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杨稚迷糊之间,手机响了,他没有睡着,头有点疼,想的事太多了,铃声响第一下他就听到了。
    他接过来,没有备注。
    “喂。”他低声询问,是谁打来的都有可能,他已经猜不到了。
    “稚哥,”那人唤了一声,竟然还是沈厌,他问他:“你睡了吗?”
    杨稚看看号码,不知道这回又是谁的,他道:“还没。”
    沈厌那边是风声,在外面,十一点就睡的小年轻还真不多了,杨稚承认,他已经老了,他觉得这是很晚的时间了。
    “你出来一下好吗?”沈厌征求他的意见,一开始杨稚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直到对方又道:“我在你家楼下,你到阳台可以看到我。”
    杨稚蹙着眉爬了起来,摸到鞋子,走到落地窗边,开窗出去,外面晚上挺凉的,他握着手臂,站在阳台往下面看。
    杨稚的家有点小庄园的样式,前厅不大,后院却宽敞,门口的雕花门前停了辆黑色的机车,上面坐着人,正是沈厌,路灯把人照的亮堂堂的,甚至依稀看得到沈厌是在笑。
    “你在干嘛?”杨稚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沈厌说:“什么都没做,来接你的,今天晚上滑板有联赛,很热闹的,我带你去看看吧?”
    “很晚了。”杨稚说。
    “稚哥,今天周二了,”沈厌说:“我明天就走了,今天晚上,你陪一下我吧,我……也有话跟你说。”
    握着手机的杨稚在沉默。
    沈厌紧张兮兮的在等答复。
    最后一面了是吧?似乎是这样。
    杨稚眸色暗了下来的问:“要换衣服吗?”
    天边的夜越黑,街道边的路灯越亮,隐在黑暗夜色里两个人,一辆车,他们贴的很近,不是刻意的,却依然温馨。
    机车带来的感受是不同的,风和速度,都那么清晰的感受着。
    不是第一次坐这个车了,第一次是开始,没想到的是,第二次就是结束了。
    他们到了举办滑板比赛的那个广场。
    晚上出来溜大街的人挺多,热闹的很,摆地摊的小商贩叫卖着,扫码领小玩具的更是不少,杨稚不感兴趣,就是看看。
    沈厌停完车,和杨稚一道在广场上走的时候问道:“冷吗?”
    杨稚道:“还行。”
    他套了外套。
    沈厌抬抬头,“走。”
    他们一起前往了其他安静些的地方。
    杨稚不知道他约自己有什么事,但是当他跟沈厌走到一伙人面前就明白了,那些个跟他打过架的人,杨稚看看沈厌,等解释。
    沈厌表明来意道:“稚哥,他们……想跟你道个歉,希望你接受。”
    杨稚转回头看那群人,他骂过的,打过的,也骂过他的,也对他动过手的,这群人。
    先就是谭超,侮辱过杨稚父母的人,这仇最深,杨稚是什么心软的主?就听谭超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抱歉的话,他都无动于衷。
    谭超:“那个,杨稚,真的抱歉了,我说话不经过大脑,眼界小,得罪了,真对不起。”
    杨稚冷眼看着,没有想接受的意思。
    沈厌道:“稚哥……”
    “是他们想道歉还是你让他们跟我道歉的?”杨稚问他。
    谭超说:“是我自己,跟二哥没关系,别再怪他了。”
    “你自己?那我可以不接受的吧?”
    谭超沉默了。
    杨稚说:“不用排队跟我道歉,我跟你们唯一的牵扯就是沈厌,现在我跟他没关系了,将来也不会有关系,所以跟你们,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这个道歉可有可无,不影响我们两个圈子的生活,对吧?”
