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近两分钟口舌,宿管阿姨才心软的打开门。
    三个女生立刻扶凌楚翘起来,“楚楚,你还能走吗?”
    “用自行车载到停车场吧,两个人在后面扶着。”她们轮流背也只能背一小段,换来换去浪费时间,折腾得她们累,她也难受。
    这个提议不错,但凌楚翘早在下楼时就想到更好的了。
    “青叶跟李真骑自行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我跟静静在这里等,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及时打电话。”虽是校内,但大半夜总归还是要多留点心眼。
    明确分工,立刻行动。
    只穿了睡衣外套,原本发热的凌楚翘站在深夜的寒冬里,冷得瑟瑟发抖,不过好在骑车去,开车返,半夜空荡的校园无人要让,等待车来的时间并不长。
    几人上车时,宿管阿姨加了衣服匆匆走出宿舍楼,“等我锁个门,我跟你们一去。”
    她亲自放的人,不看着还真不放心,另外,诚如那个小姑娘所说,有她在,门卫那边也比较好说话些。
    一番折腾,到了校门口又耽误了些时间,最终是顺利出了门。
    苏青叶开车,无需多问就直接开往协和,半夜路上也没什么车辆行驶,一路畅通倒也节省不少时间。
    一上车,坐下来何静便征询她意见,“你要不要给你爸妈打给电话,让他们到医院去?”
    “等做完检查再说,如果不严重就打扰他们睡觉了。”爸妈也都不年轻了,这大冬天,大晚上,还是少折腾比较好。
    “那丰自明呢?不是说你家他今晚值班么?你要不要告诉他一下。”
    凌楚翘也想打啊,从开始疼的时候就想打啊,但她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晚他嫌她烦的样子,咬咬牙,“还是不吧,他在上班打了也没用,说不准在做手术呢。”
    “三更半夜哪有那么多手术?”何静紧皱起眉头,“如果生病都不能找,你确定自己交的是男朋友么?”
    “还不如袁穆对你上心。”这几个月,她们也都是看着她恋爱的,每天蜜里调油,但有时候感觉像是一头热,尤其最近这个月,别的不知道,反正在宿舍,在教室,不管是打电话还是发信息,十次有八次都是她主动。
    比起刚开始热恋那会,丰自明的态度,在她们这些旁观者看来是冷淡了许多。
    李真也发表意见,“不管什么情况,既然他在值晚班,那你还是打一个吧,如果他不忙可以在医院里先安排好,这样等我们到了也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人在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凌楚翘听着这些,心里又苦又酸,又觉得委屈,身子靠在何静身上,疼得抽气,“不知道李真有没有帮我带手机,如果带了那你就帮我打一下吧,我实在是疼得不想说话。”
    自己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坚持不下去,会想要他过来。
    李真收的包,手机是带了的,听闻她这话,立刻翻出来给丰自明打电话,响了六声那边才接听。
    “楚楚?”丰自明有些意外,“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觉?”
    开了扩音,李真看向凌楚翘,见她疼得紧着眉头的朝她摇头,示意不接,她心下了然,直奔主题,“楚楚生病了,我们正在赶来你们医院的路上,你如果不忙的话就准备到门口接下,她疼得走不了路。”
    丰自明一听就紧张重视起来,“什么症状?哪疼?”
    今早上分开都是好好的,怎么到半夜就疼得走不了路了
    “肚子疼,发热冒汗,心慌,现在疼得不想说话。”李真如实报告自己所知道的。
    “现在还头晕恶心。”凌楚翘忍不住轻声说着。
    “还有头晕恶心。”李真听了立刻把她的话传达给丰自明,而后听见他在那端问,“疼的地方是不是肚脐周围,右下腹?”
    李真再度看向凌楚翘,见她连连点头,故回,“是的。”
    也不是不能走,是越走越痛。
    “你把手机给她。”丰自明如此要求。
    凌楚翘闻言却是摇头,她挺怕自己说着说着会哭。
    李真再度负责传话,“她疼得慌,不想说话,跟我们都是摇头点头的。”
    “我知道了。”他是想安慰,鼓励下她,既然她不愿意,那他现在,“我马上让人安排检查,你们大概要多久到。”
    苏青叶扬声回,“最多不超过十五分钟。”
    她开得很快。
    丰自明心下有谱,挂电话前还是对凌楚翘说了番话,“麻烦你告诉楚楚,让她别怕,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
    抵达医院,丰自明亲自带领医护人员在门口迎接,还准备了担架。
    车子还未停稳,他就大步走过来。
    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坐在医院这边外面的李真率先跳下车,“痛了一路,现在都快痛晕了。”
    她说话间隙,丰自明已经经过她身边上车了。
    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凌楚翘尽管强忍着这一路也没少痛哼出声,这会脸色苍白,冒着虚汗,身体瘫软靠在何静身上。
    听见声音,她撑起眼皮,看清已上车的男人,听见他叫自己,“楚楚。”
    这一路赶过来朋友们对她颇多照顾,她心里也是非常感动,但直到此刻,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她才觉得心落地了,仿若看到亲人般,想要依靠。
    她朝她伸出双手,咬牙忍了一路,到此刻才是哽咽的,“自明,我痛。”
    看到被病痛折磨得这么虚弱的女友,丰自明心疼,他小心翼翼地的抱她下车,声音温柔极了,“别怕,我马上带你去做检查,等会就不疼了。”
    把人放到担架上,一路跑进医院大楼,丰自明全程弯腰握着她的手,安慰鼓励她,也咨询她的病痛症状。
    一番详细检查下来,确诊为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动手术。
    丰自明把结果告诉她,凌楚翘紧张害怕的反握紧他,“是什么样的手术?会很疼吗?”
