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经过了长达两天、一起上阵的准备时间之后,这得来不易的美食更显珍贵。
    其实现在闻着蒸年糕散发出的浓浓新米香气,就觉得饿。二人正在一边剥栗子,一边吃甜脆多汁的生栗子。
    朱厚熜最近终于安于现状,劝说自己只当自己真是个道士,现在这些都是成仙前必不可少的磨难,大不够祖宗就只好认命。正在安安生生的剥栗子,突然飞来一口黑锅,牢牢的扣住他,慌忙站起来:“不是!不敢用那种妖道行径。哪有这种丹方,最恶毒不过采阴补阳。吃小孩那是民间传说洋人做的事。”
    朱厚照大惊就要扑救自己的书:“别摔别摔!!这是达芬奇死后整理绘制的手稿!得来不易!是正经书啊!和《欧希范五脏图》《存真图》差不多!只是西洋画法画的更生动鲜活,没有意境而已。”
    朱棣接过去看了看,皱着眉:“那是个什么人?”
    “和我有些相似,博古通今,无所不知无所不懂。”
    翻着书页解释了半天,往后翻又看到了稀奇古怪的战车图画,还有四步素描教程(随便画圈、仔细画圈、继续画圈、添加细节出现了一个精细的美女图画)。终于把这本书抢救回来了。真不该踹在袖子里随身携带,差点被烧了。
    朱元璋怒:“你们俩每日除了戏耍之外,有几刻时间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朱高炽劝慰道:“我爹没有跟厚照胡闹,他还受了伤呢。”
    “厚照不读圣贤书,一味的沉迷杂学,这些书早晚都给你没收了。”
    朱厚照扁扁嘴,心说你们就扯吧,洪武爷和永乐爷做的事,没瞧出来哪点符合孔孟之道,自己看了不做~略略略~ 孔子孟子要是活在现在,一旦气的离开都城,当时就得被锦衣卫抓回来严刑拷打。也不知道孔子知道不知道这事儿,他也像祖宗这样,天天痛骂徒子徒孙吗?
    朱载垕想起儿子,记忆中还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小心翼翼的说:“将来他如果为了册立储君的事,引发朝议……”嘉靖皇帝,本人的生父,他发动朝议就成功了。都说儿子像祖宗,如果他也学的那样狂悖,非要立非嫡非长的宠妾之子为太子,这算不上什么大礼议,应该是小礼仪,他要是也赢了,将来也会被怪罪吧?
    朱瞻基:“自找了!谁叫他随意宠幸宫女。哪怕是皇后所出呢。”
    譬如太*祖,前五个儿子全是嫡子,看我爹,兄弟仨都是嫡子,看我儿子,虽然一开始不是嫡子但通过我的的努力他是了,实在不行看看朱佑樘,明知道必须是长子继承皇位,还敢随意而为。
    ……
    又过了几年,海瑞死下来了。
    张居正格外感慨的去迎接他:“工于谋国,拙于谋身。海刚峰此话不假。”
    海瑞:“倘若刚峰能为君王所用,位列内阁,将来结果不会比张太岳更好。未能施展抱负,得以全身名,不值一提。”
    简单的客气了几句,张居正问起自己挂念的另一个人:“戚继光近来没有什么消息,听说在我身后遭人排挤,被逼告老还乡。”可惜了。太可惜了。谁说起他,都觉得可惜。只因为是张居正一党,明明才能不屈武庙名将之下,却没能尽展所长。虽然杀了许许多多的倭寇,又和鞑靼人经历了几年苦战,但还是受了限制。
    海瑞:“是的。”
    陆炳的为人又谦逊,又宽容,能陪嘉靖严嵩相处的亲昵无间,谁见他都觉得如沐春风,在明朝官员的会馆之中算是主事之人。前面的名臣实在不喜欢也不善于处理这种同乡会。
    俞大猷和陆炳的关系很好,现在都在等戚继光。
    海瑞死的第二年,戚继光就到了。
    他发明的鸳鸯阵实在是机智,武将们早就去人间看过了,也已经引入地府训练了一些士兵。
