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吹响了号角,数万铁骑整装待发,领头的儿郎身披玄色铠甲,凝着眉向后方的某一处落了眼。
    温绾绾支着下颌,在初七枯燥乏味的读书声中昏昏欲睡。远方的那声号角,稍纵即逝,似是在平淡的水波中起了几丝涟漪。
    她倏地一扫疲乏,坐直了身子,点了本兵书的名字交由初七,“换这本念给我听。”
    初七恭敬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提点道:“今日出征,公主当真不去——”
    “再多嘴便罚你将这兵书抄个十遍,还不快念!”温绾绾断了她的话,冷声斥责,初七见她面色隐隐带怒,只得歇了心思,将兵书一字一句平铺直叙。
    自那日一番谈话,不欢而散后,温彧再也没有出现在她身侧,温绾绾提心吊胆了几日,方缓了一口郁结于心的气。
    随侍在侧的初七经她诸多敲打,也不敢将温彧的事说与她听,只今日莽了一会,却是告诉她温彧换了顾清风的身份前去出征。
    整个西陵只道是状元郎率兵出征,何曾想过一国之君竟敢枉顾自己的安危,御驾亲征去了。
    温绾绾初初听闻,一时急恼,不慎摔了手中的瓷碗。
    待碎裂的瓷片戳破了她的指腹,温绾绾方回了神,面色平静的将周遭吵闹的奴婢赶了出去。
    从那桩案子沉冤得雪开始,她早就知道了会有今朝,甚至起过若是姜国亡了,于情于理,她都该殉国的念头。
    “殿下,陛下传召。”初七轻声唤她,温绾绾闻言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摸索着站起了身。
    顾清风送完出征的将士,便赶到了公主府,对外自是说体恤皇妹,做兄长的合该来探望一番。
    二人甫一进了书房,便挥退了婢子,徒留下初七候在门外防着旁人。
    顾清风瞧着她亭亭玉立的身姿,深呼吸了一口气,难得的正色开口道:“绾绾,我有一事需得告知于你。”
    温绾绾看不到他的模样,倒是抓住了他话中的端倪,虽说她与顾清风相处不多,然他素来是恭谨之人,绝不会直呼她的名字。
    她心下起了疑,蹙着一弯月眉,想听听顾清风有何话要说。
    “我虽姓顾,却并非顾氏血脉,昔年父亲四方远游结实了一位知己好友,二人私交甚笃。那位好友在父亲离京之时,托孤于他,父亲感念二人恩情,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离开了燕京,并将他抚养长大。”
    “顾郎君便是那婴儿?”温绾绾轻声发问,心下已然猜到那好友多半是先皇后的嫡亲兄长。那顾清风与温彧便是有了血缘羁绊的表兄弟。
    怪道温彧会如此信赖顾清风,想来顾清风与贵妃那段姻缘之说,也是这二人筹谋来的,为的便是在侍郎身侧埋下棋子,当真是一出好计谋。
    “正是在下。”顾清风瞧她神色,便知温绾绾猜到的不止这点,心下佩服。虽是能省了些口舌无需多说旁得事,却又不得不接着将后头的真正重要的事情说下去。
    “我原先只知自己是将门之后,一心辅佐在阿彧身侧。”顾清风顿了顿,见温绾绾坐直了身子,瓷白的小脸上格外的凝重。
    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虚抹了额间的汗,接着道:“熟料阴差阳错下发觉我与阿彧竟是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
    温绾绾藏在袖中的手倏地收紧,指尖深陷进娇嫩的掌心,一瞬间的屏息后,面色陡然发白。
    顾清风垂眸不敢去看她,分外庆幸眼前人是个盲女。他一股脑儿将他和温彧所伪造的证据悉数说与温绾绾听,只为了能让她确信二人的身份。
    “我为何要信你,若是你们二人合伙欺我一个瞎子,无端说些不能与外人道得私事,我又该去何处求证?你们便是度笃定了这点,才敢欺我不是吗?”
    温绾绾听罢顾清风所说的一系列他与温彧追查的过程,从先皇后藏着的匣子再到她身侧的老人,而后是冠军侯府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极其难查却又恰好有蛛丝马迹可循,就好似有人故意为之,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揭开这桩事。
    饶是顾清风说得再多,温绾绾也只信了五分。
    “那他为何不同我说?”若是二人当真没有血脉羁绊,那温彧何故要如此强迫于她?
    “阿彧是何性子,绾绾该是比我还要熟知。他不过是怕没了这层关系,更难同你相守。”
    “你们虽非兄妹,情谊却远超旁得兄妹。若你对他无情,又知晓了你们二人的身份,依你的性子,想必……”
    顾清风晓得多说无益,后头的话并未宣之于口,只粗粗寒暄了几句,道天色将晚,再留在府中多有不妥,而后转身告辞离开了公主府。
    温绾绾端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久久未动,好些个蒙尘的记忆在她脑海中渐渐浮现。她似乎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宴会。
    那日是太子的生辰,虽说太子不得皇帝喜爱,终归占了嫡出的名分,还是着人大办了一场宴席。
    温彧高高坐在首位,依着皇帝,瞧着很是和睦友善的一出父子相亲画面,温绾绾却觉得温彧的脸上只有强行装出的喜色。
    年幼的她甚是不解,轻扯了母妃的袖子,低声问询:“母妃,太子哥哥过生辰为何不开心啊?”
    “我过生辰的时候最是开心了,有母妃做的衣裳穿,还有母妃做的零嘴吃,太子哥哥也会给我生辰礼物。真希望每日都能过生辰!”
    母妃无奈失笑,在她的小脸上轻掐了一把:“你呀……”
    “是不是因为太子哥哥是最大的,所以没有哥哥姐姐在太子哥哥生辰的时候给他送礼物?”
    原先她也是准备了礼物给温彧,只温彧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说:“素来只有做兄长的给弟弟妹妹。这是规矩,你年虽小,不晓得也是应当的。”她才闷闷不乐的歇了送礼的心思。
    “若是他还在,你太子哥哥也是有兄长的人。”
    “他是谁呀?”温绾绾好奇极了,可母妃偏是不说,塞了好些吃食哄着她,哄着哄着她自己也忘了这事。
    想来母妃当年所说的兄长,便是冠军侯府早夭的孩子。
    若是,若是温彧当真和顾清风是狸猫换太子,她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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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定真骨科不变,前面也铺垫了下,所以这就是骗局,从来没有狸猫换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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