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今年的冬夜比往常要冷上几分, 龙山的山口处,也是半山的悬崖, 只不过没有山顶那么陡峭, 黑夜中, 几缕风拂过, 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茂密的树林里, 兵荒马乱之中, 也不知道是谁先声张, 暴露了踪迹, 惊扰到了温圣, 温语竹的脖子又被勒紧了几分, 她的脸色都涨红了。
    顾寒的视线紧紧的锁住温语竹, 手握拳, 紧张显而易见。
    一阵风声席卷而来,警察从树林里一跃而起,拿着木仓全部对着温圣,他面色狰狞, 掐住温语竹脖子的手又狠狠的收紧了几分,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顾寒,怒道:“你居然敢叫警察,你是不是想让温语竹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
    冲出来的那个警察是个新人,误把温语竹被呛到的咳嗽声听成了信号,一时紧张冲了出来,现在听见温圣这么说, 才后知后觉自己做错了事。
    他懊恼,但是却没有退路,一群人见机行事,全部冲了出来,于是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圣把木仓一直怼着温语竹的太阳穴,顾寒站在原地,哑声道:“温圣,你现在快点放了温语竹,我当作没事发生!”
    温圣像是被刺激到了,把木仓狠狠的砸了一下温语竹的脑袋,瞬间有些破皮,温语竹疼的叫出了声,他捂住她的嘴,咬牙道:“你居然敢报警,看来你是一点都不在意温语竹的死活了,那既然你不在意,我现在就让你后悔!”
    顾寒喉结滚动,深知温圣的疯狂,他劝阻:“温圣,你别冲动——”
    “晚了,顾寒!”温圣把扣动了下枪扳机,目光阴鸷的望着顾寒,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后悔!”
    说完,就在大家以为他要把木仓扣下打中温语竹的时候,他蓦然把枪对准了顾寒,然后和警察的木仓声同时响起,他的枪对准了顾寒,而警察的木仓对准了他,砰的一声,震耳欲聋,鲜血沿着棉衣往下流。
    顾寒的手臂上血流不止,温语竹瞳孔惊缩,吓得牙齿打颤。
    而温圣的手也被击中,血液往下流,沾湿了温语竹的手心,黏糊糊的,异常恶心。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就被温圣用力一拖,两个人往身后的悬崖边倒去。
    温语竹的视线里,顾寒双眸瞬间瞪大,不顾自己身上有伤,奋不顾身的往前一扑,在温语竹坠入悬崖的那一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一个在悬崖下,一个在悬崖上。
    这都是掉落下来的荆棘树枝,扎的人皮肤生疼,可他却不畏惧,咬着牙趴在地上,任荆棘刺进皮肤里。
    顾寒手臂受了伤,鲜血一直往下滴延,沿着两个人紧紧相连的手臂流入温语竹的手心,她红着眼,哽咽怒吼道:“顾寒,放手!”
    她都能看见他脸色有多苍白,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劲才拉住她。
    可她不能这么自私,因为温圣也拉着她的另一个手,他往下坠,只要他不放手,温语竹定然是上不去的。
    她往下看,温圣卯足了劲儿一直把她往下拉。
    顾寒咬牙,冲着身后的那群人喊道:“快点过来!”
    身后渐渐有脚步声传来。
    他的手已经感觉骨头在响了,且被抢击中的地方鲜血已经止不住的往下流,伤口的缝隙也渐渐的增大,他能清楚看见里面的肉。
    但他依旧不愿意放手,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
    脑海中这个念头刚闪过,顾寒就看见温圣的另一只手奋力一拉,然后抱住了温语竹的腰,几乎是在警察来的那一刻,两个人坠入无边的海。
    温圣的声音隔着半山悬崖的回音传入耳,“顾寒,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风拂过,他怒吼“不——”,而他们却没有停留,笔直的往下坠。
    他惊恐的双眸瞬间瞪大。
    底下是海,只要任何人坠入都会生死不明。
    他奋不顾身往下跃的那一刻映入了温语竹的眼里。