    一听到手术,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在自己肚子上划一刀,就算手速过程中打了麻醉,术后的疼痛也是难以想象。
    “腹腔镜微创手术,麻醉醒后会有一点疼,但比传统手术痛感要小很多。”丰自明如实相告,随后,“我亲自给你做,全程陪在你身边,相信我,不要怕。”
    凌楚翘盯着他,眼眶红红的,小半响,“好。”
    他说要立刻做手术,那就是很严重的意思,她再怕也必须得面对。
    丰自明温柔帮她擦汗,“要通知你爸妈过来吗?”
    凌楚翘摇头,“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有事,等明早再告诉他们吧。”
    手术室,接到电话丰自明就以防万一的让人准备妥当。
    决定做手术后又争分夺秒做了些术前准备,以最快速度进入手术室。
    躺在手术床上,随着麻药流进身体,凌楚翘慢慢闭上眼睛,睡过去前停留在脑海里的画面是穿着手术服,准备给自己治病的男人。
    信任让她的心安定了,但还是觉得害怕。
    普通外科小手术,各项操作都已经非常成熟,但这一个小时的手术时间却是丰自明从事这个职业以来最漫长的几十分钟。
    他在做时全神贯注,没有一丝别的想法,但做完了把人送到病房安顿好,他一个人到洗手间冲了好几把冷水脸,平复心里翻滚的情绪,整个眼眶都是红的,连手也是颤抖的。
    凌楚翘在做完手术,麻醉复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微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放大的脸,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最后是溺水后突然能呼吸,醒过来就抑制不住的开始抽搐着哭泣,整个人像筛子一样狂抖。
    身边护士提醒:“麻醉没过就是这样,我们现在送你去病房。”
    丰自明握着她手,素来在她面前口齿伶俐的自己,此时喉咙梗塞得不行,不顾身边还有同事在场,附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声音哑得不行,“宝贝再睡会,慢慢就不疼了。”
    不可能不疼,可他此时嘴笨的都不知道怎么哄她。
    没回到病房,凌楚翘又晕过去了,断片了。
    再醒来,室友男友都在,那种抑制不住的感觉再度袭来,不停哭泣,抽搐。
    女生感情丰富,看着她这个样子,三位舍友都觉得心疼,忍不住喉咙哽咽。
    凌楚翘说,“我不是伤心难过,我只是不受意识控制。”
    “有些人全身麻醉后是会有这种情况,等会就好了。”丰自明解释,手里拿着手帕帮她擦泪。
    三位女生及陪同而来的宿管阿姨,等她醒来后并没有在病房里呆多久,表达了关心,确定她已安全,待了一会便被丰自明安排的司机送回学校了。
    走时说明天再过来看她。
    有男朋友在,她们留下来帮不上忙只能是打扰她休息,横在他们中间当电灯泡。
    用了止痛泵,疼痛有,但已不似刚醒时那么强烈,凌楚翘的哭泣早已止住,人都离开后丰自明打来热水帮她擦脸,脖子,还有露在外面的手。
    做完这一切,也倒好水收拾妥当,他又坐回床边椅子上,把她柔软的小手握进自己掌心。
    凌楚翘问,“你上班时间就这么守着我影响不好,你还是回去工作吧。”
    她娇气任性,但却并不是蛮不讲理,不懂事的女人,她尊重他的职业,也明白,在他心里,工作是比谈情说爱更重要的事。
    “没关系,现在没有新进病人,如果需要医生会有人来会叫我的。”她就一个人,若无紧急情况,他是不会离开的。
    目光落在他们裹在一起的手,凌楚翘吸着鼻子,没有说话,但心里是开心的。
    伴着身体疼痛的开心。
    不怕空气突然安静,因为他们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说也不会尴尬。
    彼此静默好一会,突然听见他问,“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凌楚翘一愣,反应稍慢了些,眼眸抬起,见他正盯着自己。
    她微抿着唇向两边扯了扯,“我担心你在忙,不想打扰你。”
    丰自明深吸口气,慢慢吐出,“那晚的事,你是不是还在生气?还在怪我?”
