备,就判断是谢昌云今天将要经过宝鸡。
    这名副师长曾担任过何应钦的副官,属于何应钦的亲信,对何应钦与谢昌云的矛盾十分了解,对谢昌云清除军队中国民党势力的做法深恶痛绝,并认为何应钦被免除军政部长职务是谢昌云压迫蒋介石做的决定,党仇私恨加在一起,就决定趁此机会干掉谢昌云、为党国和老长官除去祸患,便喊来了私交最密切的步兵团第三团团长和师部副参谋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被叫来的这两个上校也是属于国民党内的极端分子,早就视谢昌云为不共戴天,结果三人一拍即合。
    由于宝鸡以西的陇海线布置了警戒,三人判断出谢昌云不会在宝鸡停留很久就会西去,于是就把袭击谢昌云专列的地点选定在了宝鸡以西六公里处,决定以野外演习为由先把两个营的部队派出去。同时再派出一个观察组乘车赶赴宝鸡西南的西山,提前获取由成都方向过来的专列的准确时间,再用电台把消息发回来。
    这样即便谢昌云在宝鸡车站只停留十分钟,也可有五十分钟的余地,做最后调动完全来得及。
    正好第一师的师长去了西安,军务由副师长临时主持,所以上午十点半,师部就向驻宝鸡的第三团下达了以第一营和第二营携带弹药、即刻开赴野外进行演习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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