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封了一批做烟花爆竹的作坊,都是火药,只要来个熟手稍加改装,就能改成火器。同步查封了正德赌场,正在审问。
    李弘和李旦这两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可怜被派过来,力所能及的帮忙,就在旁边记录一些事。
    张汤和庞籍盯着陆炳:“你这份名单,来的蹊跷。”
    按照这份名单,直扑过去,直接抓住。
    陆炳刚来地府时,原先以一种——说不准将来可以遇到洪武大帝,辅佐他重登大宝——的心态收集了很多私下铸造违禁物品的人的讯息。他温温柔柔的问:“我生前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收集一些人间的资料,请问两位大人,哪里蹊跷?”
    “虽然朝代不同,我们也知道,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职责主要在随侍皇帝左右,什么时候需要亲力亲为?”
    陆炳也觉得有点问题:“我少年时,事事亲力亲为。现在还种了两亩花田。”
    他们在这里谈人生和理想,那边就开始询问盘查,都有账目。大部分人想要危险的大宝贝又不想作死,买的火炮在后屁股处封死,保证只能当摆件。但也有一些人买了能使用的火炮。
    跟着的工匠品尝辨别火药,指尖蘸着尝一点,吐掉,漱漱口,换下一碟。一直尝到这个,连连大叫:“是这个味道!这家火药非常相似。”
    鬼差很快就询问得到结论:“他们说有一个漂亮的唐朝娘子,穿金戴银穿红挂绿,华贵无比,在两个月前买了两门火炮,三枚炮弹,有一门火炮是能用的。”
    这工匠倒是很会画画,不用人刑讯逼供,拿了纸笔,直接画出来那个唐朝娘子的模样。
    “这是……好像是翰林学士的女儿?”
    “奇怪,难道是她自己弄了这一出,叫人。”
    这消息及时上报到阎君面前,与此同时还有句‘正在继续追查’,就是单纯的汇报一下进度。
    邹衍正在慢条斯理的给阎君们讲述自己的理论,他当初提出五德终始说,不是为了给改朝换代找借口,只是说了自己的观察结果——没有长盛不衰的国家,社会会不断变化,不可能做到始终如一不进行改变,皇帝需要为维持国家气象万千、日新月异,才能保持住不被人取而代之。结果后来被人一顿曲解,第一个曲解他的就是秦始皇。当前的最新理论是一套新的阴阳学说,听起来很可信的样子。
    他这些年很少讲话,但常常外出,当年提出‘大九州’说,认为中原只是赤县神州,另外还有八个大洲。而这八个大洲何在宇宙中,也只是一州,在此之外还有更多,宇宙广阔,无边无际。
    阎君们等着也心焦,就一边听他讲道理,一边吃没放龟甲的龟苓膏,人间刚刚发明的这份中药,浇上椰汁和麦芽糖,再放上一点水果和碎冰块,味道甘美。
    邹衍也舀了一勺:“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诸位阎君有没有想过。随着天下大安,玉米红薯正在各地逐步种植,滋味虽然不好,产量却很大。人与地争气,人口越来越多。鬼消耗阴气,人消耗阳气,阳间之气消耗过多,不能及时加以补充。”人口大幅度增加肯定是个问题。
    一位阎君说:“当今天下有六千万人,只多不少,不可能更多了,养不活更多人。如果人口增长过亿,我立刻辞职。”
    另外几位都骂他:“你好鸡贼。”
    “如果过了,你再想辞职那是痴心妄想。”
    ……
    各方面都在忙,宋朝的帝后也奔波起来。
    刘娥和吴瑜若无其事的来到翰林院这里,看了看门上的大洞,又进去看外院墙壁上悬挂的一卷卷书法长卷。吴瑜:“祖宗,我们到这里来,是不是不合适?”
    刘娥淡定道:“合适的很。来找李妙儿。”
    “就直接问她?”