    刚刚她没醒过来前,她的舍友都跟他说了,她根本不想告诉他这件事,自然也没想过要找他帮忙。
    他的眼神太深沉,复杂,凌楚翘看不太懂,也莫名心虚的不敢对视,她收回目光垂眸盯着盖到自己脖颈下的被子,静了大概五秒才低低出声,否认,“没有。”
    如果真生气,怪他,前两天就不会去他家,她只是不想招他烦,但她并不想告诉他这个原因。
    男人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对不起。”
    他这几天有感觉到,但没太放在心上,以为过几天就好了,没想到她会决绝到连生病都不打算跟他说。
    若不是今晚他刚好值班,她如果......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可能会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这种不再被她依赖,甚至被她排挤在外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明知他这声对不起是对那晚的事,但凌楚翘却并不想谈论,于是故作轻松的想要绕过去,“又不是你让我生的病,用不着道歉,该是我谢谢你救我一命。”
    急性阑尾炎,不是什么重大疾病,但严重时若不及时手术也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如果之前的不在意是情商低,那现在,在已经明显意识到,那些话已经成为横在她心里的一根刺,成为他们感情里的一道裂痕,他若还觉得没关系,不在意,他不是情商低,他根本就是情商智商都为负数的,比蠢驴还要蠢的人。
    丰自明稍微想了一会,缓缓道来,“我进医院第一天,跟着主任接触到的第一个重症病人,前段时间病情复发,被家属送到医院,连着十二天跟死神博弈,无数次出入急症室,但最终还是没能保住他的性命,就在那天我叫你晚上去我们家后的半个小时,下午十六点一刻。”
    说到这,他顿了顿,抬眸看向他,“我心情很不好,晚上没忍住跟朋友出去喝了点酒,然后.....”
    有些说不下去,也不太想提那晚的过程,“我知道这些并不能成为我伤害你的理由,但是楚楚,我真的是无心的,也知道错了,你能不能把那些话忘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好在一起。”
    凌楚翘垂着样,还是盯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另一只没被他握住的手自然放在被子上,食指拇指有一下每一下的弹指甲。
    第一个病人,意义深重,她能理解他那段时间的情绪低落,也能理解他那晚的口不择言,可那些真的只是无心的口不择言吗?
    要知,越是无心,说出来越能代表一个人的真实想法。
    丰自明此时就像是等待判决的犯人,半响没见她吭声,心急了,“宝贝,你说话,别不吭声。”
    手指停止弹动,凌楚翘抬眸直视向他,起唇,“我想听几句真话。”
    “我说的都是真话。”丰自明立刻接腔,那摸样就差举手指说,我可以发誓了。
    凌楚翘不买账,自顾问,“你讲真的,过去我每天那么频繁的骚扰你,是不是真的有让你觉得很烦的时候?”
    每次不至于,但偶尔呢?
    丰自明微顿,而后摇头,“没有。”
    凌楚翘闻言,小脸一板,“我现在是想好好跟你沟通,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以后还是像这几天这样相处,不要提这些问题了。”
    小女友生气了,刚做完手术不久,生气可不好。
    丰自明现在没一点脾气,说之前先商量好,“那我们先说好,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能生气。”
    提前打招呼,看来是真有烦过。
    凌楚翘心里不太开心,但还是点点头,“嗯,你尽管说吧。”
    丰自明挪了下椅子,往床边更近一点,大拇指轻轻扶着她柔滑的手背,说之前先观察她的表情,“有时候特别忙的时候听到你打电话过来会有一点烦。”
    说着又打量她,见她沉着眉眼又立刻补充,强调“真的是忙的时候才会那样,平时还挺乐意的,比如这几天你没给我打电话,没发信息,我每次忙完看手机都会很不习惯,甚至不安,因为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
    不习惯但又好面子的,拉不下脸,较劲的觉得她忍不了几天。
    凌楚翘再度沉默,良久,久到握着自己的男人忍不住又要着急才出声,却是平平淡淡的一句,“我知道了。”
    “......”丰自明一头雾水,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生气还是理解了?
    好像,应该,可能是理解了,那么关于那晚的事呢?
    原谅还是没原谅?愿意完全和好还是依旧保持这几天,爱理不理,遇事把他排斥在外的状态?
    女人心不好猜,高智商也没什么卵用。
    “没什么意思。”凌楚翘故意吊着他,保持神秘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丰自明:“......”
    心结解了,凌楚翘也就不继续这个话题了,转而问道,“我能吃东西吗?”
    丰自明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冥思苦想,听到她的问话慢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不能,要等到你排气过后才能吃流质食品,而后是半流质食物,恢复正常饮食要一周后,且忌辛辣刺激食物,不过这些你不用操心,我会让人每天做好你能吃的送过来。”
    这么贴心啊。
    灵动的眼睛滴溜溜转悠,凌楚翘很是不给面子的说道,“我妈我会帮我做的。”
    “那我就每天给你阿姨列食物单,告诉她你当天该吃什么比较好。”丰自明想也没想的回应。
    凌楚翘听着却是愣住了,好一会,“你确定要每天给我列菜单?”
    一般主治医生都是一次性跟病人家属说清楚,他每天给她妈列菜单,不觉得太那什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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