    杨稚没有生气,他只是在理性的分析这件事对两边都没什么意义。
    沈厌心里叹口气,周韶也扯扯唇,他就知道杨稚不好惹。
    沈厌道:“稚哥,不是让你们有什么牵扯,只是为了让你好受一点。”
    “那更不用了,”杨稚道:“你们骂也骂了,我打也打了,挺公平一事,让我心里舒服的话,大可不必了,我根本就没把你们的话放在心里过,更不会当真,我只当那些是狗吠。”
    他说话很不好听,这就是杨稚啊,从头至尾不愿意受什么委屈的,他形容那些话是狗吠没问题吧?他们也侮辱过他父母啊,原谅不必,他喜欢直接的报复。
    看几个人表情有点难看,杨稚道:“这下更公平了,你们心里也不舒服了。”
    沈厌这下是真叹气了,走过去说:“稚哥,算了,走吧。”
    原本是打算都给杨稚道个歉,确实干的不是人事,虽然沈厌从头至尾没有骂过杨稚父母,可是这些朋友是他的,不得不承担,他和杨稚离开了。
    单乔看二人离开,撇撇唇,说道:“这杨稚,有点野啊。”
    周韶道:“啊,可刚了。”
    单乔道:“要不是看他跟二哥好过,我非教他做人。”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笑什么?”单乔不解。
    江兆清道:“教他做人?他不弄死你就行了。”
    “就凭他?”
    “就凭他。”江兆清丢下三个字,白眼翻他一下。
    单乔虽然不知道这人有什么背景,但看江兆清都这么说了,他也有点虚了,什么人啊,能叫江兆清都怂了点。
    “我觉得他好帅。”纯纯还痴痴望着说。
    江兆清拍了下她的翘臀,“再说一遍。”
    “开玩笑的嘛。”纯纯被江兆清搂着离开了。
    周韶撞撞谭超的胳膊,“行了,别介意啊,他就那性子,而且你骂了人父母,也该。”
    “没介意,”谭超道:“就觉得……算了。”
    谭超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呢,他就觉得挺对不住人,以貌取人他现在真学到了,什么叫天外有天,他自己也是幼稚,被人记恨也活该,烦的要死,感觉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跟他妈傻叉似的。
    成长有个过程,叫别人教你做人。
    “没生气吧?”沈厌和他走着,到凉亭后的小鱼池前问。
    杨稚道:“没有。”
    沈厌也没有多想,杨稚是情绪写在脸上的人,他说没有就是没有。
    沈厌道:“对不起啊稚哥。”
    杨稚猜到他会说这些,“不要说了,过去很久了。”
    他该报的仇也报了,又不是一直处于劣势,人他也整了,新的爱情也收获过了,他真觉得那些事都淡然了。
    沈厌纠正道:“我是说,南京那些事。”
    杨稚的手一顿。
    池子里的小金鱼在游,拨弄的涟漪和他的心事一样,纠缠着人。
    杨稚抿唇,看着池塘里的鱼,南京那些事,南京那些话,南京那些相处时有火药味,却又久违的感受,是不是很诡异?可是不是,也很熟悉?
    一回想,就是满满的曾经。
    沈厌看他沉默,便补充道:“对不起,还是不聊这些了。”
    杨稚这几天很崩溃,很不在状态,沈厌也该发觉了。
    他收回刚才的话,站起来,想转移一下杨稚的注意力,
    提议道:“稚哥,玩会滑板吗?我……”
    “我不想玩。”杨稚却突然站起来,转身,一系列动作都很果决,“我回去了。”
    沈厌连忙上前拽住了他,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道:“怎么了稚哥?”
    杨稚回眸,看他那受惊的样子,他清楚明白自己此刻的心跳,沈厌要走了,就在明天,他和他,全断了。
    “没有什么,”杨稚说:“我只是单纯不想碰滑板了。”
    戒掉了这个人,也戒掉了他感兴趣的东西。
    有些东西不能再碰,滑板和沈厌,是一样的。
    沈厌留不住他,暴力手段什么的他是不敢用了,他从来就没有对杨稚动过真正意义上的暴力,这会也是一样,“那,那我送你回去。”
    杨稚没拒绝,点了点头。
    这一趟,就是这么迷迷糊糊的来,迷迷糊糊的走。
    杨稚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了。
    他为什么同意沈厌的邀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又为什么不想离开,却又果决的说要走?
