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凡今天早上接到宋毓芬打来的电话,才知自己的丑事最终被揭发了。
    都说纸包不住火,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但终于到来时她也不意外。
    她从来不是多么幸运的人,再谨小慎微,一点糊涂都会被大加惩罚。
    证据未落实的情况下,学院查材料是低调进行的,但相关老师有与宋毓芬相熟的,转告给了她。
    家里出了丑事,作为法律上的母亲,她自是要来过问的。想到裴思凡才过了陶骆这茬,她怎么也不信又和已婚男搞一块儿去
    了,还在电话里为女儿否认。
    要说前者是偶然,是年轻人不懂事的爱情,后者就是下贱。
    没有哪个已婚女人会高歌颂扬小三,宋毓芬也不例外。
    裴思凡在电话里的沉默换来了两句冷嘲,到底不是亲母,劈头盖脸做不到,但说一句别给你爸找事到底还是有分量的。
    裴思凡有时候很羡慕别的母亲可以骂“我真是后悔生了你”这种话,那是血缘亲情才有的亲密嘲讽。
    裴思凡挂了电话,大脑一片空白。
    她心跳失序,掀开被子便冲到了学校,由于是低调的核查,同学们大多不知,学弟学妹们还与她友好地打招呼。
    她站在学校里茫然转了一圈,最终来找了陆丰衍。
    他的办公室她来过很多回,甚至几度香艳也曾在此发生。
    她站在长廊,冷风呼面,犹如刀锋巴掌。
    对面的陆丰衍迎面走来,身形萧索。
    她忽地难受,想到他那么高傲的人要被这样审判,若论多情他当之无愧这份惩罚,可如果不是她,他的婚姻也不会走到这一
    步,不提离婚,他的那些越轨行为也激怒不了长期处在半开放式婚姻里的妻子。
    她问:“你还好吗?”
    又是一阵乍起冬风,吹得枯枝猎猎,吹乱陆丰衍的卷发。
    他雕塑般的轮廓与冷硬的线条被遮掩,只余微抿的唇角。
    他似乎在笑,又好像面无表情。“你觉得呢?”
    裴思凡冻得冰块一样的拳头紧紧攥起,低声问:“我会被开除吗?”
    她进校时,历史学院的教授与学生私通被检举,最后在风言风语的压力下,那位学姐办理了自动退学,老教授还安然地教授课
    程。
    都说铁打的老师,流水的学生,出了这种事不管老师有没有错,先被谴责的总是学生,是女人。
    裴思凡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这个后果。
    裴松山在升官关键期,她不知道此事会否对他有影响。她只想在把后果降至最低,如果退学可以不伤害家人,她会这样选择。
    陆丰衍失笑,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会让你被开除吗?”
    裴思凡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两手大拇指使劲抠着,恳切地看向他:“现在学院怎么说?”
    “没事的。”陆丰衍安慰她:“成绩我没有为你做过假,其他的不用担心。”
    真的吗?但最终裴思凡没有问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真的假的,他们最清楚。
    “多谢。”
    陆丰衍在走廊上静滞了很久,他看着裴思凡消失在风雪里的纤瘦背影,脑海晃过他们的初见。
    他轻叹一口气,一转身,迎上了一记重拳。
    “陆丰衍,你他妈王八蛋!”
    *** 要说这件事对裴思凡毫无影响是不可能的。
    她顺利地进入了大四下学期,有裴松山的人脉,也有陆丰衍的退让。
    这件事拉扯一月余,最终以陆丰衍的主动辞职告终。
    他辞职那天打了个电话给裴思凡,将她从失眠惶恐中解救出来,他说这次不用你救我了,还是我来救你。
    他救她离开过陶骆,也救她离开了他。
    这一个新年,裴思凡再回到裴家,对于新年痛苦的体验更深了一层。
    即便没有影响学业,南城大学法语老师与学生通奸,最终离婚辞职两头不落好的事迹被传得满城风雨。
    而女主角的身份可窥探范围很小,尽管大家都不敢说,但裴家姑娘的名号还是与陆丰衍绑死在了耻辱柱上。
    那阵裴思凡很艰难,幸好有顾清明。
    她反复被梦魇折磨,又被这个小太阳抱着驱散黑暗。
    她失眠时,他会整夜整夜地抱着她说一切都会过去,她哭醒时,他会背着她一圈一圈绕着小客厅走。
    明明错的是她,可辛苦的是他。
    “落落,你喜欢我吗?”
    “你问的什么傻问题。”
    他开始爱问这种问题,语气也有了从前不同的沉重,她没懂,直到这次新年,直到他流泪,她才知道。
    事件传出后,歇了一阵。没多久,网上又流传出类似老师学生艳照的类似噱头,南城大学的学生们将主角直指裴思凡,尽管她
    与画面主角的长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可愚民就爱这些意淫式的连接。
    裴思凡不肯回去过年,被裴松山硬拉了过去,“奶奶身体不好,今年裴家也不太平,你不回去不像话。”
    这一个新年也比任何一年都窒息。
    她进裴家大宅时所有人都到了,黑压压做成一片,花生瓜子糖果摆的整整齐齐,可完全没有被打开。
    电视开着,喜庆的祝福播着,人人脸上却是一副与新年不同的严肃。
    裴思凡艰难地抬起千斤重的腿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进门被推向裴老爷子的遗像。
    那天她跪了很久,左脸高高肿起。
    没有人敢劝,连裴松山也只能说,妈,你消消气,身体要紧。
    “到底是外人,净添堵!瀚海还说不结婚以后领养,等他回来我得告诉他,别人不要的多可能是次品!别养蛇为患,徒做农
    夫!”老太太在气头上,这话一说众人皆是一嘘。
    裴思凡在案前跪了一夜,期间裴思星来给她送了两片面包,她说爸妈让她跪着,老太太消气了就好了。
    裴思凡咀嚼面包,形同嚼蜡,嘴里麻木地应了声好。
    夜特别长,也特别静。
    陶骆的汽车从路口驶来时她便听见了,他的越野车声音特别大。
    他走入祠间,重重叹了口气,他扑通一声跪在了石板砖地上,跪拜三次后说了一句“爷爷对不起”,他说完紧紧搂住了缩成一
    团的裴思凡。
    这一瞬间,他充满力量,像一个壮士在将电池的能量给她。
    裴思凡肌肉徒劳地挣了挣,低声说:“别。”
    陶骆靠近她的脸,吻了吻她的脸颊,痛苦地说:“不是说会好好生活的吗?”
    “我有在好好生活。”
    “那还吃药吗?”
    “停了。”
    “那和他一起开心吗?”
    裴思凡一刹恍惚想点头,马上意识到他说的是陆丰衍,想了一秒,迟疑后还是点了点头。
    “开心就好。”陶骆咬住她的头发,鼻尖埋入,他贪婪地嗅着,呢喃道:“什么都比不上你开心。”
    *** 裴家今日气氛森寒,再加上去年老太太生病,没过好年,众人纷纷留宿,陪伴老人。
    二楼,裴思星躲在被窝,压低声音问:“你到了吗?”
    “还有一公里。”
    “好,我现在下楼给你开门。”
    深蓝天幕下,烟花盛放。
    寂寂祠间内,红烛莹亮。
    裴思凡和陶骆在冰冷的寒夜里拥抱,抱得忘记了时间。
    他们没有看彼此,交错地看向对面的墙,随着他的到来,长夜也与从前的夜聊一样温馨。
    脚步声和衣料声骤起在门边时,他们猛地分开,慌乱地望向洞开的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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