    “要不然呢?”调查一下,说起来简单,其人一两个月内的行踪,到哪里去调查?是派人盯着了还是能找人问啊?再不然就按照纸条上写的,真说这是李氏的问题?开什么玩笑呢,我们焉能被他人当枪使。
    正在这里缓缓看着,见一个书生在旁边哭,又有人手里打着浆糊安慰他:“别哭了,重新装裱一下,只当是锦灰堆。”
    锦灰堆,一种特殊的画卷勾图,要在纸上画出来残破书画、字帖、瓷器、青铜器、绸缎,既残破又堆叠,像是揉搓糟蹋摔打焚烧过才好。
    “您看!这字体。”
    有一幅字的字体,和第二张纸条【息事宁人】写的一模一样。再一看落款的斋号,嚯,原来是翰林院使。在人间负责在皇帝和翰林院之间联络,在阴间则是仅次于学士的管理者。
    ……
    李世民已经悄悄离席,他对阴阳学说半信半疑,又相信亲自当过皇帝的人,看事情一定比他人更清楚,对邹衍说的那些话不是很感兴趣。回去自己家里开会:“阿耶,您有什么发现?”
    李渊懒懒的摇着绣花团扇:“找了这么多年,依然有三个人有可能是杨坚的转世。时间、性情都对的上。一个是城隍,一个是太学教授,还有一个隐居在青石山中。我现在怀疑青石山里那个,虽说是世外桃源,修行人隐居之处,可每天都有鬼去求人指点迷津。还有,李忱的心里有鬼。”
    李忱扶案欠身:“高祖,太宗,我亲眼见到李妙儿购买火炮,运进翰林院中。她买这东西,必然是受人差遣。或私下贩卖,或为了今日筹备,总归是不法之事。如果光明正大,她们可以去匠作监买,也可以公然索要。”
    这很简单,立即叫来他们一家几口。
    李妙儿有点不安:“容我慢慢招供!两个月前,张九龄找到我,请我帮忙买一尊火炮。我有点贪财,也被他夸了几句,没忍住去了,可我也怕出事,买的是一尊后头封死了没法使用的火炮。第一次我去订的,恰好那时候忙着在人间当鬼差,我回来时他说已经提出来了。”
    顺着这条线路追查下去,格外容易。
    一切的消息汇总起来。
    订火炮的是李妙儿,她订的火炮还在张九龄家,张九龄对此一无所知,提出来的火炮被他送给友人搬家安宅用了。
    而张九龄当时也忙,让别人去取的火炮——这个人却是一个隐秘的反武联盟的成员。李世民接受了武曌,继续用她,不代表李唐忠臣都能接受。
    他们中有些遭受过迫害,有些则是为了心中理想,不能接受这份不纯粹。在发现武曌开始准备利用理学人士作乱,抬高自己的存在意义、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后,他们也参与其中,打算让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由此证明武曌和她管理下的翰林院只能激化矛盾。
    反武联盟表面上是一个雅集,正德学府的两个叛徒则很简单,就是拿了钱找人办事。
    花钱雇人在旁边呐喊助威的,分别来自于太史台、两名城隍和五名校尉。
    吴瑜擦擦冷汗,幸好我抽身后退的及时。
    很好,翰林院使的把柄在我手里了。
    亲自写了纸条的杨坚默默叹气。
    同时搞一件事,结果互相不联络,搞得人心惶惶。
    第382章
    对于明朝的皇帝来说,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两天。
    是皇帝们依然读书练武, 朱厚照继续精力旺盛在别人都累瘫之后上蹿下跳, 朱厚熜郁郁的砍竹子。夫妻们也算是男耕女织, 又不像人间夫妻那么辛苦。新的粮食收下来,就把去年的陈谷子脱壳酿酒。
    粮食不脱壳就能保鲜好几年, 朱元璋还继续进行着生前的习惯。
    镇外风起云涌,清缴了大量蹭着犯法打擦边球赚大钱的事情,进行了好一番严打, 天下气象为之澄清, 这些他们都不知道, 就看见远方天上的有什么东西飙的像流星雨一样,都避开了这里, 以帝镇为中心, 半径两里路之上的天空中, 无一人飘过。
    这算不算天有异象呢?应该算的。以前日食、彗星、荧惑守心, 都是大臣们攻击政敌有道德问题,或是要求皇帝好好做人不要吃喝玩乐。
    早在《竹书纪年》中就记录了星陨如雨, 历史上总共有一百五十多次, 由于数量太多就不是什么道德问题了, 可能怕按照数目对应, 把满朝文武一个个按人头算进去都不够用。倒是都知道去采集陨铁, 试着做点什么。
    朱元璋和朱棣去借了刘彻家里的书,仔细翻阅资料,没发现关于天象的问题:“以前没有这种事吗?”“既然真的有鬼, 天象更可信。”
    刘彻淡淡一笑,他现在更不相信天象了,神仙也只是看天下的炁,没往天上看星星。“有,但没这么多。各有原因,你们不必妄加猜测。”
    “武帝不相信天象?”
