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赵钰已多日不曾进宫,今天进宫请求面圣,却得知皇帝不在宫内。他等了一会儿,不见皇帝归来,又不好久留,只得起身离去。
    刚回到王府,管家就匆忙跑过来告诉他:“王爷,玲珑公主在厅堂。”
    信王神情微顿:“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玲珑公主如今是他的未婚妻,这个来自漠北的姑娘在京城中无依无靠,不知怎么有时就会往信王府跑。
    大概是漠北女子性情豪爽与中原不同,所以她也不在意中原的规矩,得了空就会骑马过来。
    信王一看见她就心里不自在,但人家找上门来,他也不能躲避,只能上前招待,尽地主之谊。
    还没走进厅堂,就听到玲珑公主有些不耐的声音:“你们王爷怎么还不回来?”
    信王心念微动,重重咳嗽一声,同时故意将脚步放得极重。
    他听到玲珑公主略带惊喜的声音:“回来了么?”
    信王走进厅堂,见玲珑公主已经站起身来。她笑吟吟道:“你们王府的茶做的越来越像回事了。”
    “公主喜欢就好。”信王笑了笑,“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公主莫怪。”
    玲珑公主撇了撇嘴:“你不是有失远迎,你是我等了很久,你才回来。”她摆一摆手:“不过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你是有事出去了吗?”
    信王正欲回答,忽听一阵脚步声响,管家匆忙而至,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玲珑公主看着没趣,低头喝茶。
    她喝不惯中原的茶,第一次到信王府上做客时,她就指出了这一点。信王这人也有意思,当即问她喜欢喝什么样的茶。听她说了茶里加奶以后,立刻吩咐下人去做。初时完全不像那么一回事,时间长了,也渐渐有点漠北的感觉了。
    瞥了一眼玲珑公主,信王低声吩咐管家:“她既然病了,就请太医啊,不能耽搁。”
    管家领命而去。
    玲珑公主这才问了一句:“谁啊?怎么了?”
    “哦,是舍妹元霜。她身体不适,已经让人请太医了。”
    玲珑公主皱眉,奇道:“对了,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妹妹。”
    她来信王府也有七八次了,但是对于那位元霜郡主,她则一次都没见过。
    信王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她性情腼腆,不爱见人,身子又不好,所以很少出来见客。”
    他当然不能告诉旁人,他的妹妹对皇帝有见不得人的心思,还曾试图给皇帝下药。皇帝没再提起那件事,可能是不知道。尽管如此,他也不敢让元霜有接近皇帝的机会。是以去年从猎场回来,他就软禁了她,一直到现在。
    玲珑公主神情有些不赞同:“身子不好才应该多多走动,多多见人。病都是歇出来的,她如果每日骑马射箭放牛牧羊,身体能好很多。”
    信王扯了扯嘴角:“公主说的有理。”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道:“方才公主问我去了哪里,我进宫去了,向皇上请安,可惜没见到。”
    “你去宫里见皇帝?”玲珑公主面露诧异之色,她摇一摇头,“那你肯定见不到他。”
    “哦?公主何出此言?”
    玲珑公主道:“我骑马从东市经过的时候,好像看见皇帝了,我还当我看错了呢,现在想想,可能真是中原的皇帝。男人长成他那般模样,本就少见,不可能认错。”
    信王一怔,不自然的神情一扫而过。男人长成那般模样么?玲珑公主只怕也不知道那不是个男子。只不过近来皇帝气质有变,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眉眼看起来更凌厉了一些。
    看信王的神色有些异样,玲珑公主略一思忖,反应过来。是了,她现在夸皇帝长得美貌,很不应该。尤其是当着信王的面,这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夫婿,而且她一开始来中原还是为了嫁给皇帝。
    于是,她有意诋毁皇帝来证明自己的立场:“当然了,男子汉不是看长相的,重在看男子气概。他生的再好看我也不喜欢。”
    信王扯了扯嘴角:“公主慎言,这话不可乱说。”
    玲珑公主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她也没在这边待很久,略坐一会儿,就起身走了。
    信王轻叹一声,默默去了后院。
    后院现在只留了一道门,还有侍卫看守着,就是防止赵元霜逃出来。
    信王大步走进赵元霜所住的院子,她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她面色如常,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他皱了皱眉,打算离去,却被她叫住。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关我关够了没有?难道你要关我一辈子吗?”