    瞳孔惊缩的那一瞬间,她坠入了海底,海水呛到她不得已闭上双眸,耳膜像是镀了一层水膜,吸了几口进去,呛到她肺部都涨疼。
    她想挣扎,却发现温圣拼死缠着她,怎么都挣脱不开,拉着她一起死的念头哪怕在海里都那么的深。
    就在她要放弃跟着温圣一起坠入海底时,忽然扑通一声巨响惊醒到她,她强忍着被水冲洗到发疼的眼,印入眼帘的就是男人极力往她这边游来的身影。
    手臂上流出来的血将她眼前的海水染成红色,她嗅到了血腥味,也看见他奋力的身影,当手触及到一起的时候,他有力的手紧紧的包裹住她,依旧是那句唇语别怕,掌心的温度被冰冷的海水掩盖,像是精疲力尽那般,她闭上了眼。
    帝都的冬天少有这么冷的时候,外面寒风凛冽,后半夜竟然下起了大雪,屋内点了一盏玄色的小灯,就在床头,光圈笼罩下,将病床上的女人虚弱的面容映照出来。
    安静的走廊里传出了车轱辘的声音,很清脆,门把被拧开,一个身穿护士服的女人走进来,对着病床上的女人探测了心率和血压之后,又阖上门走了。
    几乎是门阖上的那一刻,病床上的女人就睁开了双眸。
    视线迷迷糊糊的,看东西也不大清楚,一样东西愣是聚焦了许久才看清床尾上写的几个大字。
    ——帝都第一人民医院。
    温语竹瞬间就明白了自己为何躺在这里,她脑袋晕乎乎的,想到了温圣,正欲下床,却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了门把旋动的声音 ,很是清脆。
    温语竹的视线被开门的声音吸引过去,一抬眸就和门口的男人视线对上。
    来人是警察,手上正拿着一个录音笔和一个本子。
    “温小姐,感觉身体好点了吗?”带头的那个人笑着问,嗓音很和煦。
    温语竹点点头,旋即道:“不知道警官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本来不应该你刚醒就打扰你,但是因为这个案子从你睡着开始就一直拖延到现在已经有两天半了,温圣不肯开口,当事人也只有你们两个,我们只能来问问你,还请温小姐把知道的事情都和我们说一下。”
    温语竹脑袋还真的是很疼,而且刚醒来,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从何而讲,正犹豫怎么开口的时候,便听见警官道:“还请温小姐抓紧时间,您先生出去买粥去了。”
    温语竹不是很了解为何要快一点,许是她疑惑的表情太过于明显,警官笑了笑,好心解释道:“因为您的先生,这几天只要我们一过来和护士询问你醒了没,他就不悦,估计是知道我们要做笔录要打扰到你,说什么都不肯让我们进来,可别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疼老婆的男人。”
    被他这么一说,温语竹蓦然想起了顾寒的手臂也受了伤,是被温圣的木仓个击中的,思及此,她嗓音略有些急的问道:“顾寒.....他没事吧?”
    警官眉微扬,摇摇头道:“也不能说没事,他当时受伤了还跳下去想要救你,然后受伤的那只手发炎了,现在估计整个手都僵了,得要养上好一段时间。”
    温语竹呼吸一滞,没有想过顾寒会因为她而落到这个地步,她有些急,还想问什么却被警官打断了,“顾太太,你现在先别急,有什么事和温先生好好沟通一下,先生这么疼你,想必是一定会和你说实话的。”
    温语竹不做声。
    “那我们开始做笔录,可以吗?”警官可能是这几天被顾寒一直压制,所以现在牢骚不断,“我们加快速度吧,不然顾先生回来了,可就录不了了。”
    警察虽然说了这些话,但是也体谅温语竹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才捞上来,现在正是体虚的时候,问了关键的几个点就离开了。
    温语竹靠在床头上看着窗户发呆,听见门把声响起,她视线立刻往门口看去,不是顾寒,而是一个医生,面容娇俏,一双桃花眼和她稍许相似。
    她戴着听诊器,名牌上写着几个字:裴星。
    “感觉哪里有不舒服吗?”裴星掏出笔,对着温语竹打的吊针上签了一下名字,然后淡淡道:“注意一下不要剧烈运动,还有,你现在还得再住院观察几天,胸腔有点问题。”
    发现温语竹盯着她,裴星宽慰道:“不是大问题,就是一直被水淹着,进了一些,肺部有点感染了,你别怕。”
    温语竹咳了咳,道:“没怕,只是想问问你,我丈夫的身体怎么样了?”
    怕她不知道,温语竹解释,“就是顾寒......”
