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货郎跑了,赵无忌禁不住摇了摇头,心想先不说你有罪没罪,出事了就这么一跑,首先就显得你心虚,你心中有鬼,否则你为什么要跑?也难怪这知府陈卿最后将货郎定为此案的凶手。
    这才叫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赵无忌想了想,便迈步走进了厨房,进去后一看,才发现这厨房只有靠近院子的一面开了两扇窗户,其余三面墙上都没有窗户,却也难怪里面光线如此暗淡。
    进门之后的右手边就是灶台,被炉火长年累月地烟熏火燎后,灶台早已是一片乌黑,灶上放着个大铁锅,看来这就是那个被下毒的锅了。
    黑色的大铁锅确实不小,估计分量也是十足,一个木头做的圆形锅盖侧放在一旁,赵无忌看了几眼之后,便取了那个木头锅盖仔细查看,借着光线看,锅盖正中间果然有一点点的白色粉末,不过数量不多,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砒霜从外表上看也是白色粉末,出现在厨房里的话,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食盐,再加上这里暗淡的光线,也难怪小婵没有发现锅盖上的异常。
    赵无忌围着灶台转了半晌,又弯下腰去,仔细地又四处查看了一会,这才站起身来,伸手轻轻捶了捶腰,他举目四顾,却发现除了靠近灶台这里,厨房里其他地方的墙壁也都是一片雪白。
    看来厨房这里也是年前一起粉刷的,看看厨房正中的一根粗大圆形木柱,又看了一眼顶上的房梁,皆都刷上了清漆。
    引人注目的是,一旁的白色墙上挂了很多风干的野味和腊肉,厨房墙角的地面上有几个袋子,离近了能闻到一种特殊的香气,赵无忌走过去,伸手探入口袋,抓了两下,抓出了一把干蘑菇。
    赵无忌把干蘑菇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嗯,蘑菇很香,他笑了笑又把蘑菇放了回去,随后他盯着墙上的这些野味,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小婵,这些野味和腊肉,还有这些干蘑菇,都是喜鹊姑娘送过来的吧?”
    “大人说的是,这些都是喜鹊姑娘送来的。”小婵在一旁随口应道,“喜鹊姑娘人很好,虽然是土司的女儿,但一点架子都没有,她每次来,都会带一些山里的特产过来,有时也会给主母和妾身带上一些山里的新鲜玩意。”
    赵无忌微微颔首,他目光炯炯地又看了一眼周围,这才迈步出了厨房,来到了院子中央,他用脚尖点着地面,向小婵问道:“当时那个货郎在这里?”
    小婵微微仰头,想了一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大概是在这个地方罢,妾身当时实在是没有留意此人,本本以为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货郎,谁想到他竟然是个图财害命的人面兽心之徒,妾身居然会引狼入室,害了主母性命……”
    说到这里,小婵又有些泣不成声,她低下头去,肩膀一抽一抽的,开始低声哭泣起来。
    赵无忌盯着小婵看了半晌,他的眼中,此时并未有任何的感情色彩,片刻之后,他才转身指着厨房,开口吩咐一旁的差人,“把这屋的封条,再给他贴上,查明此案真相之前,再不要打开了。”
    随后又温声宽慰了小婵几句,赵无忌便带着人,离开了周主簿的家。
    出门之后,赵无忌便把这些差人和那个仵作给遣了回去,他自己则带着商敬石和李定国二人,不紧不慢地返回住所,一路上他不时地左顾右盼,似是在欣赏街道两侧的街景。
    那个缙绅给赵无忌提供的宅子面积很大,后面还有个巨大的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一应俱全,徐怡很是喜欢。
    不过赵无忌并不打算在那里久住,这个宅子他不过是暂时借住一段时间,待到自己的伯爵府建好,他就会带着人搬出去,将宅子还给人家。
    虽然看田仰的意思,赵无忌便是把这宅子据为己有,那原主也不会说些什么,没准他还会心中窃喜,觉得送了钦州伯一份大礼,但赵无忌并不准备给他送礼的机会。
    赵无忌背着双手,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商敬石跟在他身后,突然出声问道:“大人,这案子初看起来,似是毫无头绪,不过属下觉得那个唤做喜鹊的女子,和这个叫小婵的婢女,嫌疑都很大,相反那个货郎,属下却以为他应该是无辜的。”
    赵无忌点了点头,“此案的凶手,确实是非常的狡猾,不过很可惜,他遇上了本官,真凶是谁,本官心中已经有数,此等奸邪之辈,本官定会将其绳之以法,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片刻之后,众人便回到了住所,那门子见了赵无忌,便急忙说道,知州田仰前来拜访,如今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了。
