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豫没有放弃,一边拼命寻找陈月梨,一边疯狂打压报复江家。
    江裴两家,彻底反目成仇,要拼个你死我活。
    六个月后,江予薇生下了一个女婴,她还是报着一丝希望的,一丝细弱的希望,裴豫会不会因为这个孩子回心转意。
    她等了一天又一天,从希望等到绝望,裴豫从来没有过问她,他全身心都在找陈月梨,甚至她难产,拼死生下这个孩子的当天,裴豫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被掐断。
    中秋那天,裴豫接到了江予薇的电话,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咯咯”笑,就在裴豫不耐烦地要挂电话的时候,江予薇不笑了,平静地说“裴豫,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裴豫在大桥上找到了她。
    她坐在护栏上,摇摇欲坠,岌岌可危,江予薇穿了条红裙子,裙角翻飞,风扯着她的长发,她身后的月亮又大又圆,恍惚间,似乎回到他们初见的那个夜晚。
    江予薇转头对他笑,明艳又张扬“裴豫,这里可真冷。”
    裴豫恨她,恨不得她去死,可是当她真的要去死了,他又开始怕。
    “下来”裴豫紧张得说不出多余的话。
    江予薇歪头看他“裴豫,你在怕什么啊?我死了,你终于能和你的陈月梨在一起了。”
    裴豫重复着“江予薇,下来。”
    江予薇跳下来,却是跳到了护栏的另一边,她脚踩着窄窄的檐,背对着江,抓着栏杆,只要一松手,就能摔得粉身碎骨。这个姿势太危险了,江予薇却怡然自得,她开心地说“阿豫,我们有多久没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
    阿豫。
    自从陈月梨出现后,江予薇再也没有这样叫过他。
    裴豫深吸一口气,试着把手伸给她“薇薇,过来,我们好好谈谈。”
    江予薇仰头笑起来“谈谈?我不想和你谈。”笑完了,她问他“裴豫,你说,你死后是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呢?”不待他回答,她又自言自语着“你肯定是去天堂啊,那我就去地狱好了,是死是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片刻沉默后,江予薇平静地看着他“你知道吗,你当时,应该让我淹死在那个池塘的。”
    她琥珀色的眼眸清浅透澈,像是烟水晶。
    “裴豫,我后悔爱上你了,很后悔。”
    说完这句话,她松开手,张开双臂,风卷起她的长发,卷起她的裙摆,似乎要将她托上去,可她还是往后一仰,落了下去。
    裴豫猛地扑过去,他伸手,却抓了个空,只有滚滚江水还在流。
    这场可笑的悲剧,以陈月梨的出走,江予薇的死而告终。
    像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战争,尘埃落定后,徒留满目疮痍,一片狼藉,唯一的幸存者,茫然无措,万念俱灰。
    她们的离去,好像带走了他所有的希望,带走了他爱一个人的能力,裴豫再没有试图寻找陈月梨。
    江父知道了女儿的死讯的一刻就晕死过去,抢救之后勉强捡了条命回来,精神却已崩溃,他散尽家财,用尽最后手腕让裴家栽了个大跟头,江父是以鱼死网破的气势整治的裴家,那一次,裴家元气大伤,一家人险些齐齐进了监狱,一大家子着实过了几年苦日子,整个裴家都恨死了江家。做完这一切后,江父举家移民,再无音讯。
    飞鸟四散,只留茫茫白雪。
    临走前,江父把那个襁褓中的女婴扔到了裴家的大门口,那是害死他女儿的凶手之一,流着他仇人的血,他爱他的女儿,却恨这个孩子。
    女佣把大门口的孩子抱进来,那是裴豫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
    裴清,这是江予薇取的名字。
    他接过了这个孩子,她原本在哭,在他怀里,却忽地止住了哭泣,白嫩的小手在空气中抓着,咿咿呀呀地笑起来。
    她有一双和江予薇一模一样的眼睛,只一眼,就深深地刺痛了他。
    裴清长得太像江予薇了,每次看到她的眼睛,他都会想到那个晚上,江予薇看着他,然后往后一仰,落下去。
    裴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儿,就像他不知道对江予薇到底是什么感情一样。
    这是他唯一一次包这个女儿,以后就将她扔给保姆,再不过问。后来的十几年里,他也从没管过这个女儿,当心里对她有一丝愧疚时,他就给钱,她要多少给多少,好像这样,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的无视她。
    裴清出生叁个月后,湖南的一个小镇里,陈月梨生下一个漂亮的男婴,她给他取名叫陈珂。
    陈珂七岁的时候,陈月梨因病去世,陈珂的外公外婆不愿睹物思人,加上陈珂到了上小学地年纪,他们就带着陈珂回到了曾经的城市,重新开始生活。
    他们慢慢长大。