    “地府之中没什么人相信天象。”刘彻不急不缓,半仙似得缓缓说道:“人间确实有不少次,有天象示警,但你换种想法看看,天象没预警的时候,人间照样出事。历朝历代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件事而已。白虹贯日,皇帝未必会遇害,黄河澄清反而出昏君。看的久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朱元璋听的直叹气,他读书看历史时,就奇怪这些事儿怎么就一遍遍的重演。不就是权臣、党争、外戚、宦官、藩镇吗。皇帝就非得倚重哪一方?非得让人替自己做事,不能把所有的事都做了?
    子孙后代表示的很清楚,真不行。
    在一起谈了谈历代的天象,刘彻说起自己当初亲身经历那个时代,在外面看到的鬼魂,在里面管到的皇帝。尤其是谈到北齐高家兄弟几人,那四个带水字边的人中,有三个,被高欢像打年糕似得天天互殴。
    然后又聊起皇帝们最爱的制度问题,秦始皇消去了官员世袭制,汉朝的举荐制也是希望各地官员能推荐优秀的地方人才,结果还是被当地豪族掌控了,互相推荐。等到唐朝开了科举,基本上也都是贵族子弟,只不过多了许多落魄贵族,平民百姓又有几个能买得起书和纸笔墨砚呢?一直到黄巢,才彻底消灭了门阀大族。兰陵萧氏,琅琊王氏,虽然每次改朝换代都能保证自己身份,跳转过去效忠新君,但黄巢不一样,黄巢就没打算长治久安,也不需要人帮忙治国。
    朱元璋叹气:“真正的穷人,真正的平民百姓,他们是死是活,有什么愿望,没有人能听到。豪族死了,还能留一句天街踏尽公卿骨,穷人嘛,只剩一句大饥,人相食。官员宁愿盯着皇帝在后宫里睡了几个女人,也不看百姓鬻儿卖女。可能是看着不体面吧。”
    朱棣开玩笑道:“爹,让人自己管好自己,这不是理学思想吗?”
    刘彻:“哈哈哈哈哈难怪你对朱熹略有推崇。”
    朱元璋白了儿子一眼。
    刘邦回到帝镇中,看他们在芭蕉下坐而论道,悄悄摸摸的走过去,一巴掌拍向刘彻后脑勺。
    刘彻这些年修行的颇有成效,心中早有感应,侧身躲过这一下偷袭,皱眉道:“您又要干什么?”
