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偶尔也会给莫思归点甜头,有时候挣得钱多了,便会给莫斯归一点让他买糕点吃。碰上心情好的时候,她还会让莫思归上床睡觉,自己则揽着他,手执一本破旧的书,磕磕绊绊地给莫思归讲老掉牙的故事。
    每到这时候,莫思归便会乖乖让那女人揽着,即使不舒服,也纹丝不动。
    那些故事他已经听过多遍了,可还是认真的听着。垂下的睫毛在眼底打出一片阴影,他浅浅地笑着,十分依恋的看着他的母亲。
    花倾楼的心都被这孩子给揪住了。
    如果莫思归的养母能一直如此,想必莫思归能少受很多苦。起码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享受着他应有的母亲的宠爱。
    这天莫思归起的很早,许是有母亲陪伴的原因,他这一夜睡得很香。他的养母还在沉沉的睡着,他蹑手蹑脚的爬起来,轻轻套上破了洞的棉衣。几丝棉絮从破洞里钻了出来,他想了想,趴下身子从床底下拿出针线篓子,一针一针用心缝补了起来。
    前一天养母挣了不少钱,很高兴的给了他几个铜板让他出去买糖吃。他用一个布袋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准备上街换点面粉吃。
    毕竟糖只能解一时之馋,面却可以让他们接下来这几天都可以不被饥饿所困。
    他走在街上,难得没有碰见那些经常找他麻烦的人,破了洞的棉衣也被缝补好,勉强可以抵御寒风的侵袭。路上的积雪也差不多化完了,莫思归手里捧着一袋面粉,小步跑着,想赶紧回去给养母做一顿面汤喝。
    花倾楼跟在他后面,一直下意识的用手在他两边托着,这孩子跑得太快,万一撞到人可怎么是好。
    莫思归抱着满满一袋面粉满怀欣喜地跑回了家,他先是趴在门边听了听声音,犹豫了一会,没有进去,而是蹲在门外劈柴。
    长年累月使用的斧子已经有些钝了,他闷头劈了一会,虎口被磨得有些发红。
    昨晚那女人母性大发,怕是给莫思归留下什么不好的回忆,专门和莫思归叮嘱道:“以后我做生意的时候你便不要进来,自己去外面玩就好,晚上自己回来,娘挣了钱给你买好吃的。”
    他向来对这个脾气无常的女人百依百顺,尤其是她难得温情的时候,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屋内传来了争吵之声,虽听不清楚,莫思归也听出那语气不对。里面的男人似是怒了,叮叮当当摔打着什么东西。养母的语气也不好,全然没有了从前做生意时的温柔缱绻,像个泼妇一样骂着街。
    莫思归迟疑了一会,轻轻把门推开了一个缝,溜了进去。
    屋子并不大,可吵得正欢的两个人完全没注意到莫思归。女人的半边脸被打肿了,男人的脸上也被尖长的指甲划出了血。家里仅存的几只碗被摔的遍地都是,莫思归被吓傻了,呆呆的站在那里,竟忘了说话。
    女人一转头看见了莫思归,瞪着他道:“六子,谁让你进来的!”
    莫思归嗫嚅道:“我…我怕…”
    那男人只当女人是在转移注意力,一个巴掌扇过去道:“你这个青楼出来的破戏子,招揽人的时候把自己吹的天花乱坠的,这屋子还透着风呢,别想骗老子钱!”
    女人也不甘示弱:“没钱还过来干嘛?事都办完了还想不花钱,你当你是谁啊,还想吃霸王餐?我呸!”
    两人的话都不堪入耳,花倾楼上前挡住了莫思归,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即使并没有什么用。
    “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啊……”花倾楼心道,“这该死的梦什么时候能醒!”
    他恨不得赶紧把莫思归打醒,好让他赶紧结束这恶劣的回忆。他如今什么都做不了,捂着莫思归双耳的手也是虚幻的,没有起任何的作用。
    男人被女人的话彻底激怒了,他上前扯住了女人的头发,把她的头狠狠往墙上撞去。女人吃痛地叫了一声,骂道:“你这个没钱的窝囊废,没钱还谈什么生意…”
    她话没说完,男人便提过一旁的椅子向她抽去,椅子被抽出丝丝风声。女人却被吓得尖叫了一声,认命的闭上了眼。
    莫思归发出一声惨叫。
    或许是前一晚那女人让他体会到了有娘的感觉,他在最后关头跑过去推开了女人,那椅子腿上垫了一块厚实的铁块,刚好砸在了他的右手上。
    那男人没料到他会突然跑过来挡住,脸上有些不自在,道:“你这孩子,瞎掺和大人的什么事!活该!”
    说罢他一甩袖子,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却被莫思归拽住了裤脚。那只受伤的右手使不上力气,却还是紧紧地攥着。他低声乞求着男人道:“钱…您还没给钱…”
    男人抽出脚狠狠的踢开了他,气急败坏地朝他那只重伤的右手又碾了过去,道:“钱?我没跟你们娘俩要就不错了,还想跟老子要钱?门都没有。”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女人沉默了一会,突然抓起床上的枕头,朝莫思归扔了过去,一边扔一边道:“老娘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晦气玩意,自从养了你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她用枕头抽打着莫思归,没过多久她就累了,扔下枕头便出了屋子。莫思归缩成了一团,待那女人走后,他小声啜泣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小声流泪,可越到最后声音越大,终于,他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打湿了他面前的一小片地,他盯着自己那只受伤的右手,眼泪越流越凶,顺着鼻尖滑下。
    花倾楼越看越心疼,他蹲在莫思归面前,明知他听不见,却还是道:“师兄给你吹吹,不哭了不哭了……”
    他用虚幻的手几次穿过莫思归的身体,最后他伸出手,松松的抱住了莫思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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