    戚继光:热情的有点过分,就好像我老婆突然对我笑了,感觉害怕。
    第388章 贺五万收
    专注那方面就只能看到这一点的事情,越是关注理学士大夫, 越觉得他们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关注他们呢, 就觉得身边的鬼个个洋溢着幸福, 乐呵,对现在的生活感激不尽, 每天对着都城的方向遥拜。
    戚继光初来乍到,注意的有三件事,第一、怕老婆的人风评如何。第二、武将的风评如何, 有无重文轻武, 我还是不是为人称道的‘戚我爷’。第三, 我戚继光的风评如何,你们为什么这么热情, 我老婆要干什么??还没见到老婆先容我说一句——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智囊团中本来就包含文武两部分, 文臣都是贤相, 武将都是大将军级的实力, 或许没当过大将军,但实力绰绰有余。他们主要的工作的预料未来的天下大势——其准确程度令人难以启齿, 幸好阎君从未降罪, 只是淡淡的表示:人本来就不会一直聪明。聪明人实在无法猜测蠢人会有什么举动, 那真是出人意料, 真正的惊天地泣鬼神。
    现在这些人都来看戚继光, 张居正和戚继光这对将相之间的关系。
    “真是出人意料,将相和本来就罕见,更何况他们这样一起偷偷纳妾的。”
    “真机智过人也。”
    “卫青还给皇帝宠妾行贿呢, 能保全自身就好。”
    “你比狄青好一些。”
    狄青叹气:我郁闷的吐血,但是我不说。
    戚继光叹气:我又穷又老、生病还没有退休金,但是我不说。
    卫青没有叹气,只是笑了笑:“唉。往事何必再提。”我是死后才知道……算了。
    高长恭叹气:“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见将军享太平。”
    王翦:你们这群倒霉蛋。
    接风宴何其盛大,叫附近几个酒楼的整桌宴席,酒楼正在做,一会就都挑着巨大的食盒送过来。现在先喝喝茶,吃吃干鲜果品、几样点心,聊聊天。
    不只见了俞大猷等故人,还见到了自己敬仰的李靖李勣、郭子仪、岳飞、于谦等人,十分快乐。把生前暮年时贫病而死的阴霾一扫而空。又听说在阴间怕老婆不被人耻笑,是否被人敬重不按文武,而是按照道德和才略的综合评价。对于戚继光的评价么,只要能屡战屡胜,就受人敬重,是否和张居正勾结一党,以及是否被弹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杀良冒功,又能赢。
    张居正:“现如今地府的徭役赋税都很低,又倡导人们读书,很多人都记下了自己生前的故事。虽然大多普通百姓写的东西算不上文章,不如那些妖言惑众的文人瞧着可靠,但他们写了很多事情,既以笔墨传递,又口口相传。你我的名声千秋永铸,不会毁在区区几个文人手里。只要贪官污吏还在横征暴敛,百姓就会想起我。只要倭寇侵犯海岸,百姓也会记得你。 ”
    戚继光点点头,有些伤感:“学生幸甚。” 他原先为了获得朝廷支持——粮饷和权力,没有这些如何做好一个将领,一直都对张居正自称门下犬马,为了能有充足的粮饷、打胜仗什么都值。现在大可不必。张大人现在管不了这么多,自己也不想被人耻笑。书信毕竟和当面自称不一样。
    看看唐朝这些武将,不免有几分伤感。
    大家的能力互相不差多少,唐朝的武将封国公,封王,宋朝的武将……郁闷死,明朝的武将,被咔嚓。
    正在继续推杯换盏,探讨专业问题,这个说:“狼筅破日本刀真是绝妙!”