    刘邦挑挑眉毛,没想到,居然躲过了。按住他肩膀拍了拍:“老子回来给你们讲讲什么是天命所归。你们都许过愿吧?有谁灵过?只有劳资一个人,太他娘的灵。”
    朱元璋心说我从来不许愿。
    这芭蕉是种来听雨的,却也结果,大叶子之中长着许多小小胖胖的芭蕉。
    刘邦坐下,随意差遣人:“给老子摘一串芭蕉吃。”
    刘彻不愿意被人差遣,这语气听起来不够尊重他。但又不好直接拒绝。在外人面前,总归得给给高祖留些面子。他剑走偏锋,直接俯身抓住高祖的腰,把他高举过头顶:“您请。”
    刘邦先是一惊,随即大笑起来:“你这孩子真调皮!”掰了一把芭蕉下来吃。芭蕉虽然不如香蕉好吃,但它还有点观赏价值,雨打芭蕉格外好听。
    朱厚照溜达过来:“你们在玩什么?”突然把人举起来。
    “你来的正好,镇外有些人仰慕你的英名,来来来,给你讲讲这个故事。”
    刘邦慢条斯理的讲了‘正德学府’的始末缘由,从叛徒趁着自己出去玩的时候,卷了一笔钱财自立门户,一直说到自己回来时刚准备动手收拾这些人,心念一动,上天帮助。还没到正德学府处,鬼差已经把人扣押了。
    朱厚照听的皱眉,把眉头皱成包子样,十分不愉,冷哼道:“我不爱赌博!是什么人玷污我的名声?” 赌博算个屁,那是穷人找刺激玩的游戏。皇帝要玩命!才够刺激!
    朱祁镇远远的听到:???你那也叫被玷污名声?我的名声才算是彻底毁了。现在所有人都认定这件事了。也不知道帖木儿听说之后有何感想,那实在算是个好朋友。
    刘邦闲聊了一番,还等着重整旗鼓,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回去给嬴政一个小惊喜。他这刚忙乱了一番,肯定想不到我回来了。“先住你这儿了,子孙不孝啊,没有一个给我盖房子的。”
    众人都假装没听见。
    外界隔墙有耳,回到帝镇才是最安全清净的地方,能给人一种安全感。那种丢人也仅限于内部的安全感。
    李忱沉着脸回屋去了,关门落锁,按照太宗的吩咐回去反思。
    唐太宗没回来,和夫人一起去赏玩山色,对于子孙后代这种不团结的行为——不怎么痛心,也不表示难过。这都属于正常事件。要是人人都能服武则天,那才怪了呢,正因为她现在的依仗来自于我,才能放心的用她占一个无关紧要的位置。
    宋朝的皇帝们觉得翰林院属于朝廷的喉舌,撰写的文章风行天下,十分重要,李世民却不这么认为,文人总是把自己想的太总要,凭着一篇文章就能扭转乾坤、改善或带坏人间风气。武曌真正的作用是收集资料,她善于也很爱做这件事。
    武曌和郭荣回到帝镇里,郭荣被挡住了,刘彻被请出来盖了个戳。
    三人一起登山,在山上寻觅李隆基。
    李隆基没让别人知道自己去哪儿了,正如曹操离开时格外神秘,他们自己没有清清楚楚的标明去向,别人也不会多问。不论是去投胎还是遭遇不测,都给留些体面,不会奚落的目送他们离开。
    那李隆基现在走没走,就谁都不知道。
    郭荣上次见到李隆基是宋朝年间,等到元朝时就没有再见过。
    郭荣:“我听有些人说,朱元璋可能是曹操的转世。也多疑杀人,也能征惯战,也施行严刑峻法抑制豪强。”
    李治想起当初和门阀之争,倒是有些麻烦,与媚娘相视一笑:“从古至今,谁不抑豪强?时人尊刘贬曹,三国演义尤甚。”只不过有些人是灭掉一匹豪强,然后用新的豪强、自己的追随者取而代之,让自己人受惠。有些人则是尽量把土地和好处分给百姓,如此仁爱伟大的皇帝就是我阿耶。
    武曌笑道:“这话也不无道理,唔,感觉上似乎有些相似。”
    三人在山上找了一会,山上的亭台、小楼依稀如旧,唯独找不到李隆基的身影,却又无法确定这人在或是不在。
    就在亭子里坐下,从旁边的树上摘取了几枚青梅,搁在桌上的玉盘中看着玩。
    武曌:“凭你的本事,怎么到现在还未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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