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不知身份的男子,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初始时,阿凝尚且迫于赵琰的威慑不太敢坐那个看起来雅致清贵又舒服的椅子,但后来见他不出现,便大着胆子坐了。
    一坐上去方知的确舒服。还有面前那张桌案,竟也是上好的玉石所制,上面雕刻了精美至极的夔龙云气纹,最上面铺了一层金丝绒布巾,以阻隔玉石的寒凉。
    第一日傍晚,她下楼时方感觉自己饿得头晕眼花。第二日她便直接把点心攒盒带进去了。玫瑰红豆糕、蜜枣松糕、翡翠水晶粉果卷还有桂花香芋条,她吃完之后才发现一尘不染的桌案散了些小碎屑。
    她有些心虚,自己也是爱洁之人,却把别人家的桌案弄得这么脏,这行止委实缺乏教养。想了一会儿,动手把那布巾取下,收进斗篷里,准备拿回府洗干净再还他。
    当日夜里,她唤了锦珠进来,道:“这块巾帕我不小心弄脏了,你赶快帮我洗洗。”
    锦珠不疑有它,拿了那布巾看看,疑惑道:“这……不是我们衔思阁的东西吧?”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让你洗就洗。”阿凝急道。
    锦珠应了一声,又道:“姑娘,过几日是您生辰,夫人今日派人来问了,问姑娘您想怎么过好。”
    阿凝正握了笔将今日刚看的琴谱记下来,以免以后忘记了,只随口道:“她怎么安排我便怎么过了。”过了一会儿,又道,“不要太隆重了,如今皇上不是病着么?况且,我记得今年四姐姐的生辰就只是家宴而已,我也不能越得太多。”
    若是不说清楚,以她娘的性子,必定想不到这一点,平白地惹人嫉恨,何苦来哉。
    第三日去那阁楼中看书时,阿凝颇有些不舍。坐在那金丝楠木椅上,放眼望去,能看见外面泛着积雪的街道还有街道上的贩夫走卒,商铺酒肆。远处有林立的楼宇,那最高一座大约是皇宫内苑中的摘星楼。
    阿凝将事先准备好的纸条放在桌上,将桌上洗过的布巾细细铺好,将那软垫掸了掸,还将那椅子摆正了,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纸条上簪花小楷寥寥两字。
    “多谢!”
    第四日阿凝再来时,那门便再不打开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阿凝照例是隔月来一次方鉴楼,可这里都再没有打开过。
    也不知那个人在不在上面,或者,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再回头说阿凝的十二岁生辰。腊月二十那日,靖北王府里,荣宓和宁知书兑现诺言来了荣府,同来的还有宁知墨,秦晚馥却没来,说是冬至之后病了。阿凝便又将她送来的护身符托了宁知墨送回给了她。宁府的人连带着荣府的一家子,都一一送了礼物。
    阿凝以往没多期待生辰礼物,但因如今欠了别人家一样东西,她便格外关注起来。这日她依依不舍别了荣宓之后,回到衔思阁的第一件事就是拆礼物。
    锦珠见阿凝最近似乎对收藏格外感兴趣,前几日还去丰岚院和澜心院找过一次,不禁好奇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以往都不稀罕的东西,这会子倒看重起来。”
    阿凝默不作声,一一拆完之后,一脸失望之色。倒不是说他们送的东西不好,只是,大多数是女儿家适合的玩意儿,大姐姐送的是甚至是一套珍珠头簪,实在不适合送给他。
    “把这些都收起来吧。”阿凝说着,叹口气。洗过澡之后,便是每晚雷打不动的例行读书。
    锦珠正欲给阿凝披件外袍,却听见窗子上传来一下下的声音。
    锦珠皱皱眉,心道门外值夜的丫头是怎么回事儿?出去一看,哪儿有什么丫头,只有一个一身琥珀色绣五谷丰登团花纹锦缎圆领袍的年轻男子,玄色腰带上悬挂着香囊,缀了紫红双色的穗子。
    男子将手上的石子儿随便一扔,朝锦珠笑道:“你家姑娘还没睡吧?”
    锦珠双目惊诧,“平王殿下?姑娘……姑娘还没睡呢!”