    他今天晚上的心情很乱,从戒指被拿走那一天起,状态就不在了。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沈厌如约把杨稚送回家。
    一路无言,是否是因为明天的彻底结束,然后今日没有纷扰,他们的相处如此和睦。
    沈厌怎么想不知道,杨稚是这样了,他不想开口说话,心情迟迟不能变好,失落,失神,好几天了,却也不知道为什么。
    到家门口时,他怔了怔,没想到那么快,杨稚想要下车,奈何手被按住了,沈厌拽住他,让他等一下,杨稚就真的没动。
    沈厌面对着杨稚又转了个身,对着他坐,杨稚不知道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是什么意思,沈厌单脚撑着地,面对面的,他们坐在机车上,是无形的暧昧和浪漫。
    “回家之前,我问你一个问题。”
    杨稚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沈厌接着道:“当初想和我组成一个家,是真的吧?这么想的?”
    杨稚没答,就是看着人。
    沈厌抬手摸他下巴,杨稚没动,他盯着他的唇:“稚哥,曾经也好,至少你喜欢过我,能承认吗?”
    杨稚没有出声,就是望着他,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是不是曾经,真的迫切想要和我组成家庭的?”沈厌靠近了点,像是咄咄逼人,他想要这个答案,太至关重要了,“是不是?杨稚。”
    他还是没出声,可是答案,从眼睛里露出来了。
    杨稚偏开头。
    “你想和我结束吗?”沈厌不让他偏开脸,他握住他的下巴,扭转回来,今天晚上一过再也没有机会,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你想不想,稚哥?”
    杨稚动了动眼睫,不喜欢被逼问,他也给不出答案,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回答,他此刻在犹豫什么?
    可沈厌没给他再继续犹豫的机会,他盯着他的唇,有些按耐不住,他想换一种方式,他要去亲吻他的时候,他动了,拒绝了,偏开了头,躲开了这个小心翼翼的吻,沈厌眉头一皱。
    “不要去怕我,我如果真的想做什么,南京的时候你就保不住了,”沈厌抬着他下巴的手顺势抚摸了一下他的脸,“杨稚,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想不想结束?”
    灼热的呼吸交缠,杨稚心跳烈了。
    沈厌拇指摩挲他的唇,低声像是诱哄,“回答我,稚哥,我要答案。”
    “你自己知道。”杨稚推开人就要下车,沈厌强硬的把他一锁,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
    “我不知道,我要答案,”他突然上来了强烈的占有欲,是因为太亲近了,是因为靠的太近,他听到了,“杨稚,你心跳的好快。”
    “没有……”他就要下车去,他好像在躲,像在逃避什么,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沈厌已经忍无可忍了,他扣住他的手腕,吻了上来,擒住了他的唇,温热的交缠,他锁着杨稚的脊背,按着他的脑袋,用力的,拼命地,发狠的亲吻。
    杨稚嘴巴都发痛。
    “放开!”他猛的推开人。
    “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承认?”沈厌急促的说,抓着人不让走,“杨稚你的心在跳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放开。”杨稚甩开人,匆匆的下了车,落荒而逃的人,为什么今天是他?
    沈厌从车上飞快的跳下来,拽住他就把他往回拉,杨稚的引线被点着,在家门口炸毛,“你想干什么?!”
    沈厌一点儿都不想跟他废话,他扣住他的后脑勺就是一道强烈的攻占,这下他学聪明了,他舍得下死手了,他把杨稚锁的死死的,在他怀里,动弹不得,任他怎么发脾气都没有用,他就是不放开。
    “操!放开我!”杨稚有点发疯,有点失态,今天晚上太诡异了,一切。
    “我是打算放手了,我让你把我扔进你那一文不值的情史里去,没关系,可是你给我机会了杨稚,你让我听见你的心跳了,你让我发现你喜欢我了,你让我有了不去加州的理由。”
    “我没有!”
