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书课少,平时大多时候自己做着课题,现在又不常住学校里,所以一向对周末、放假之类的不太敏感。月初的长假好像刚过去没几天,转眼就到了月底。
    厉棠说,让卿书一起去看看梁赟收到的“新礼物”。
    卿书装着不知道这名声昭着的盛筵,应下了。看厉棠的意思,她大概是暂时安全了。
    不过,厉棠为什么要保住她?
    她真的,让厉棠上瘾到了这种地步吗?
    去梁家的前一晚,卿书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回到了13岁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没来H市,她还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她还没认识盛粤。
    卿书这一生到现在,有叁个女人像是驻守她心里的闸口。一旦触碰,翻涌的不同情绪便会泛滥成灾,将她淹没。
    一个是生她养她,却也早早抛下她、且将她推入深渊的妈妈。
    一个是同在深渊里、却和她截然不同的盛粤。
    还有一个是后来一直抚养她的外婆。
    不过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渐渐明白了,倒也不是妈妈将她推入了深渊。
    她生来便在深渊里。
    哪颗精子卵子结合,又被谁生出来,没得选。她甚至都不知道贡献那颗万恶之源精子的是谁。
    这无望的人生,她常常宁愿没来过这个世界。
    寻死是没胆的,便苟且活着。偶尔撑不下去的时候会想到盛粤,那个带着她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女人。
    或者说,女孩。
    两人只13岁那一夜的缘分,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在卿书心中,她还一直是那时候豆蔻初长成的样子。
    盛粤本也只是自救路上顺手拉了她一把。于两人,那一晚的回忆都该被埋葬。
    卿书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13岁以前的事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年岁太久,模糊了记忆;还是她刻意遗忘,从脑中抹去了。
    可这晚,她又梦到了。
    梦里,她和盛粤没能逃得脱。那个男人又肥又臭,油腻的大肚子能压扁瘦小的她。她厉声尖叫,拼命后退,身后却是冰冷的墙,退无可退。
    好痛。恐惧和慌乱混杂,疼痛感在瞬间席卷。她要躲开,要逃掉,却只能嚎哭着承受恶心的人和事。
    她崩溃大喊。
    “盛粤!救我!救救我!”
    可是,再没有那个与众不同的女孩。
    突然,男人的身影变得高大挺拔,模糊的面庞慢慢具象。他眉目硬朗,勾唇冷笑,摇着手里的手机,缓声念道。
    “卿书,女,13岁,S市人……卿书,我抓住你了。”
    他变成两个,叁个……相似的脸围住卿书,一齐向她逼近。
    她心跳越来越快,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所有的情绪都积攒在胸中,就要炸裂她……
    “——啊!”
    卿书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她大脑混沌,挣扎着坐起。床头的感应灯骤然点亮,映出了周围的环境。
    是在御山庭的房子里。
    她剧烈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疯狂跳动。这个可怕的梦的最后,那个男人变成了用此事威胁她的厉棠,又幻化出无数个影子扑向她。
    卿书后怕又无措,直接哭出声来。寂静的凌晨,她哭声越来越大,最终变成肆意的宣泄。
    她被提醒了这件旧事,这个,她人生所有噩梦的源头。而现在,它又成了厉棠捏在手中的把柄,延续着她的痛楚。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逐渐忘记了最初的卑屈与不堪,不知不觉沉浸在了厉棠带来的迷惑快感里。挣脱的想法还在,也看似为此筹谋过,可深究内心,更多的是自己也思索不明的矛盾与挣扎。
    哭累了,卿书躺回床上。
    情绪慢慢冷静,她告诉自己,逃离是必须的,但不是现在。当下她还毫无筹码,贸然行动就是自寻死路。
    床头的灯光逐渐微弱,又熄了下去。
    头又疼又晕,但卿书还记着第二天要去梁家的事。先把眼前的路走好,才有可能在合适的拐点全身而退,不是吗?
    继续睡吧。或许睡醒后,一切就会有转机呢。
    会吗?
    *
    昏沉无梦。
    卿书再次醒来时,厉棠已经到了。
    刚在梦里见过他的可怖模样,这下又在亮堂屋子里看见同一张脸,卿书既混乱又心惊。可厉棠却只轻挑唇角,表情淡淡,全然不知自己刚在她梦里出演过什么角色。。
    “睡这么沉?做梦了?”
    卿书咬着唇,迟缓地摇摇头。厉棠上前捋着她耳发,动作缱绻,语气温柔。
    “起来收拾。是时候去看望梁公子了。”
    他意味深长。
    “今天,是个大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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