    赵玹不待锦珠引路,自己就闪身进了房间。锦珠也来不及阻拦,他脚步极快地进了内间,一眼就看见那灯下读书的小姑娘。
    今日酒席上,作为小寿星,阿凝也不可避免地喝了一些果酒。这会儿酒劲儿上来,脸上红扑扑的,加之洗浴过后,肌肤上尚泛着水汽儿,软软嫩嫩的,真让人想一口咬下去。她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抬头,露出一张芙蓉脸蛋儿。
    赵玹往那儿一瞧,立马跟没了魂儿似的。心口突突直跳,只道这方长了一岁,的确是更加勾人了。
    锦珠在后头干着急,心道这位殿下当真太放肆了,幸好阿凝是穿着整齐的,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
    她也顾不得什么亲王之尊了,立马把人推出了内间。
    赵玹觉得屋里的地龙太热,便干脆走到院子里吹冷风。因今日阿凝生日,院中挂了许多花灯,有花卉模样的,也有小动物模样的,丰富多彩又玲珑可爱。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阿凝走到院子,身上穿得极厚重。
    赵玹笑道:“今日是小书呆子的生辰,我当然要来的。”
    阿凝不理他。他看她有些气鼓鼓的模样,小嘴也红嘟嘟的,便觉得可爱极了,愈发想过去逗她。
    他走近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喂,看见本殿下你不开心么?”
    阿凝连退了两步,知道此刻她越是跟他辩,他便越开心,故此,她干脆不搭话了,只低头站在那里。
    赵玹有点小郁闷,“小书呆子,我半年没来看你了,你都不想我么?”
    阿凝很有魄力道:“想你做什么?”
    赵玹被气得一噎,但见她年纪小,只得吞下这口气,又冲上去朝她脑袋轻轻敲了一个爆栗。
    “知道顶撞本殿下的后果吗?”
    阿凝摸了摸头,又退了两步,“干嘛呀你?!”
    赵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这些日子他被母妃关在宫里,今日好不容易使计脱身来看她,一路风尘仆仆,也没时间准备礼物。如今看到她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想了想,“小书呆子,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弹个曲子我听吧!”
    阿凝疑惑道:“弹完一曲你就走么?”
    “你这么想我走哇?!”赵玹气急败坏。
    阿凝被他吼得不动了,“我弹就是了,你凶什么!”
    外头天冷,二人最后还是回了屋里。阿凝打开了许久未动的七弦琴,问道:“你想听什么?”
    “随便。你弹的我都喜欢听。”
    阿凝便真随便挑了个曲子弹来——也算不得随便,这首是阿凝觉得最短的一首。
    赵玹原本是坐阿凝对面的,眼瞧着她低头抚琴,那模样专注又漂亮,忍不住就逐渐凑了过去。
    待阿凝弹玩时,赵玹就在她面前,目光熠熠地看着她,“小书呆子,你长得真好看。”
    阿凝往后一缩,“你再过来我就不让你进屋了!”
    赵玹摸摸鼻子,又回去坐着了。
    “小书呆子,你不知道我最近过得多惨,日日被母妃关在宫里。你好歹能去个方鉴楼,我连宫门都出不得。”
    阿凝坐正了,随口接到:“荣贵妃为何不让你出宫?”
    “还不是父皇还病着,我那个柔弱的四哥还半死不活的。母妃说了,必须等四哥伤好了,父皇不再怀疑我没有参与七弟的事儿了,我才能出宫。”
    阿凝联想起上回荣寰告诉她的话,似乎懂了一些,“这都几个月了。那四皇子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呢?”她倒巴望着他不好,这样赵玹就不能时时来府里欺负她。
    赵玹道:“我派人去看过了,还躺在府里不见人呢,问过太医,太医也含糊其辞的说不清楚。”
    阿凝心头一乐,无比真诚道:“那你就只能等着了。”
    两人坐了一会儿,锦珠就进来道,“六殿下,您的侍卫在外面催了好几次了。”
    “让他催好了。催死算了。”
    阿凝劝道:“姑姑也是为了你好,你闷过这一阵,以后总能出宫的。”
    赵玹笑道:“哦,那你记得想我,我就乖乖回去。”
    门外已经能听见那侍卫的唤声了。阿凝只得胡乱嗯了一声。赵玹一个忍不住,走过去伸手抱了她一下,立刻放开。
    “我会争取早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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