    “我不信,”沈厌像个无赖,“你跟李忆南完了呀,为什么呀杨稚?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我跟你也完了。”杨稚咬牙切齿。
    “你说的吗?”沈厌道:“杨稚,你现在没有理由拒绝我了,你身边没人了,我可以追你了是不是?”
    “滚!”杨稚撒野,他自己也是失心疯了,他现在想打架,肾上腺素飙升。
    沈厌抱着人,竟然扯唇笑了,他道:“我不滚,我这辈子不会滚了,你跑吧,你挣脱得开我就不缠着你。”
    杨稚逐渐冷静下来,心跳扑通扑通的,他凝着沈厌的脸,那张耍无赖的脸,晚风是那么热,他今天才发现,风是热的,烫的,半晌后,他失笑的说:“你要不要脸啊?”
    沈厌也是,抱着人,对他一笑,竟然认真的说:“从始至终,我就没有要过脸啊。”
    在追他这条路上,他从来没有要过脸。
    杨稚抓着他衣服的手逐渐放松了下来,他仰着头被沈厌抱在怀里,那力道是他这辈子都逃不出去的强度,他望着他的眉眼,忽然掉下一滴热泪。
    我怕你知道我还爱你,一直都藏的那么好。
    可是今天晚上溢出来了,我不知道怎么收回来,那就放纵吧好吗?
    他突然抓住沈厌的衣领,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猛烈而激情的一场接吻,瞬间爆破,星光逐渐暗淡下去。
    他们在大路上的影子交叠,他们黏腻不可分割,他们拼命截取对方的呼吸,他们似在生离死别,又像是涅槃重生。
    热烈滚烫的夜,粗重低哑的声调,不可分割似的距离,没有什么比彼此炙热。
    “我不去加州了,”沈厌说:“我不离开了,杨稚,我不离开了。”
    他一遍遍重复,想要他听清楚。
    杨稚听到了,他为什么崩了眼泪?因为辗转这一圈,终于有一个人说,他比前程重要。
    沈厌说的,沈厌。
    杨稚的唇红肿泛着水光,眼泪模糊了视线,沈厌伸手抹掉,他低头,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双手拥着他的腰肢,杨稚边喘息边说:“你又是在耍我吧。”
    沈厌笑一声,他眼角早就湿了,他露出的笑是那么迷人,他装无辜,“什么?”
    杨稚抬眸,绝美的眼睛,让沈厌心跳剧烈加速的眼睛,哭了,伤神的,柔美的。
    “你今天,真的是来跟我道别的吗?”即使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对情感上的敏锐察觉力,除了杨稚了。
    “你想听实话吗?”沈厌摸摸他的脸,拇指轻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凑近他耳朵,轻声道:“我没有订机票。”
    杨稚转头看他,沈厌和他对视,四目相对,他们挨得极近。
    周三原先就是个路数,周三不是他离开的日子,周三是他拼这最后一把赌他杨稚会不会回头的计划。
    “你……”
    “对不起稚哥,随你怎么骂我吧,幼稚,变态,混蛋还是心机都无所谓,”沈厌一字一句在他耳边,“我没有办法,深思熟虑之后,我还是想要你。”
    杨稚抬了抬双眸。
    沈厌握着他的脸,软软的,带着眼泪的湿热,他贴过去吻了吻,“我想要稳稳。”
    杨稚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心情低落,因为他从来没有被谁坚定的选择过。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没有被对方坚定的拍板,说就是他了,这辈子就要他了。
    “我不爱你了。”他轻轻的说。
    沈厌拥住他一笑,重复道:“我不信。”
    黏腻的热烈,深沉的爱透过吻来表达,他躲不开的,如果他不放手,他就躲不开的。
    不躲了,不躲了吧,他要他追着他,跟着他,自己不会再躲他。
    随便吧,你不信你的,我说我的。
    不爱了?也许是。
    可是有句话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爱过他,旧情复燃,今日份的心动,没那么多道理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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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好是另一种虐狗的方式,准备接受稳稳的毒打吧狗子。
    标注全文完结就是结束,标注正文完就是有番,没有标注就是没完,不要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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