    戚家军经历了大小数百战,无一败绩,歼敌以十万计,这在生前算是举世无双,到现在也是名列前茅。戚继光的头脑灵活、安排妥当、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各营使用火器的比例过半,超越海内外所有军队,战斗小组的安排也很完美,打出了最佳的成绩。
    刚聊了一会长刀、陌刀、仪刀、直刀的区别,并且各自拿了保真的陪葬品出来看。评判其中的优劣,工艺、以及配方。
    一个好将军必然懂得各种稀奇古怪的知识,从草药、烹饪、建筑工事到锻造采集,全都懂。
    他们这苑中有历史上所有堪用的武器,都陈列在两间屋子里——分为阴间和阳间两部分,供人观看赏玩。不是那些名刀名剑,而是真正发挥巨大威力的、成千上万武装军队用的制式兵器。里面有些几丈长的长矛、马槊,也有一些小巧可爱的金瓜锤。
    实心的铜疙瘩看起来不是很大,也就是壮汉的拳头那么大一个,有二十多斤重,不能再重了,再重一些轮起来自己收不住。
    那个说:“重棒破铠甲果然好使,为什么不用瓜锤?”
    “锤子手柄短,你懂个锤子。我之前试过把锤子手柄加长,不行,控不住”
    “金瓜锤连李时勉一个文官都打不死。”
    “李时勉真能算是文官吗?他可是自己动手刮骨疗毒。”
    “铁铉算不上文人?”
    这就产生了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虽然文人——特指唐朝之后的文人,唐朝及之前都不分家——大多叽叽歪歪,婆婆妈妈,事儿事儿的,但按照比例来说,悍不畏死的真不少,虽然没什么能力,但确实是不怕疼不怕死。叫人说也不是夸也不是。尤其是宋朝末年的,那些文人到死后被人点拨,才想起来,对哦,国家动荡山河破碎,我们怎么还不抓紧练武杀敌!
    王阳明:“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文人的骨头虽然比武将的骨头细一些,但硬度差的不多。”
    戚继光震惊了:“王守仁,你拿过人们的骨头?”这是怎么拿到,怎么做出定论的?是……现在抽出来看吗?
    王阳明淡定平和的点点头:“医馆一直在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我略有涉猎。”
    就此话题又聊到外伤和缝合——军医知道怎么用针线给人拔箭、截肢、缝合伤口。将军们对此更懂。以及排兵布阵,海边地形和关外地形的巨大差异。不是所有人都打过水战,或是在海边打过仗,天南海北,一个地方一个打法。
    俞大猷、戚继光和狄青、岳飞、韩世忠等人开始疯狂吐槽两个朝代的混乱制度。
    岳飞:“呵,流民充军,擂鼓不进,不用等鸣金就退了。”朝廷一开始是花钱养着流民,让他们当兵,不要到处闹事。结果是他们拿了军饷,也不训练,继续闹事。
    狄青叹气:“看看人家唐朝,想争功名的,如薛仁贵,去当兵。到咱们宋朝,再去当兵的,和功名也无关”摸摸额头上的刺青。原本的刺字没有洗去,想的是‘要使天下贱儿,知国家以此名位以待。’给其他出身低微、或是犯过罪的人做个表率。结果确实是个表率,都晓得不会有好下场。
    薛仁贵:“唉,总归是五代十国的错。叫人愈加提防,皇帝们都想着防微杜渐,这防备者,如同邻人盗斧。”
    程咬金:“缺了点不管不顾的光棍气。”
    俞大猷拍桌:“正是如此!”
    戚继光吨吨吨喝酒:“军户比宋朝更不堪用。那条条框框的,就定成了下等人,谁还愿意。”多承担劳役,被官员驱使,禁止和民户通婚,必须出男丁充军。到现在就逃亡的差不多了。“真不如招募渔民,他们能吃着鱼,身体健康,熟悉水性,又悍不畏死。这全仗张先生的深恩厚德,才容我独断专行。”
    张居正和他干了一杯:“是你自家本事。”
    已经很久没有人陪着戚继光畅谈天下大事,他也很久不敢说这些话了,死后畅所欲言。
    说到这就不由得问起:“阴间是怎么个章程制度,以什么为贵?鬼兵是怎么选拔的,有科举吗?兄弟初来乍到,都要仰仗前辈指点。”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先秦儒家思想,等到董仲舒才变君为贵。
    人间大事:科举!科举!还是他娘的科举!
