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了大局,陈诚又向谢昌云提起了要关照他那些嫡系部下的事。
    陈诚是一个兼并高手,陈诚系最高峰时曾达到六七十万部队,不过鱼龙混杂,最核心的还是十八军、五十四军、七十五军以及谢昌云帮助收编的十六军这几支部队,太多的陈诚也顾不上了。
    以这几个军去年都已撤编,保留下来的一些师级单位分别编入了华中军区的第七和第八集团军,目前均驻扎在湖北、安徽和河南。
    另外南京卫戍司令部也属陈诚旧部,陈诚在取代何应钦担任军政部长之后,在军政部也安排了大量亲信。
    人员方面,陈诚的亲信将领大致分为两批,最核心以及最高层的基本都是诸如罗卓英、周至柔、郭忏等保定军校校友,其次就是霍揆章、黄维、方天等黄埔一二期生,目前除了少部分在军事学院学习之外,其他均仍旧担任实职。
    部队都是抗战中屡建战功的部队,将领也都是精英,大部分将领仿效陈诚,清廉程度要远高于打仗享受两不误的粤系将领。
    历数这些部队和将领,陈诚的依依不舍之情难于言表。
    谢昌云很能理解陈诚的心情,他自己对十二集团军及衍生出来的那些部队、以及最早的那批将领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去年撤销军的番号以及不得已退役了一批将领,他的感觉就如同被割肉一般疼痛。
    “这样吧陈部长,你这些部队的编制十年之内基本就保持不变了。人员呢我尽量任用,里面至少会保留两个军区和军兵种的主官,其他将领也尽量让他们干到规定退役的年限。不过这十年之内,将领和部队会有大量跨军区的交流的,这个原因你应该理解,希望你能够和这些老人恳谈一次。”谢昌云这个表态无疑是很诚恳和大度的。
    陈诚立刻高兴道:“谢谢你了老弟!请老弟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向弟兄们很好交代,决不让他们给你为难。”
    还没等谢昌云再说,陈诚又接着道:“何敬之已经辞职,对华东军区老弟有何打算?”
    谢昌云立刻反应过来,陈诚这话恐怕是代表蒋介石来问的,因为那天自己在九江机场与蒋介石的会谈并没有谈到这样细致的程度,蒋介石靠黄埔起家,对黄埔嫡系同样也难于割舍,而且在何应钦离去之后,谢昌云是否会对原国民党军采取大的动作,也是他今后对国民党态度的一个验证。
    想到这里,谢昌云就不加犹豫的道:“陈部长,我与何应钦的不和纯属两人之间的事,不会牵涉太多,对华东军区部队以及将领,我将于华中军区同等对待。只不过对华中军区的部队和将领做调整时,我会尽量征询陈部长的意见,对华东军区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陈诚笑逐颜开道:“老弟这是抬举我了。老弟,我虽然马上就要卸甲从政了,但长期军旅之情却难以湮灭,你对今后国防有何打算是否能对我言之一二?”
    谢昌云看了看手表道:“还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今天是我个人做东,来作陪的都是高级将领,大家免不了是以军中话题为主,干脆到时候一起谈吧!”
    陈诚道:“食在广东,广东又以广州为最,抗战以后我还是第一次来广州,你准备拿什么美味佳肴招待我?”
    谢昌云道:“来了广州当然是吃粤菜,一半我安排,一半由陈部长自己来点,不要为我省钱。”
    陈诚嘴一撇道:“我没有那么好心。我就是在广州顿顿大餐吃一年,对你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
    陈诚在广州只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乘飞机前往了武汉,准备与华中军区的那些老部下进行临别恳谈。
    现在中国军队的境况已有了极大改观,陈诚作为军事委员会委员虽然没有专机,但在外出时还是可以临时调配一架飞机。
    九月八日,也就是陈诚走的第二天,谢昌云也离开了广州飞往了北平。
    这次前往北平,将是谢昌云在国民代表大会召开之前最重要的一项政治活动,他将把自己对于国家机构建立设立以及对其他一些重大问题的设想向中共交底,并争取能够得到中共的支持。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环节,所以谢昌云在飞机上除了短睡了一个小时之外,其余时间基本都在考虑问题,何欣怡和王秋一见这情景也都没有来打搅他。
    由于提前告知了行程,所以朱德、刘少奇、张闻天、王稼祥、叶剑英和贺子珍一同来南苑机场迎接了谢昌云。
    中共现在也阔气了,黑色的卧车在停机坪旁摆了十几辆,领导人们脚上也都穿着皮鞋,身上的着装虽不是什么高级料子,但也显得很整洁,差不多都带着裤线,头发也梳理的很细致,一看就不是原来的理发员粗糙的手艺。
    谢昌云现在的地位在中国已经无人可及,所以中共领导人们与谢昌云见面握手时比以往更显得庄重,略有几句风趣话也显得很清淡。
    只有贺子珍除外,一把拉住谢昌云还是一口一个“云伢子”,还伸手摸了摸谢昌云下巴上浅浅的胡茬,白了黑了、馊了胖了的评论了一番。
    见贺子珍气色大好,仿佛年轻了几岁,谢昌云一坐进车里就顽皮的道:“婶娘,我改叫你姐姐好不?”
