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病己自从当皇帝之后就克制着找人打架的欲望,现在彻底撒欢:“来吧!内子要照顾惠后,不急着回来住。”
    俩人开始抱在一起摔跤,谁都不弱,谁都赢不了。
    打了几百个回合不分胜负——长时间打架有个重点,谁体力跟不上了、谁饿了,谁就会输,可是鬼不饿。
    扶苏一抬眼,看到父亲面色沉静如水的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刘病己不知道背后来人,趁他力气一松,把他绊倒了扔地下:“怎么忽然走神?”
    嬴政皱了皱眉:“朕出来散步。扶苏,你怎么输了?”
    打架没关系,赤膊摔跤也不丢人,你得赢啊。
    扶苏心说您要是不过来,我就不会分神,不分神又怎么会输呢。但这话要是说了就没意思,还显得不要脸:“父亲,打斗时互有胜负是寻常事,不足为奇。”
    刘病已对他抱拳行礼:“扶苏说的对,可惜这次是你输了,始皇要是早点来,看见我输的那次,那就露脸了。”
    “好,这个游戏很好,比刘邦那里的赌博高贵许多。”嬴政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又溜达走了。他没有指手画脚彰显自己地位的习惯,盖房子这种小事,扶苏会料理的很好,即便把这个镇子都教给他来管,一样会管的很好。
    回去看了一会书,实在无聊,听见隔壁的读书声,又去看了看:“阿嫣变成婴儿了,你还要让她学习?”
    吕雉笑道:“阿嫣修炼的返老还童,还得再读书,变回来才好。”
    “返老还童?!”嬴政一听这四个字就来了精神,小心脏砰砰跳,虽然现在已经是鬼了,但对长生不老还是有点沉迷。返老还童可是长生不老的基础啊!“不用炼丹吗?”
    方士都说只有仙丹能让人长生不老,没有人提起修炼,仙人度化其他人成仙,用的也是仙丹。有缘人吃一颗仙丹就能长生不老,那些打坐清修的人终其一生也没有什么成就。
    吕雉笑盈盈的看着闭目假寐的小阿嫣,她醒着的时候平静柔和,睡着之后更加可爱。“阿嫣可不炼丹。”
    嬴政没忍住诱惑:“等阿嫣能说话了,让她再给我讲一讲返老还童的方法。”
    阿嫣闭着眼睛假装睡着,心中暗暗的说:您要是也变成婴儿了,光着屁股趴在席子上,被太后摆弄来摆弄去,穿衣服穿裤子,玩小手小脚丫,不知道您会不会尴尬。我虽然不记得刚出生时的心态,现在却觉得很难为情,不知道等恢复之后要怎么面对太后。
    吕雉打量他的容貌,每个人的容貌都停留在最快乐的时候,对于秦始皇来说,三十九岁统一六国,年富力强又可以大展宏图,是最快乐的。
    要是再年轻二十岁,应该很俊呢。
    “你能听,我可不敢听。”
    嬴政也看了看她的岁数,她的言谈和气质掩盖了未嫁少女的面貌:“你的确不能听。朕可不会照顾婴儿。”
    吕雉想了想自己变成一个宝宝,不由得大笑:“阿嫣是赤子之心,世上焉有你我这样的婴儿。”
    嬴政靠在窗口坐着,远眺那边已经开始打地基了,笑道:“多亏是在地府,若在人间,你我一旦变成婴儿,要被人当成妖怪啊。”
    ……
    刘彻又写了一卷竹简,又烧了过去。
    他坐在地上心中杂念翻飞,忽然想道:人间要派人送信,到了阴间,一烧就到对方手里,倒是真方便。
    阎君们刚把堆积如山的竹简处理完,下一座竹简上还没有堆积起来,正好可以休息一会,去吃饺子。就又来了一封带有天子之气的竹简,这可不好对付。
    展开来一看,刘彻竟然提出了非分的要求:阎君焉能使一家人不得团聚,隔绝夫妻之情?将卫子夫与刘据送回来,若是卫青也在阴间当差,让他也来见我。夫妻父子之亲,君臣之情,焉能剥夺?莫非是刘据不孝?
