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婵在园中慢走,不多时光景,丁芳后跟着贴身丫鬟迎面而来,还有两个婆子,抬着一个竹筐儿。
    俩人彼此寒暄过,丁芳指着那筐儿:“有远亲送的扬州大螃蟹,我想你曾在南方住过,应欢喜吃的,就挑了些大个的送来。”
    林婵称谢,又道:“丁小姐遣家仆捎个口信便是,还麻烦你亲自走一趟。”
    丁芳笑着摆手:“不麻烦,其实是我在府里憋闷坏了,想出府透口气,遂巧借此之故。”
    林婵喜她坦率,命小眉领那两婆子往厨房去,先蒸几个来用,一面儿带她回院,丁芳道:“不忙,虽已入秋,这园子里的景致却好,让我看够再走。”
    林婵便与她一路慢赏,园中各色菊花盛绽,松柏依旧苍翠,倒是有两棵柿子树落了一地的枯叶,枝桠结满柿子,像挂着红彤彤的灯笼。
    丁芳仰颈觑眼望有稍顷,奇怪地问:“这柿子都红了,怎不打下来吃?”
    听林婵解释:“老太太慈悲为怀,念着天冷萧瑟,不妨留给鸟雀啄食冲饥之用。”她吐吐舌头道:“我府里那些树上的,都被我拿长竿打光了,罪过,罪过!”
    林婵笑了笑。说着话走至荷塘边,但见满塘残荷颓枝败叶,仆子正踩在淤泥里挖藕,三五婆子把又粗又长的藕段搁进水盆里仔细搓洗的雪白,再削皮切成一片片摆盘,其中个婆子端来,笑嘻嘻的见礼,一面道:“这藕才从塘里挖出最水嫩,吃口生脆,夫人请尝个鲜儿。”
    月楼接过盘子,林婵请丁芳先拿,丁芳拈了片放嘴里嚼,眉开眼笑直夸赞:“确实不俗呢,我那府里厨子尝把藕拿来拌炒腌酱,我不大喜欢,却原来生吃最好,脆脆的,淡中有gu子鲜甜味儿。”
    林婵见她喜欢,命婆子多洗净些莲藕给丁芳带回去,又笑道:“我在浙江府时,每逢秋令,有个厨婆子最擅做一道桂花糖藕,又甜又糯,百吃不腻,我嘴馋,向她讨得做法,待我闲时做了,再给你府上送去。”丁芳咂咂嘴唇,眼底满是期盼地说:“不好,你捎个信到府,我来找你罢!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一众皆捂嘴笑起来,林婵尝了两片藕就不再吃,丁芳索x接过月楼手里的盘子,坐在石墩子上。
    但见几点飞鸟,扑簇簇归落柿树,听得雁鸣,抬眼,一行界破青天。林婵收回视线,心底有些了悟萧九爷前世为何会娶丁芳为妻了。
    她天真娇憨,心地单纯,是朵用金汁玉露浇灌的花儿,任谁不欢喜呢,连她也心生好感。
    在她身上,林婵甚能找到自己十来岁时的影子,也曾这样肆无忌惮的活过,她暗叹口气,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其中的冷暖滋味,也就自己知道。
    徐巧珍和随身丫头嫣桔沿着青石板路匆匆地走,徐巧珍倏得放缓脚步,紧盯着前面说话的俩人,瞧她看见了甚麽,竟是林婵、和丁芳。
    她嘴角撇起一抹讥讽的笑容,真是有趣的很,萧九爷前世的妻,今世的妻,难得齐聚一堂了。
    “瞧这是谁呢?眼熟的很。”徐巧珍走近,给林婵见礼,朝丁芳打量:“丁小姐可是稀客,既然来了,怎不去我那里坐坐?”
    丁芳和徐巧珍从前吃宴见过数次,是相识的。
    丁芳客气地笑道:“我这才进府门呢,待和萧夫人说完话儿,若时候尚早,再去拜见你。”
    徐巧珍也笑:“丁小姐的年纪算来已够婚配,不晓许了哪家才郎?”
    丁芳摇头:“还不曾许谁。”
    徐巧珍啧啧道:“光y似箭,日月如梭,韶华转眼就老了,你可要早留心,否则啊,合心意的爷们要被抢光喽。”
    丁芳没理她,自顾吃藕片。
    徐巧珍偏说:“我晓得你心底欢喜的人是谁?”
    丁芳微怔,红着脸儿瞪她:“你说是谁?猜不中我把你扔荷塘里去。”
    徐巧珍噗嗤笑了:“还是不说为妙。只是你的好姻缘被她人捷足先登,想来可怜,我着实看不过眼......”丁芳脸色微变。
    林婵打断她的话,语气疏淡:“侄媳谬论,俗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是谁的谁也抢不走,不是谁的来了也抓不住。你还是少管她闲,自顾笼住旻少爷罢,他的心可经不住再三分四分的。”又说:“你有事先去忙罢,勿要打扰我和丁小姐赏园游景,败坏了心情。”
    徐巧珍听得直咬牙儿,冷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好自为之罢!”甩袖头了不回地走了。
    林婵心一沉,不知怎的,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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