    南宋末年时召开科考,还有很多沦陷地区的学子千里迢迢跑来考试,而之前金、元先后召开考试时,也有一些宋人偷越国境跑去考试。有些人不食周栗,有些人为了中进士不顾一切。
    元朝的科举含含糊糊,非常不公平,还屡屡取消。搞得文人学子深感民不聊生,纷纷投身谋反的大业中。
    宴会上众人幸灾乐祸的介绍了一下,在张居正管理天下学府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又有那么多失业鬼魂骂他。
    “这个部门就叫天下学府。”
    “哈哈哈哈哈哈”
    张居正羞惭的以袖遮面,白玉似得一张脸上都红透了,管理天下学府的部门就叫天下学府:“毕竟有个地狱叫肉店地狱…各鬼门就叫鬼门关…”要是早知道他们起名时这般粗心大意,我一定拟定好一些好听的名字。哪怕照抄人间的仪制司郎中呢。
    以前我以为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是狱尉和鬼门都尉乱起的,等到自己的职务定下来,才知道阎君真是上古之人。毕竟那是个简单明了,一个人负责做什么,就被命名为是什么人的时代:做饭的叫庖人,管理车辆的叫车人,制酱的叫酱人,酿酒的叫酒人,养马的叫马人。职务明确。
    “这,要学子习得‘道’‘法’‘墨’‘兵’四家……有些强人所难。”戚继光想了想,虽然我都了解一点,但不知道要以多高的标准来考核。道经读过几本,画符念咒不太会。法家这个我很擅长,法家真好用,是连贯的利好,军纪严明,百姓就踊跃参军。墨……我倒是擅长研究各种各样的武器,佛朗机炮虽然是从海外俘获,我们仿造而得出,但我们加以改良,葡萄牙人安在船上,我们架设在车上,小队士兵和战车结合作战,子母炮运用灵活。
    “你不用搭理那些考试。反倒是改来改去的阴律叫人头疼。”
    “专门为了张居正改过法律呢。”
    “真哒?”戚继光很开心。
    张居正:……死得很惨及死后声名狼藉、家人凄惨,不会对皇帝继续忠诚,所以在地府算是可靠,这种事就不必说了。
    正在推杯换盏时,唱曲的男女弹奏了几曲小调,琵琶和三弦合奏,倒是俏皮有趣。
    戚继光:“不拘什么调子,你们随便唱一曲来听听。”
    唱曲的夫妻二人起身福了福:“遵命呐~~
    云笼月,风弄铁,两般儿助人凄切。剔银灯欲将心事写,长吁气一声吹灭。
    渔灯暗,客梦回。一声声滴人心碎。孤舟五更家万里,是离人几行清泪。”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唱,到正是阴间接风宴上惯听的曲子,凄楚悲伤,生离死别。好叫人听了之后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听来听去,他忽然间想起自己的妻妾,偷着纳妾是对不起夫人,夫人离我而去这些年,音讯不通,死生也不知。这曲子唱的倒是合情。
    当此时,忽见天边一道流星划过,半点白光照耀天幕。一名身穿雪白锦袍的英俊男子漂浮在半空中,手里还盘着两个水晶球,朗声笑道:“俞大猷的《剑经》我已经亲自试过了,倒想要试试戚家枪。”
    俞大猷心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彪悍的皇帝。
    这位‘好事之徒’正是到现在还喜欢和人比武的李世民。
    只要是著名的剑客或武将来到阴间,他必要亲自与其演练一番,不用御剑或帝炁,只用自身的武艺,试试人间在武学方面有什么新的进步,或是有什么天才。
    迄今为止未得一败,有过两次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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