    赵无忌闻言,便直接奔着客厅而去,他刚刚走到客厅外面的院子里,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随后田仰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赵无忌面前,只见他拱手对赵无忌施了一礼,道:“钦州伯心忧民生,刚刚到任便不辞辛苦地前去断案,如此关心民生,勤于政务,下官着实是钦佩不已。”
    赵无忌对他笑了笑,伸手示意,两人便双双迈步走进了客厅。
    两人坐定之后,早有仆人送上香茗,赵无忌端起茶盏,一面用碗盖轻轻地拂着茶水上面的茶叶,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田大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田仰侧过身来,含笑说道:“听闻钦州伯前来此地,造福一方,钦州附近的头人土司也都是欢欣不已,他们想要前来拜访大人,让下官先来和大人知会一声,不知大人那日有空,可以接见他们。”
    “哦,原来是为了此事,”赵无忌略一沉吟,便开口说道,“既如此,便定在后日罢,后日本官在这里,恭候他们的大驾。”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田仰忙不迭地说着,他想了想,又开口问道:“下官听闻,大人今日前去周主簿家查勘,不知大人可曾有所收获?”
    赵无忌摇了摇头,“案情十分扑朔迷离,一时半刻,本官也有些看不明白,不过那货郎的踪迹,着实的十分可疑,事发之后,居然畏罪潜逃,非常反常。”
    田仰脸上闪过一丝会意的微笑,他放下手中茶盏,含笑望向赵无忌,“好叫大人得知,梁土司后日也会前来拜访大人,梁土司对大人这样的英雄豪杰一向仰慕得紧,刚才还跟下官说,想要‘好好’地结交一番大人呢。”
    田仰故意把‘好好’两个字说得比较重。
    赵无忌不动声色地瞥了田仰一眼,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有些高深莫测,“本官虽然新到此地不久,却也听闻梁土司一向贤明正直,深受这里的百姓爱戴,能结交梁土司这样的豪杰,本官也是荣幸得紧啊哈哈。”
    田仰回顾左右,像是这才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便看向赵无忌,“哎呀,偌大的宅子,如何才这么几个下人服侍?这点人手,又如何能服侍大人周全?下官回去之后,这便给大人送一些年轻使唤丫鬟听用。”
    赵无忌急忙摆手不迭,“田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不过本官的家眷如今正在路上,这几日便会来到,田大人却是不必费心了。”
    田仰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这才作罢,随后他又和赵无忌寒暄了一阵,方才告辞离去,看着田仰远去的身影,赵无忌轻轻地靠向椅背,右手食指不断地敲击着椅子扶手,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商敬石走进了客厅,来到赵无忌面前,微微躬身,开口说道:“大人,田知州已经走了。”
    赵无忌嗯了一声,回过神来,他想了想便说道:“一会把十九叫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吩咐他。”商敬石当即应声而去。
    片刻之后,门子又前来禀报,“启禀大人,钦州同知江奎求见。”
    “唤他进……,算了,本官亲自去迎接罢,另外,告诉一声夫人,就说江奎来访。”
    片刻之后,在赵府的大门外,赵无忌把钦州同知江奎迎了进来,门子关上大门之后,江奎望着赵无忌和徐怡两人,拱手施礼,“下官江奎,见过钦州伯,见过郡主。”
    赵无忌哈哈笑着说道:“江大人不必客气,你的情况,怡儿已经跟本官说过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江南故人,恕本官眼拙,当时竟是没认出你来。”
    江奎含笑对赵无忌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徐怡,拱手说道:“六年前南京一别,没想到如今在这钦州,还能再次见到郡主,魏国公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康健?”
    徐怡看着江奎,微笑道:“家父身体无恙,有劳江大人挂念了。”
    原来江奎曾经是魏国公的心腹和门客,在南京时,他也曾与赵无忌有过数面之缘,后来他在魏国公的保举下,去了福建做官,随后因他不慎得罪了当地的权贵,结果被人罗织罪名陷害,上奏朝廷之后,崇祯便把他贬斥到了广西这里。
    于是赵无忌就把江奎请到了客厅里,又吩咐人给江奎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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