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原想回避的,但赵琰抱着她不放,“乖乖待着吧,你这会儿也走不动路。”
    她欲哭无泪,只好光明正大继续坐在他身上。
    两位先生跟在祈王身边十几年了,才能卓著,却无心官场。他们早就和赵琰辞别过了,赵琰把他们视作恩人,已各在其家乡赐下了良田和宅邸,其余赏赐他们都拒而不受。
    这次临行前的求见,是蒋先生向赵琰举荐他的一位好友。这位好友,正是赵琰寻找良久而不得的欧阳陵。
    听到这个名字,阿凝眸光一亮,一脸欣喜地瞧赵琰。
    赵琰没低头看她,却感觉到她的目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视线仍然对着一身宽袖青衫的蒋先生。
    “欧阳先生愿意出仕了?”
    蒋先生捋了捋短须,笑道:“他前些日子无意中看到春雨亭中那幅雨中烟柳图,得知那是当今皇后所作,便有意和娘娘切磋一番。我再稍加劝说,他便说可以考虑再入集贤殿。”
    闻言,赵琰也诧异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同样一脸懵然的阿凝,爱怜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朕的皇后就是厉害。”
    阿凝简直像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了一下,只不过这块饼可能并没那么好吃。直到回宫的路上,阿凝还在纠结苦恼,她多年来崇拜的偶像竟然想跟她切磋技艺?可是……她自从出嫁后,就再没认真画过画了,这可如何是好。
    赵琰看她郁闷的样子,宽慰道:“宝贝儿不用有压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若不想跟他切磋,不理会他就是。”
    阿凝道:“可是,你不是想把他留在集贤殿吗?他的舆图画法对你很重要吧?”
    赵琰笑道:“他只要进了京,朕就有信心让他留下。我可不是指望自己的女人办事的那一类人。”
    阿凝翻了个白眼,“女人怎么了?我还就办一个给你看看。”
    赵琰抱着她亲了亲,“傻丫头,你听错了,我不是不用女人,是不用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女人是用来疼爱的,唔……”他亲着亲着就探进她的小嘴里。
    阿凝心里就很没出息地甜丝丝的。他当然用女人,还用得挺顺手。绣胭记那个岳胧烟不就是他的心腹么?
    不管如何,阿凝还是觉得,是时候捡起自己的画艺了。或许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吧?当被自己崇敬的人注目时,心中便生出一团想要奋进的动力来,想让自己能表现得更好,不辜负那人的注目。
    *****
    赵琰回到宫里,便又是忙不完的事儿。每日除去临朝听政、审批奏折、会见各部院府衙官员外,还总有额外的内容。比如正月之后就忙着西北政区重划,这还是景元帝晚年留下的任务。
    这日,集贤殿中几位学士都在整理西北各地的舆图,新来的欧阳陵就坐在书桌前仔细核对着。这人年过四十,却保养得宜,肤色白皙,面容清俊,眉宇间透着一股清冷。
    待事情结束后,几位学士纷纷和欧阳陵辞别离开。侍读学士张景阑是最后一个走的,他见欧阳陵还坐在那儿不动,好奇道:“欧阳大人还不回府么?”
    欧阳陵道:“本官还要等一位学生。”
    张景阑心下诧异,却也不好多问。他刚踏出集贤院,正巧碰见几个内侍簇拥着一顶轿子朝这边走来。
    下轿之人虽是一身峨冠博带的学生打扮,可那纤细的身姿、丰满的胸前还有步步生莲的优美步态,无不昭示着这必是位女子,且是个美貌的女子。
    这女子是何身份,竟敢扮作男子模样来集贤殿?张景阑愈发好奇,便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等了一会儿。
    这一等,就等到了掌灯时分。
    他离集贤殿并不近,却也能听见里面欧阳陵的笑声。这也是奇了,欧阳陵名气鼎盛,他在云山书院时就很仰慕,现在能在集贤殿与他共事,他原是有意与之结交的,奈何这人真如传闻中的那样不好亲近,那张脸就没显过一丝笑意。
    集贤院外有几棵垂枝海棠,这个时节,枝头已经泛绿,还结了不少粉色的小花苞。张景阑就在树下立了半晌,正踌躇着要不要继续等下去时,对面忽然又来了一行人。
    当先提着灯笼照路的内侍是如今的太监总管陈匀,后面的男子一身玄色常服龙袍,丰神俊秀,气宇轩昂,只是眉目似乎有几分冷峻。
    张景阑心头一跳,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现身。别人不知道当今皇上的底细,他曾经是南山先生的学生,对当年的祈王殿下是有几分了解的。他身手比起那些皇宫一等侍卫来也不差,想在他眼皮底下躲过去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景阑上前行礼,并把看见有女子扮作男子的模样进去集贤殿的事情如实禀告了。
    嘉正帝只沉默了一瞬,漫声道:“张爱卿先回去吧,这件事……你就当没见到。”
    张景阑有点不解,但嘉正帝已经走进了集贤院。
    “皇上驾到!”