    裴清本来该去拿钱砸的私立高中的,却得知她那个甜甜小表妹要回国读书,和她同一个班级。为了不被气死,裴清去了现在的高中。陈珂的成绩是可以去最好的重点高中的,但是他中考那天发起了烧,考得很不理想,志愿填报又出了纰漏,阴差阳错,到了现在的高中。
    命运拐了个弯,两条平行线就此相交,阳光明媚的午后,裴清在树林里,看到了那个清隽干净的少年,不到四个月,就把人绑了回去。
    江予薇临死前,给女儿取名叫“清”,这个名字寄托着她最后的爱,她希望女儿能永远清透如水,不要像她一样,在欲望的泥沼里,越陷越深,裴清却在走江予薇的老路。
    她很像她妈妈,不管是美丽脆弱的相貌,骄纵张扬的行事风格,还是骨子里那份偏执疯狂。甚至连看男人的眼光,都和江予薇差不多。冷清的陈珂,多像少年的裴豫,乖张的裴清,就是少女时江予薇的翻版。
    命运像是一个圈,轰轰烈烈地转完一周,再回到原点,重复曾经的剧情。
    陈珂那么爱他妈妈啊。江予薇却毁了她。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恐惧和愧疚让她窒息。
    在裴清哭晕过后,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那不像一个梦,因为太过真实,就好像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附身到了另一个自己身上。她隐瞒了一切,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陈珂的好。
    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终于有一天,他知道了一切,他摔了家里所有的东西,他的眼神冷得几乎将她的血液凝固“裴清,你们一家人都让人恶心,你也一样。”
    他恨了她父母,也恨透她,他要离开,离开这群疯子。
    裴清不肯放手,她像她妈妈那样,疯狂地纠缠到底,纠缠到两败俱伤。她看到自己拿着刀,疯狂地大笑“陈珂,你甩不掉我的,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的,不爱我,你就去死好了。”
    她看到了自己把刀插进了陈珂的心口里,她拼命哭喊着,想要阻止那个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何况现在的裴清,连隐瞒一切都做不到了,那个小小的袋子,像是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关上,背负一切的裴清已经到了半疯的状态,她会一次一次地伤害陈珂,再伤害自己,以这种病态的方式,来证明他的爱,获得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周而复始。就像今天这样。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曾经,江予薇对裴豫做了什么,今天,裴清就会对陈珂做什么,最终结局又会有什么区别。
    像是面前摆了一面能预知未来的魔镜,裴清看到了一切。
    江予薇是个疯子,裴豫是个混蛋,裴清是个变态,他们一家子,每个人手上都沾满了罪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可是陈珂,他是无辜的,他是把她的手揣到怀里暖的温柔少年,干净落拓,不染纤尘,他是这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人,他不该承受这一切。
    他没有错,错的从来都只有裴清。
    她的出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她爸爸恨她,是她让他失去了他最爱的女人。她妈妈恨她,她只是用来报复的工具。江家恨她,裴家恨她。没有人爱她,裴清,是造物者难辞其咎的败笔,是注定要被删除的乱码。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对她好,会给她温暖,她不能就这样毁了他。
    半梦半醒,裴清想起了那一晚,她和陈珂的对话。
    “如果你是卡珊德拉,你会怎么样?”
    “不知道,如果是你呢?”
    “我?应该会自杀,既然结局不能更改,还不如少受点罪。”
    当命运已经写好,当悲剧无法避免,当她真的变成了卡珊德拉,她能做的,只有置死地,无后生。
    修正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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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勤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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