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借车的人满脸欣喜地推车走了,徐灵灵忍不住叹息,谁能想到呢,再有不到十年,自行车会成为农村家庭家家户户都有的基本交通工具;再过三四十年,就连汽车也不稀罕了。
    这个时代,的确桎梏了人的一些思想和发展,但不过几年之后,就会给人们广阔的天地和无限机遇。现在,只不过是她的蓄力和调整阶段。
    这是徐灵灵对这个时代的看法,也只有在这样的希望引领下,她才能平静地写下某些荒谬的观点,按照公社的要求,张贴在村里的显眼位置。不过她也同时贴了丰收的图画,色彩绚丽的图画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去,把那一条标语衬得特别可怜。她就这么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微薄之力与整个时代周旋。把光明无限放大,把晦暗挤到角落。
    她并不是孤军奋战。朴实的老百姓有自己坚守的信念,这些信念汇聚成塔,是她最坚强有力的后盾。
    报纸上不断有新消息传来,不过人们已经习惯了五花八门的运动名称,也不管懂不懂,只管跟着喊口号就是。喊完了口号各回各家,关起门来照旧过自家的日子。真正能够理解报纸上新闻的深层含义的,只有极少数的人,除了徐灵灵之外,也就是那几个知青勉强可以一窥究竟了。
    不过,他们几个的心思都不在报纸上写了什么,而是什么时候他们才能离开农村,回到城市去。
    第一个离开的是王红星,他不但自己离开,还把和他关系最好的周抗美给带走了。方法特别光明正大,是通过招兵离开的。
    王红星的爷爷在接到孙子写来的信之后,觉得他在农村磨练了几年差不多了,就把他扔到了部队。本着扔一个也是扔、扔两个也是扔的想法,也就顺手把他要求的周抗美也给扔了进去。不过他好在知道徐灵灵是个小姑娘,而且是个不想去参军的小姑娘,没有顺手把她也扔进去。
    没错,这素未谋面的一老一小,是忘年交。事情起源于某次闲聊,王红星转述了他从爷爷那里听到的故事,徐灵灵这才知道那位老人家是一位参加过南昌起义的老革命,他的经历就是一部建军史。原本在历史书上看到的长征、根据地、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一下子变得鲜活了起来,徐灵灵对这位老革命充满了敬佩之情,便将自己存了多年的老酒弄出一坛子来,王红星托从临县开往北京的长途客运司机给捎回了北京。
    王爷爷嗜酒如命,说是在长征路上爬雪山的时候染上的酒瘾,徐灵灵深表理解。她存放的老酒不少,而且已经开始重新酿造了,就连泡药酒的药材也还在,托空间的福,药性并没有流失,完全可以接着用。这些东西又不好卖,还不如送人。
    王爷爷一喝之下,大为惊喜,知道是一个小姑娘偶尔从破庙里挖的,全都给他送了来,就觉得自己一个老革命,不能占人家小姑娘这点儿便宜。问了王红星之后,知道这小姑娘爱集邮,就给她寄了一些邮票过来。
    徐灵灵对着其中的一副小四联傻眼,这可是后世无数集邮人梦寐以求的珍惜邮票啊,没想到她居然还有亲眼看到的一天,甚至是拥有的一天,这张邮票可是从来没有公开发行的。
    此厚谊不报不行,她就从王红星那里借了一张照片,根据王爷爷当时的年龄,仔细认真地画了一幅画像出来。王爷爷一看,大喜过望,立刻拿了自己不同时期的照片给寄过来。徐灵灵不负其望,爬雪山、过草地、大生产,打鬼子、搞地下、大决战,每个历史时期的标志性大事件都来一幅,加上她的想象和对历史的理解,再来点儿艺术加工,等画寄过去,可把王爷爷高兴坏了。老爷子专门找了个老师傅把那些画裱起来,挂在自己的办公室和书房里,惹得一群老伙计羡慕不已。
    两个人就这么成了忘年交,徐灵灵给人家送花生寄画像,王爷爷就给她寄邮票小人书,到后来连王红星这个传话的都不用了,俩人直接联系。就连长途客运司机都成了徐灵灵的朋友,因为每回托他带东西,徐灵灵都会送他一些,不管是各种水果还是咸鸡蛋,都是极受欢迎的。到后来,不管有没有东西捎带,只要开到这个村子,看到徐灵灵的身影,司机都会停下车来跟她说两句话。