    通传太监的声音完全没有影响到阿凝画画的动作,她跟没听到似的继续画她的。倒是对面的欧阳陵,放下了手里的笔,又整了整衣衫,待嘉正帝踏进屋时,一丝不苟地跪地行礼。
    “平身。”嘉正帝虚扶了一下,“时辰已晚,爱卿还在集贤院中挑灯夜战,实在辛苦。”
    欧阳陵道:“臣不敢称辛苦,臣只是借用集贤院之地教授学生而已,并非公事。”
    学生?赵琰挑了挑眉,视线落到某个一直无视他存在的女人身上。
    不错呀,第一次见面就拜上老师了,她有征求过他这个前任老师的同意吗?!
    赵琰心里一股火气蹭蹭蹭的冒了出来。
    今日欧阳陵正式再入集贤殿,为兑现承诺,赵琰派人通知阿凝来见他一面,并嘱咐行事要隐蔽些,毕竟后宫的娘娘跑到外廷的集贤院来,着实不成体统。
    结果到了晚上还不见她回去。嘉正帝在熹宁宫空等了许久,这便冷着脸来逮人了。
    男子走近一身广袖长衫的女子桌前,就这么肃着一张俊脸立在那儿不动。周边的气压冷得像冰,连陈匀都不敢动一下。
    赵琰做祈王时就很有些疏冷,后来在西北军待了两年,疏冷上又加了几分冷硬肃杀,如今登基也快一载,更是练就一番威仪迫人的气势。没人敢忤逆天子的意思,也没哪个有胆子敢找天子的不痛快。
    可世上偏就有这么个人,敢在外人面前下他的面子,敢老虎脸上拔毛,敢挑战他的怒火!
    阿凝其实并没有蓄意惹他的意思,她只是画在兴头上,不愿意停手。虽然知道赵琰来了,也只当是他来瞅一眼自己而已。他说过她不用迎驾不用行礼的,她已经习惯这样了。
    欧阳陵大约也觉察到嘉正帝脸色不大好,而且和皇后有关。他识相地起身告辞了,末了还对阿凝行了一礼,道,“娘娘,咱们明日继续。”
    阿凝这才抬起头,放下笔,殷勤地起身道:“老师这么快就走了?学生送送您!”
    阿凝果真把人送出了门,再匆匆回来,她瞟了眼赵琰,又坐下去继续未完的画。“皇上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画好了!”
    于是嘉正帝就立在那儿,直到她画完。
    阿凝捏了捏腰际,又捂住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桌前僵立了许久的高大身影终于动了,玄色的衣袍落在她眼帘中,耳边是沉冷的男声。
    “终于画完了?”
    阿凝点点头,抬起头,仰视着他冷冰冰的脸,才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怕来。
    屋里的人已经尽数退了出去,屋内点了不少烛火,但仍然不太明亮,嘉正帝的侧脸在烛火中映衬下愈发显得肃穆冷厉,修长的身影落下一片阴影,正巧罩在阿凝的身上。
    她往后退了退,准备收拾东西了,却在脑袋低下去的刹那,被人钳住了下巴。
    两根手指力道很重,捏住她雪白的下巴,强硬地抬起来。
    他俯身下去,凑近她那张白皙娇美的脸庞,眸光黑沉,薄唇吐出冰冷的句子,“荣宸,我以前是不是没治过你?”
    小姑娘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圆溜溜黑亮亮的。
    “你……你说什么呀!”
    话落,赵琰的手豁然往下,拿住她的腰际,紧紧掐住后猛的使力——
    “啊!”
    他只用一只手,就把她从椅上拽到了怀里,顺便把她书桌上的笔墨镇纸都带到地上了。
    “我的画!”
    她惊喊一声。娇弱的身子已经被头朝下地放到了他的肩上。她只觉得血流都倒进脑子里了,头晕得厉害,发髻上长长的发带也落下来。
    男子一只大掌固定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掌猛的朝不停扭动的翘臀处拍了一下,“安分点。”
    他大步走出集贤院,扛着小姑娘坐进了刚送过来的御撵中,明黄色的帘子放下,掩下女子的惊呼和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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