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哟,阮咸,快看是阮咸!”不知谁人激动地乱叫一气,本是零零散散各玩各的,瞬息间人潮全往那争霸赛所在的擂台涌去,赵蕴哎呀一声被挤开,晕头转向地,两人之间便隔了五六七八个看热闹的。
    “阿蕴,阿蕴。”简涬个高,忙挥手示意她自己在何处,艰难地向她身旁挪,说时迟那时快,一大腹便便的波斯人穿金戴银,步履矫健也往擂台赶,肥肚如开山斧,一刀下去似劈开简涬这根瘦竹竿。
    静安坊历经三次扩建,道路宽阔可容五车并驾,被这二百多斤的胖子搅局,业已难觅赵蕴身影。
    而简涬如何十万火急暂且不提,先说这赵蕴肩不能提、手不能挑,被那些个急色的促在人群中,竟也随波逐流到了擂台跟前,披红挂绿的龟奴并雏妓四名,正朝天挥洒各色新鲜花瓣。
    “阮咸来了吗?”“阮咸来了!”
    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中,款步走来一褐红卷发,肌肤雪白若牛乳的胡姬,薄纱裙裳勾勒其曼妙肉身,四肢裸露处盘绕数件金缠钏,脖颈下一圈琥珀玉珠穿成的璎珞,行走间便有金石相触的轻灵之音,花雨香风更衬她若天女下凡,倾倒众生之姿。
    “阮咸,阮咸,阮——咸——!”
    赵蕴站在,应该说是被挤在稍远处,还欲细细揣摩这胡姬长相,她身旁年轻男子是扯开嗓子狂喊一通,引人侧目。
    不过确有奇效,那阮咸果真往他这儿淡淡瞟了一眼,然视线内见赵蕴受惊,龇牙咧嘴地捂住双耳,她蓦然紧蹙眉心,反身叮嘱起台下一梳着双环垂髻的小童。小童得了她口信便如尾游鱼,汇入人潮中不见踪影。
    再观赵蕴,身边拥簇者亦是交头接耳,更有甚者被那男子吓得不轻。
    “这位兄台,今日恐得阮咸青睐啊。”“如此失态岂能得阮咸好感?要我看,老实花二百两,与她对诗饮酒,有缘者自然有缘。”“说得轻巧你掏个二百两看看。”“莫吵了,让我好好看看仙女姿容!”
    赵蕴懵懵懂懂夹在这堆横飞唾沫里,倒是弄清阮咸行情如何,见一面便是一百两,初次见面需捎上贽礼,见下一面得看阮咸心情,若她不满便随时可将客人拒之门外。
    这群人叽叽喳喳,又道那阮咸虽是胡人,但诗词书画皆为精通,更擅弹阮琴,故而便以阮咸为花名,取其风雅之义。
    她越听越起劲,那嘶吼男子喋喋不休正讲着,上次见了阮咸一面,虽这下一面排号到了八月,这出过后,定令她难忘今宵,周遭人却大都嗤之以鼻。
    “这位郎君,阮娘子有请。”
    一道清亮童声在嘈杂喧嚣里显得突兀,年轻男子如聆天籁,狂喜问道,“真的是我?”
    “呃…不是,是那位绿服郎君,对,就是你。”小童老神在在,更上前与赵蕴道,“阮娘子说了,请你去金粟珠垂等她。”
    “什么?!”赵蕴尚琢磨不定来人何意,身旁人哀嚎一声便要倒地,大刺刺躺在路上怨念道,“为什么……”
    “走了走了,莫管这失心疯的。”小童见他抓耳挠腮地,还似要打滚哭冤,赶忙拉过赵蕴,离此人渐远了些方与赵蕴道,“这种人阮娘子见多了,姑娘别看了。”
    “姑娘?”赵蕴心道我这身装束,一眼看穿,难不成是身负异能的方士?
    小童看她迷惑神情,噗嗤笑了,“你还道穿件男子衣裳,就难辨雌雄?”
    本就到赵蕴该睡的时辰,她反不如这小童神气活现,带她突破了重重包围,不疾不徐行至那金碧辉煌高楼下,龙飞凤舞招牌上书金粟珠垂,正门前桃树花已颓靡,枝干缠满绯红缎条,别有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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