    他这番话说白了:你们凭什么让卫子夫离开我?我都没废皇后,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见我儿子?我是她丈夫,是他爹,是我做主!要不然我就告他不孝。
    阎君们互相看了看,点头:“不愧是当过皇帝的人。”
    “不愧是多疑的皇帝,这借口抓的,真合理。”
    “是啊,毕竟是她的丈夫。”
    然后他们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上天又不讲究孝道。”
    “咱们只要忠臣义士啊,这是自己选的,父母什么的是轮回去的,投歪一点就成了小乳猪呢”
    “嘻嘻~”
    “咦嘿嘿~”
    “这番话要是在人间可有理了。”
    “那是,人间父母打死儿女都当没事呢。”
    “还以为他会提出什么有意思的要求呢~”
    “这挺有意思的。”阎君提起笔来批复道:能剥夺。能生杀予夺,你待如何?
    把笔一搁,抓起竹简刚要往外扔,抱胸嘲讽:“咱们虽然不是独一无二的天子,可是合在一起也算个皇帝,你见过讲理的皇帝么?”
    “哈哈哈皇帝就是道,皇帝就是理!”
    “嘁嘁嘁嘁嘁”
    “呵呵呵呵”
    “嘻嘻嘻~”
    批复的阎君高兴的手舞足蹈,高声叫嚷:“传刘据进来。”
    刘据今天正好没什么事,抽出来半天时间,去找孟婆排队抢甜汤。孟婆汤给鬼喝了,可以洗去前世的记忆,但鬼吏们可以要到另一种,这种汤很厉害,看起来是一碗清水,喝到嘴里却会变成最喜欢的滋味,那滋味谁都叫不上名字,可是谁喝了都觉得无与伦比的美味。
    每个月派发一次,限量九十碗,他之前都没赶上,今天终于赶上了。端着一碗清水:“婆婆,请问这个汤可以给家眷尝尝吗?”
    “可以。你要带回去给妻子么?”
    “不是,给我娘尝尝。”
    “你正好是最后一个,锅里还有半碗,也给你吧。”
    “多谢婆婆。”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盘口瓶来,这种瓶子的口非常宽,向内收成细颈,像是一个烧在瓶子上的漏斗,非常适合装液体。把汤倒在瓶子里,把碗搁下,拎着瓶子走了。
    顺道先去找舅舅。
    卫青现在仍然是担当判官,刘据在门口听了一会,这案子分外棘手。
    万钱和李甲的母亲通奸有染,还想染指李甲的媳妇,李妻不从,嚷破了这件事,被李母和万钱合力杀死,李甲在外服役三个月,归来见妻子‘暴病’十分悲痛,邻居大爷说破了这件事。
    深夜,李甲持刀杀了万钱全家十三口,把人头都切下来,搁在李母床前。
    李母醒来看到一地的人头,当即昏厥过去,不久就死了。李甲自缢而亡,到地府归案。
    现在要分别判万钱、李母、李甲三个人。
    万钱不用说什么,主动勾引别人家妇女一罪,见色起意一罪,杀害人命一罪,只是他在人间被杀了一次,得判再阴间要折去多少年的受刑。
    李母和人私通,阴间并不管寡妇出轨的事,但她杀害儿媳妇,按照人间是不判刑的,但阴间只按照杀人处理。
    倒是李甲最难判,他为妻子报仇向母亲报仇,这很难得,但他罔杀了万钱全家十三口,这十三口中刨除万钱之外,有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妇人,万钱的父母,他弟弟万金夫妻子女七口人,还有万钱的妻子,还有一个最无辜的万家仆人。
    刘据仔细看了看:李母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生的风情万种,凹凸有致。万钱的五官中有四官端正,唯独眼神淫邪。李甲生了一张方脸,分明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却有一脸大胡子。
    他在门口等到舅舅注意到自己,把犯人们拉下去稍后再审。走上前叫到:“舅舅?”
    卫青下意识的站起身,看着精力十足又非常适应现在身份,还很快乐的外甥,温柔的笑了笑:“你怎么忽然来了?今天不当值?”