    “我知道是顾寒,这几天他可是出了名的。”
    温语竹不解,裴星却也没仔细解释,只含糊道:“都说医院里有个妻控,说的就是顾寒。”
    裴星又道:“不过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有默契,他这几天也一直追问我们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就担心你有个意外,看上去是把你放心坎上了,现在你刚醒又睡着我问他,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温语竹没想到自己这么一问忽然能让眼前这个年轻的医生这么调侃她,略微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却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顾寒。
    他单手拎着一碗粥,脸上的胡茬很明显,看上去像是三四天没洗澡的人,哪里还有一点点往日看上去的清冷高贵的模样。
    另一只手缠满了纱布,一看就是受了重伤。
    温语竹的视线没动,能感觉到裴星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也能看见顾寒的喉结一直在滚动,她也没开口,就这么安静的注视着他。
    其实也不过两天前的事,但是温语竹总觉得很久没有看见过顾寒了,像是隔了几个世纪那般,特别是他的脸庞,也只不过几天,变得憔悴了不少,他皮肤白,一点点青色胡茬和黑眼圈就能看得很明显。
    她没忽略他眼底的那抹青色。
    她眼眸微颤,想开口,却发现刚刚自醒了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现在喉咙干到发一点点声就觉得嘶哑和疼痛,她咳了几声,再抬起眼就看见男人已经站在她的身边了。
    温语竹再次抬眸看向他,近距离才看见他眼里全是红血丝,她强忍着喉咙里的不舒服,想开口问问他身体怎么样了,却听见他嗓音嘶哑道:“别说话,我倒杯水给你。”
    说完,他转身往沙发上走去,水是温热的,顾寒转身,将水递给她,低声道:“喝点。”
    温语竹觉得比起她的嗓子,顾寒的嗓子才更加的需要喝水,那喉咙嘶哑的简直不像话,听上去像是声带受了伤,她蹙眉,将水推给他,眼眸微颤,叫他喝的意思很明显。
    顾寒见她这副刚醒来可怜兮兮的模样,心坎一软,低声道:“你先喝了,喝了我再喝,那还有一壶。”
    温语竹闻言,睨了一眼桌子上的水,默默的接了过来喝了,顾寒拿着她喝完的杯子往桌子上走去,就着她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有些温热的水入了喉咙,顾寒感觉自己火辣的嗓子得到了舒缓。
    这是他自昨天以来的第一杯水。
    还没转身,他救听见温语竹坐在床上,低声问道:“你的手......”
    她坠海前是很清楚的看见温圣的木仓对准他,只是在按下板口的时候,温语竹的挣扎让温圣的枪射偏了,这才从心脏的位置转移到了手臂上。
    但后面的事温语竹也记不大清楚,按道理说不需要这么一长条的纱布包着,这样看上去倒像是骨折了,她还在想,顾寒的声音倒是把她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没事,就是不小心挂到了一点,”顾寒似乎不愿意多说,单手提着刚买好的粥递给温语竹道:“喝点粥先吧,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温语竹看了眼粥,道:“你晚上就喝这个吗?”
    顾寒肯定是没有料到她会在今晚醒来,这份粥,定然是买给他自己喝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份白粥,甚至连榨菜都没,温语竹鼻尖冒酸,垂着眼眸没去看顾寒。
    他低低的嗯了声,“刚好今晚没什么胃口,就买了点粥喝一下,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去给你买点别的,但是不能吃辛辣,你——”
    温语竹垂着眼没说话,倒是鼻子酸胀的很,她的脑海里回荡起警官走的时候留下的一句话,“对了顾太太,您现在醒了就顺便提醒一下顾先生,这几天他一天就喝一碗粥,连菜都不要,听说也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下巴的胡茬也该刮刮了.......”
    当时她还觉得警官说话夸张了些,现在一看,哪里夸张,这人分明瘦的眼窝都深陷了一些进去,温语竹也没否认他,而是默默的伸出手,“我喝,给我吧。”
    “我喂你,”顾寒不由分说地拒绝她自己喝粥的提议,那只缠着绷带的手略有些僵硬,哪里是他口中说的划伤,他行动看上去很僵硬,一点儿都顺畅,连拿个勺子都慢人一拍。
    温语竹一言不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下一瞬,勺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她眼睁睁的看着顾寒僵了片刻,蹲在地上企图捡起勺子。
    顾寒单膝跪地,头微微垂低,温语竹坐在床上,视线看向了他的后脑勺,她眼眶顿时红透,侧过头不愿再看,原因无他,而是顾寒的头发里,夹杂了几根新长的白发。
    警官说:“你的丈夫很担心你,这几天没睡觉,都在守着你。”
    “悄悄告诉你一件事,”警官录完笔录的时候,收拾东西站起身,道:“那天我路过这里想看看你醒了没有,却没想到他坐在楼梯口上掉眼泪,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哭成这样,”警官说:“你真幸运,你丈夫是真的爱你。”
    她忽然感到很难受,明明前不久他们还剑拔弩张,他出言不逊,她据理力争,两个人都不肯退让半步,可偏偏,她出事了,他却比谁都着急,比谁都拼命。
    温语竹现在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寒,若说一下子将七年前的那些事一笔勾销,那她显然没有那么大度,但是若说一点点心软都没有,这也不可能。
    温语竹的思绪变得有些快,从而顾寒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直到他拿了一个新的勺子,把粥喂到她的嘴边时,她才彻底的回过神来。
    误以为她是耍小脾气不愿意喝粥,他嗓音嘶哑,带着低哄道;“乖,把粥喝了,我带你去见温圣。”
    作者有话要说:  狗男人的狗是不会消失的!接下来请看狗男人是如何把语竹骗到手的!!!
    裴星是我上一本现言的女主《拥抱星星的太阳》你们可以去看看!前三十红包!!!呜呜呜,我最近是真的太忙了太忙了!
    明天六点更新,以后我啥时候更新我就先通知一声,呜呜呜,如果我六点没更新那么都是九点,我就这两个时间点更新,呜呜呜!
    感谢在20200608 17:47:50~20200609 20:5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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