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莫思归是怎么知道他喜欢吃辣的?
    花倾楼拿起筷子,毫无风度的夹起面条吃了下去。莫思归殷勤的有些过分了,一直站在他旁边看着,两只大眼睛巴巴望着他,眼里写满了期待。
    他说话依旧不利索,却还是不依不饶的问道:“师兄,好吃,吗?”
    花倾楼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道:“好吃,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岂止是好吃,简直就就可以媲美山珍海味了。
    他十四岁入师门,至今已有近六年的时间了。木萧山吸收天地灵气,秉持“修道之人必要清心寡欲”的思想,平日的饭菜几乎是不会出现一点油星,放眼望去便是青绿色的的一片,跟他们身上穿的淡青云纹袍几乎融为了一体。颜色是挺清新的,可味道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有一些甚至是用药材做出来的,吃下去除了苦和涩几乎品不出什么其他的味道。
    好歹“广陵花氏”也是个大家族,每逢佳节便是男女老少几十口子人齐聚一堂,饭□□细且奢华,鲍鱼燕窝鱼翅样样不缺,红烧肘子更是他的最爱,一个人能吃半锅。其间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令人瞠目结舌。
    可到了木萧山,吃饭前要焚香净身,饭不可过三碗,桌上不可说话,饭后不可留剩菜。开始的时候花倾楼因为饭菜的问题,差点没直接摔桌子走人。
    如今吃到这么一碗有辣也有肉的面,他差点没泪流满面。
    莫思归挺了挺胸,略有些骄傲道:“今晚,师兄没吃饭,就去,找了师尊,我料师兄定然,会饿。所以就,给师兄做了点,面条。叶师姐,来过一次,她说师兄,喜欢吃辣的。我就去后山摘了点辣椒,又在师兄床榻下发现了一罐肉酱,就加进去了。”
    他越说越起劲,到后半段话都没打磕绊,十分流畅的说了出来。那罐肉酱是花倾楼在下山历练的时候偷偷买回来的,没到食不下咽的时候便摸出来吃上两勺,吃完后便藏到床底下。今日给莫思归收拾床榻的时候忘了这罐肉酱,没想到却被他找到了。
    花倾楼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木萧山喜素淡,这罐肉酱是我捡到的,并不是因为喜欢吃。”
    怕莫思归真信了他的鬼话,他又道:“不过面做的很好吃,以后偶尔吃一下也挺好。”
    莫思归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两眼几乎放出了光,喜道:“做的还,不够好,以后,经常给师兄做!”
    花倾楼本想假装义正严辞的推拒一下,可对上莫思归那两只大眼睛,到嘴边的话接着咽了下去:“那以后就劳烦小师弟了。”
    反正这屋子里就他和莫思归两个人,天知地知他知他知,悄悄开个小灶没人知道的。
    听到花倾楼对他的肯定,莫思归当即喜笑颜开,巴掌大的小脸终于不是紧绷绷的了。他蹦跶到花倾楼身侧,道:“师兄可还想吃?我再去做!”
    花倾楼看了眼门口,确定没人后,鬼鬼祟祟道:“那你再给师兄盛一碗。”
    他托腮看着跑出去给他做饭的莫思归,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这小师弟估计是小时候受了不少苦,因此见到个对他好的他便要加倍的还回去。这样的性格固然是好,可最容易被人利用。
    大概石韫玉把他安排到自己身边,也是希望自己能引着他多长几个心眼,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少顷,莫思归又端上一碗面来,自己也不吃,就看着花倾楼呼噜呼噜的吃面条。
    他乖乖巧巧地站在一旁,柔顺的头发贴着脸颊,轻抿着嘴,一个酒窝浅浅的露了出来。看着他这个样子,花倾楼忍住不摸了摸他的头道:“白天不是还怕我吗?怎么晚上就对我这么好了?”
    莫思归轻轻摇了摇头,咬唇道:“不是怕,师兄。师兄不可怕的。”
    花倾楼疑惑道:“那你为什么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
    莫思归低头沉默了一会,等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竟多了一丝微红。他两只手绞在了一起,略有些紧张道:“师兄,好看,而且给我铺床,是好人。”
    他目光纯净,不带有一丝一毫的心机与做作。不知怎的,花倾楼这会儿却不想教他人情世故了,他把莫思归刚才被揉乱的头发顺了顺,温声道:“嗯,天色不早了,快去睡吧。”
    这世上的好人坏人不是靠长得好看和给你铺床就能分清楚的,并非人心皆险恶,但不能因为这几分好就认定这人是值得信任的人,把整颗心都托付给他。防人之心不可无,总是要多加几分小心才好。
    “这些话还是过些日子再教给他吧。”花倾楼心道,“他这个年纪还是就这么无忧无虑的好。”
    莫思归依言乖乖爬到了屏风后面的榻上,轻手轻脚的钻进了被窝里,生怕自己的动作太大而弄坏了床铺。他双手抱着被子,只露一双大眼睛在被子外面,像只怕生的小猫一样。
    花倾楼忍笑走上前,把他两只手掖回了被子里,道:“车马劳顿了这么长时间,今夜就好好睡吧。”
    他坐在莫思归床边,看他睡着了才离开,打着哈欠回到了床上,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花倾楼睁开了眼。
    入眼便是雾气茫茫的街道,看样子还是清晨。街上的人不多,只有几个街边叫卖的小贩在收拾自己的摊子,等待着做这一天的生意。
    木萧山的淡青云纹袍在这地方几乎完全没什么用,此地刚下过雪,路旁的积雪未化,在外面的人无一例外的穿着厚厚的棉袄,两手揣在了袖子里。一阵寒风吹过,花倾楼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的声音不小,又是站在路中央,可街上的人却视若无睹,连一个看热闹的眼神都没有。
    花倾楼心道:“我这是又做梦了。”
    以往做梦他总是梦见之前在家的日子,偶尔有几次不是的时候,也是梦见自己熟悉的地方。可广陵在南方,冬天从未这么寒冷过,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很陌生,他又是怎么平白无故梦见这个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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