    “是啊,今年头一次休息。”刘据掏出瓶子,随手拿起他的茶杯,倒了多半杯,晃了晃瓶子,估摸着又倒了一点:“我总算抢上最后一份孟婆汤。听说接下来人间又是动乱,前辈上司们都说到时候会很忙,估计到时候连每年一次的休息都会没有,天爷哪。”
    卫青只是笑,不说话。他刚到地府就得到征召,做了鬼卒,没过几年就是巫蛊之乱,死伤数万人,那时候就很忙。
    旁边的文书和鬼吏有些羡慕:“孟婆汤啊,我三十多年前喝过一次。真是好外甥。”
    “呦,你还喝过呐?我死了二百多年,没抢着过。。”
    卫青喝了一口,这味道很复杂,也很奇妙,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喝过一次,闻到过这种味道……大概是生病的时候,平阳公主亲自端来的羹汤吧。
    他有些怅然,又喝了一口,这次的味道又变了,变得非常烈性,像是姐姐被封为夫人,自己被召入宫时,陛下赐的酒。
    “舅舅,好喝吗?”
    “很好喝。。。真是想不到。”
    正在这时候,传他去见阎君的消息来了。刘据有些惋惜,把瓶子递给他:“舅舅,您把这些拿回去给我娘。她没喝过。我得回去办差啦,不知道下次休息是什么时候。”
    卫青把自己的杯子递给文书,接过瓶子揣在袖子里,又起身送他出去,轻声嘱咐:“别在外面说要加班的事,免得抱怨连天。阎君不容易,做下属更要尽忠职守。加班再苦再累,可咱们现在不会死,熬过一阵子,等到有个明君登基,能有几十年的清闲日子。和同僚的关系腰处理好,多结交义士。”
    又给他理了理微微有些歪的领子和腰带:“或许这次差事,让你去见刘病已呢,你不是一直都想见他么?”
    刘据见舅舅这样宽慰自己,也抖擞精神,答应了一声,赶忙去阎君那儿报道。虽然不相信舅舅能铁口神断,但自己过去面对亲生父亲,尚且注意君臣之分,现在怎么松弛懒惰还爱抱怨呢?不像话。
    卫青回去,文书正端着杯子仔细闻呢,看他回来讪讪的拿开杯子:“卫判,我可没偷喝。”
    “好。你们都喝一点尝尝,孟婆汤是个稀罕物。我外甥拿来慰劳我,诸位也很辛苦,都喝一点解解乏,还有两千多个案子就能歇歇了。”
    杯子就在人们手中辗转传递,每个人都抿了一小口,不仅来了精神,还很感激他。
    …
    阎君们已经笑够了,在各自处理事情。
    刘据进殿下拜,上方抛来一卷竹简,正落在他眼前。
    一位阎君的声音威严而带有回声——白发阎君看他们嘻嘻哈哈的太不像话,特意加的小法术,谁坐在那个位置说出话来都会变的威严——“拿去,还给刘彻。让他看看我的批示。”
    “遵命!”刘据心中大喜,心说:神了!我舅舅神了!
    他捧着竹简,恭敬的倒退着走出屋子。看这竹简上没有封泥,偷偷打开来看了一眼。
    一路‘嘁嘁嘁嘁嘁嘁’的憋不住笑,来到帝镇。
    走近镇子里先看到刘邦纵身跳进坑里,又从坑里一跃而出,然后又跳进去,又跳出来。
    不禁问道:“高祖,您在干什么?”
    刘邦可高兴了,这孩子这么一叫,说明自己对他好是有用的!
    小声说:“别嚷嚷,我练轻功呢!对面老嬴家挖了壕沟,过去没练过,蹦不出来。那会轻功的人,两三米的坑都拦不住他。你别往外说,我特意找东西挡着练呢,别让他们知道。”
    这可是挖在后院视觉死角的坑!
    刘据:……
    “我不说。”
    刘邦笑着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又问他好不好,他母亲好不好,缺什么东西不缺,看起来是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好祖先。又很高兴:“刘病已来了,你知道吧?你的孙子继承大统。”
    刘据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很是扬眉吐气:“我知道,一直不得空来这里。”
    “你快去看看他,让我瞅瞅令人感动的祖父和大孙子重逢的场景哈哈哈。”刘邦又说:“这小子可不得了,为了和嬴政解闷,把刘彻砍了一顿,这可真是”
    刘据脸上越发快意,心说:你做了祖父我没敢做、下不去手的事!好孩子!
    刘邦本来想说他两句,看他的神色就一转小舌头:“痛快!真痛快!我看着都觉得痛快。刘彻他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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