    王红星和周抗美在同伴的羡慕眼光中,收拾了物品,把背包往身后一扔,潇洒地走了。过了新兵训练期可以写信之后,给徐灵灵来了一封信,里头夹了一张俩人的合影。
    徐灵灵就给这俩画训练像、站岗像,甚至还杜撰了一副卧雪埋伏像,为了怕俩人争抢,一式两份。
    厚厚的一沓,分了好几封信才寄过去。
    快过年的时候,还给寄了一个大包裹,里头是炒好的瓜子花生,还有几斤大红枣。
    至于王爷爷那里,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煮熟了的咸鸡蛋和一坛药酒。王爷爷有老风湿,这药酒当年可是从太医正那里弄来的方子泡的,最是对症不过。
    除了祛风湿的,她还有强身健体的、缓解肌肉疲劳的,都是前世为家里习武的子孙们预备的,现在都还好好地躺在空间里,整整齐齐的十几坛子。要是节省一些,这辈子都够用了。
    她空间里每年能收三季,粮食又不能公开买卖,干脆就重新开始酿酒。酒这种东西好,越存越香醇。不像绿茶,只能喝新鲜的。
    她现在长大了,原来不可以做的事情,现在又一一拾起来。那两株茶树都已经长疯了,让她踩着凳子拿着大剪子咔吃咔吃一剪,重新又老实起来,乖乖地发新芽,由着她采摘下来精心炮制,炒了一锅又一锅绿茶。
    绿茶不好存放,便放在保鲜区,慢慢找机会送人。王爷爷不是合适的对象,但张阿姨完全没问题。
    到了冬天农闲的时候,村里有修水库的任务安排下来,她二叔就去了,要一个月的时间,然后再由别的公社顶上。
    水库的柳条筐就是他们村提供的,柳条筐这种东西能用好多年,订单少了之后,徐灵灵给队长说,她又找到了新订单。给了样品之后,全村又开始编圆柱形的篮子。
    这个新订单,其实是徐灵灵自己下的。她知道了张阿姨要给地区领导送东西的消息之后,就想到了这个主意。其实并不是新鲜主意,后世随便哪个商家都知道包装的重要性。她也只不过是借鉴一下罢了。
    她试了试,把芹菜、黄瓜、西红柿、甜椒等各色蔬菜放在了一个篮子里,做了一个礼篮,盖上盖子,别人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什么,正好符合张阿姨要掩人耳目的要求。重新拿了一个,放上橘子、橙子、苹果、葡萄、梨等水果,做了一个果篮,甚好。
    根据空间里的物品数量,装了几百个礼篮,去了县城。连篮子带东西,一股脑儿地卖给了张阿姨,把张阿姨高兴得不成,尤其是徐灵灵送给她几两绿茶,更是让她在领导面前刷够了好感度。
    当王叔叔和张阿姨因为受到上级领导赏识,两口子双双调到地区之后,王叔叔给徐灵灵要了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入学名额。
    是省城师范大学的入学名额,徐灵灵问张阿姨,她能把这个名额送人不?
    张阿姨愣了,没想到她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
    徐灵灵笑眯眯地看着她,跟她说自己暂时不能离开农村。张阿姨觉得自己懂了,很大方地说完全可以。已经要来的名额,难道还要还回去不成?那可是她爱人私下扣下,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回了村子,徐灵灵转手就把那个名额给了省城的一个知青。那知青正在抓耳挠腮地找门路回省城呢,家里老人病了,正是用人的时候。
    徐灵灵这个名额简直就是救命的,把那知青感动坏了。这可是前途,是关于一辈子的大事!
    徐家人是在那知青走了好久之后才知道,敢情那个人人羡慕的大学生名额是自家的,头一回觉得自家孩子是不是傻?
    徐灵灵慢条斯理地解释工农兵大学生和以前大学生的不同,着重强调了目前大学里教授的课程。一家子让她忽悠的,只得出一个结论:现在的大学,学不到真东西。
    可那也是大学啊,而且是从此跳出农村,吃公家饭的绝好机会,就这么送出去也不合适啊!