    “云伢子你敢胡说八道!”谢昌云的头上立刻挨了一爆栗,耳边接着就传来了贺子珍的一阵笑声。
    毛泽东在西山的住处见到了谢昌云后,还是操着那句老话做欢迎词道:“财主来了,又可以打牙祭喽!”
    贺子珍笑着指着身后道:“润之,这几个箱子对你比打牙祭更重要,我就先给你拿来了。”
    毛泽东定眼一看,不由开怀大笑,“还是昌云了解我,一下就送来了三大箱香烟,我一年都不用发愁了。大财主,大手笔!”
    等何欣怡和王秋都上前问过好之后,毛泽东马上就把谢昌云领到了客厅里,一进门就道:“昌云这次是专程来北平吧?”
    谢昌云道:“是的老师,这次主要是来北平,不过既然来了北方,还准备顺带去东北和张家口看一看。”
    毛泽东坐下点着了一根烟道:“我那个老对手和老朋友又出来了,你在九江和他见过面,谈的如何呀?”
    谢昌云道:“对目前局势蒋介石没有翻盘的打算,对国民党将进行的改组主要是着眼于将来。”
    接着,谢昌云就向毛泽东通报了他与蒋介石会谈的部分内容。
    毛泽东听了谢昌云的讲述后道:“看来我们和国民党的较量还要长期进行下去,虽然不再是腥风血雨,但明枪暗箭更难防,这对我们党将是一个新的考验。”
    谢昌云道:“在政治上,国民党始终把共产党当做主要对手,即将召开的国民党中央全会将明确国民党做为主要反对党的地位和相关策略,因此国民党绝不会参加政府,而制宪同盟则想扮演辅助角色,所以在国民代表大会上由共产党为主组阁、制宪同盟有限参与的可能性极大。”
    “由共产党来组阁?会有这个情况?”毛泽东大吃一惊,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结果。
    按照国大代表选举和参政会组成的情况,一般来说应该是由制宪同盟为主组成新政府,以共产党和谢昌云的关系,共产党也可获得部分政府席位,再有几个国民党人也不足为奇。
    见毛泽东大惑不解,谢昌云就解释道:“制宪同盟已经确立了未来路线,在十年内只有限参政而不主政,在这种情况下,共产党如果不出面组阁,那就只有由国民党来继续执政了。”
    毛泽东并没有被意外冲昏头脑,而是抓住了关键问道:“制宪同盟在取得了这么大优势的情况下为何不主政呢?”
    谢昌云道:“这里有两个主要原因。一个是制宪同盟之所以在选举中获得领先,更多的是借助了我的影响、以及民众对国民党和共产党两党争斗的厌倦,他自身的根基并不是很牢固,尤其是扩展太快,在大部分地区的组织系统并不健全,人员也不是最优,陈济棠的声望也不够,如果我下一步保持中立,制宪同盟并没有把握能够把政府运转好。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只有将共产党和国民党置于对立的位置,才能更好的体现民主的效果,才能使主政的一方在反对党毫不领情的严密注视下谨慎行事。由于我的原因和制宪同盟与国民党历史上的一些渊源,制宪同盟无法承担主要反对党的责任。”
    毛泽东猛吸一口烟道:“这样一来,共产党要么是当反对党,要么是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来得太快了,再过五年就好了!”
    没等谢昌云接上话,毛泽东就猛然站起身道:“这样也好,事到临头,我们决不能当逃兵,接受一次挑战也未尝不可!”
    这句话代表了毛泽东不惧挑战的个性。
    不过毛泽东也显然意识到这样重大的事情不是他一人能说了算的,于是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了一阵又道:“昌云呀!这个问题至少要中央政治局讨论,你帮我分析一下其中利弊。”
    谢昌云想了一下道:“要说利弊当然都有,但也不好比较出高低来。我知道现在提出请共产党为主组阁是匆忙了一些,但也不是没有调整的余地。我已经与陈济棠谈好了,新政府组成两年内,制宪同盟将全力支持共产党,给共产党一个缓解压力和适应的时间,但后三年就要靠共产党自己了,制宪同盟将逐步退出政府。”
    毛泽东道:“这样当然最好,但你的话还没有说透彻,除了经验之外,你认为共产党执政的最大问题会出现在哪里?”
    谢昌云道:“我认为经验并不是主要的,外界的困难也不怕,关键是共产党自己内部,能否长期做到尊重按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律,始终按这些规律办事?说直了,就是能否将自己的观念从苏区模式、苏联模式上根本改变过来,据我所知,共产党内对走苏联路线还有很大的呼声,而且一旦共产党主政,苏联也不会无动于衷,肯定要利用用自己的意识形态最大限度的来影响中国共产党。”
    毛泽东点头道:“对我党目前执行的政策,党内确实有不少不同的意见,这主要是看到了苏联的强大,认为只有走苏联道路才是改变中国的最佳途径,才是一场真正的革命。这不光是那些去苏联吃过洋面包的人,从苏区出来的一些干部中也有类似的想法。不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们认为党内存在这种争论是正常的,谁是正确的要靠实践来检验。”
    谢昌云听了毛泽东最后一句话心里一惊,“果然是为这些人留下余地了,看来要害处真的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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