    信王脚步微顿,冷冷地道:“你一天不息了那心思,我一天不准你出去。”
    赵元霜并未穿外衫,只穿了月白小袄,系了一条银灰色的裙子,长发披背,此刻眼圈微红,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哥,你别这样行不行?我对他没意思了,真的。”
    皇帝救了她,她看上了皇帝,刚采取行动,以失败告终了不说,还被兄长软禁起来。初时她不服气,又吵又闹,骂骂咧咧,他根本不理会,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后来她渐渐发现这方法行不通,痛哭卖惨,甚至是绝食相逼,他都不为所动。
    快一年了,她是真的累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跟他怄气是因为对皇帝的心思还是别的了。
    信王看了她一眼:“是么?那我明日就央官媒到家里给你说亲。等你成亲的时候,你就能出去了。”
    赵元霜瞪大了眼睛:“赵钰,你是不是疯了!我不就是看上皇帝么?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又不是我亲堂哥,就许你们赵家……”
    信王皱眉,冷喝:“别说了,看来你还是没想明白。”
    他抬腿离去,不再管身后的妹妹。
    赵元霜匆匆忙忙追上去,却被院子的守卫拦住。她望着锃亮的兵器,狠狠顿足。
    信王快走几步,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上云朵凝聚,他蓦地回想起那晚在猎场妹妹说的话。
    他慢慢阖上了眼睛。
    ——  ——
    姜漱玉调整了状态以后,换上侍卫服饰,这才走出暗室。
    皇宫侍卫的服饰以黑色为主,颇为利落。
    姜漱玉干脆不用簪子,只用黑色缎带束了一个高马尾,脚踩黑靴,英姿飒爽。
    她没去见皇帝,而是双足一蹬,直接跃上了房顶。站在高处俯瞰,将汤泉宫附近的一切尽收眼底。
    天色微黑,天边已有晚霞。
    姜漱玉看着天边晚霞,心想,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彤云山是什么样的。
    这十天里,她跟皇帝朝夕相处,经常性地想东想西,很少有宁静的时候。只有想到彤云山,她才能暂时放下这些扰人的心思。
    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赵臻没看到阿玉的身影,有些奇怪。他不急着传膳,而是问韩德宝:“人呢?”
    “皇上是问娘娘么?方才回房去了,约莫是在房里休息呢。”韩德宝回答,“小的这就派人去请。”
    卫福并没有找到,他轻声唤着:“娘娘?姜姑娘?”
    他才喊两句,就听到身后有声音响动,紧接着,他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一回头,看见自己要找的人。卫福笑道:“您在这儿啊?皇上等着您用膳呢。”
    “嗯。”姜漱玉点一点头,“我知道了。”
    她心里却忍不住想,连吃饭都特意等着她,太特殊了,不由地她不多想啊。
    —— ——
    “你去哪儿了?”看清她的打扮后,赵臻眉心微皱,“怎么穿成这样?”
    他给了她三种服饰,但他最不中意的就是这侍卫服。因为她穿上侍卫服,做侍卫,那就意味着她并不在他左右。而且她并没有用玉簪。
    这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三种衣裳,当然要换着试了。”姜漱玉笑了笑,“我方才在汤泉宫里走了一遭,没发现什么异常。”她看他神情不太对,有意调节气氛:“你看,我穿这一身,合适吧?是不是特别帅气?特别英姿飒爽?”
    赵臻眼神略微一动:“你还是穿女装好看。”
    “你要是穿女装也好看。”姜漱玉脱口而出,见皇帝在一瞬间变了神色,她连忙补救,“我是说你穿男装俊朗,穿女装肯定也不丑。”
    赵臻嗤的一声轻笑:“坐吧,传膳。”
    姜漱玉习惯性坐下,看着小太监端来一道又一道的菜。
    小皇帝素来节俭,晚餐用的不多,不过今晚的菜式明显要比平时丰富。
    姜漱玉眼睛滴溜溜直转,也不知道是因为她今天过生日,还是因为皇帝今日外出饿了。
    菜上齐后,姜漱玉刚拿起筷子,就听皇帝道:“这不是你的。”
    “啊?”姜漱玉拿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什么意思?”她有点懵,不是她的?那她的呢?
    赵臻眼角上扬:“韩德宝,端上来。”
    “是。”韩德宝抿嘴一笑,端着一个青花碗上前,恭恭敬敬放在姜漱玉面前。
    这碗比平时宫里盛饭的碗要大一些,还盖了盖子。
    姜漱玉好奇,伸手揭掉了盖子:“这是什么?咦,面条?”
    她以为是什么稀罕东西,原来是最常见的面条啊。
    “嗯。”赵臻声音淡淡,似乎漫不经心,“朕听闻民间百姓生辰,总会在生辰这一天吃一碗长寿面,取长寿之意。你自幼孤苦,早年又颠沛流离。身体里还有蛊毒,威胁性命。朕希望你能长命百岁,这一生顺遂无忧。”
    韩德宝在一旁凑趣:“一百岁怎么够?皇上是万岁,娘娘怎么着也得活个九千九百岁跟皇上作伴啊……”
    姜漱玉没有说话,她耳畔似乎还回响着皇帝方才说的话。她命不好,她知道。按照原本的设定,她从小没有父母呵护,又短命早夭。可是她遇见了皇帝,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心里酸涩得厉害,连鼻腔也有点难受。她干脆以手撑额,双目微敛,不想让人看见她微红的眼圈。
    赵臻瞪了韩德宝一眼。
    韩德宝讪讪一笑,继续道:“不尝一尝吗?时间长了,面坨了可就不好吃了。”
    姜漱玉不说话,默默拿起筷子挑起面条。
    这面条很长,只有一根,竟装了小半碗。
    “咦?”姜漱玉还没见过这样的面,她很快意识到这种只有一根不断的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长寿面了。
    跟师父做的还不一样呢。
    她咬了一口,不知怎么,心中一动,抬眼去看皇帝。见他正含笑望着自己。隔着面汤溢出的氤氲热气,小皇帝的神情罕见的温柔。
    他就那么看着她,仿佛她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姜漱玉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飞速移开了视线,脸颊阵阵发烫。
    “好吃么?”赵臻温声问道。
    姜漱玉低头吃面,没有回答,心里却发出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我确定了,我确定了,皇帝他真的在撩我啊。”
    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皇帝撩她的动机应该也不复杂。他是喜欢她的吧?如果不是把她放在了心坎上,大概不会对她这般费心思。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她觉得她好像并不反感他的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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