    最可气的是,还是这丫头偷偷摸摸送出去的,一点儿口风没漏,更没跟家里人商量。
    徐灵灵是谁啊?一家子全都加起来都不如她能说。面对一家子的质疑,她从国家形势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个人发展十年规划,把一家子说晕了之后,她回自己屋睡觉了。
    徐老栓胡撸一把脸:“都散了吧,反正人家都走了,再说别的也没用了。”
    李小能站起身来:“这臭丫头,就是个傻大方!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只要不是让人骗了就行,要不是这么个傻大方的性子,这么多年一大家子也不至于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他们哪里知道,徐灵灵这么大方的真正原因呢?
    徐灵灵美滋滋地在空间里看着自己的功德点数傻乐,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去?买篮子挣功德点,卖菜卖水果能挣,送东西给王爷爷能挣,借给别人自行车还能挣。至于把名额让给别人,更是能挣票大的。
    留下几百个功德点以作不时之需,剩下的全都让她给升级了农田的土壤品质。品质提升了,不但会节约她大量的劳动力成本,产量还会提升呢。
    日子过得规律又充实,她又早早地学会了在这个时代谋生的规则和本事,时间就显得特别快,几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她的日子过得悠闲自得,褚桂兰却被她愁个半死,原因无它,这臭丫头死也不松口同意嫁人。
    要是那些歪瓜裂枣也就算了,里头正经还是有几个不错的人选。一个是在公社里当宣传干事的,正儿八经的公家人,她嫌人家老,也不过就是比她大五岁,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老什么老?胡说八道!
    一个是在学校里当老师的,比她大三岁,这回总不能说人家老了吧?这臭丫头嫌人家难看,说是怕晚上起夜猛不丁看了那张脸会吓死。人家就是眼睛小了点儿,嘴唇厚了点儿,牙床凸了点儿,一张脸总体看起来也能算个中等模样了,难看什么啊难看?脸又不能当饭吃,有本事不就成了?这臭丫头死活不乐意!
    最可惜的是一个军官,听清楚啊,是军官,不是小兵,人家都已经是排长了。回家探亲的时候托了媒人上门,心诚着呢,头一回上门就拎了二斤猪肉。结果那臭丫头被她硬逼着跟人家聊了聊,说啥也不同意。人家那小伙子是真看上她了,来了好几趟,这臭丫头也不松口。这回别说褚桂兰了,就连一直站在徐灵灵一边的徐大柱都奇怪了,这小伙子总体不错啊,咋还不乐意呢?
    徐灵灵振振有词:“爹你别听那人瞎说,他条件是不错,可人家娶媳妇不是拿来疼的,人家是拿来照顾家里爹娘的。他倒是一拍屁股走了,把一大家子的责任全都扔给我,我有那么傻吗?他是对我死心塌地了还是救命之恩了?我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啊?我挣了钱给自己爹娘花不好吗?给完全不认识的一大家子人花的着吗?你们不是嫌我傻大方吗?我这回不傻大方了,你们怎么又不乐意了?”
    一连串诘问往外一扔,徐大柱不说话了,他说不过他闺女。
    褚桂兰更说不过,但是她有笨主意,自己说不过就请外援。
    徐老栓和李小能就被大儿媳妇请来做说客了。这俩人对解放军有天生的感情啊,尤其是徐老栓。
    结果徐老栓的话没说几句,就被孙女给怼回去了:“爷爷,我知道你喜欢解放军,我也挺佩服解放军的。可问题是,我跟那人完全不熟啊,他是什么脾气秉性,我全都不知道啊。他们家里人什么样,我也不清楚啊。要是那人在家,慢慢磨合着也就算了,可他不行啊,一年能回来一次就不错,把我一个人扔在那么一大家子里过日子,我这日子得苦成什么样啊?他现在才是个排长,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随军啊?你们干嘛那么草率就把我嫁出去啊?我才多大啊?”
    徐老栓耳朵边就光剩下“啊”了,眨巴眨巴眼睛,把自己想说的话给忘了。
    算了,不管了,让儿子媳妇头疼去吧!
    老两口私底下嘟囔,咱家大孙女小时候多懂事多乖巧啊?怎么就到了这婚姻大事上,就这么让人累心呢?
    好在大孙子的亲事比较顺利,姥娘村的闺女,长得挺水灵,比虎子小一岁。俩孩子一到岁数就领了结婚证,现在都挺着大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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