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正是送陆晨曦回北平临行的那一夜,莫倾征由于对夏济安临走前与陆晨曦说的那番对话有些疑惑,再加上在小丫头面前他一向不用在心中藏事的,所以就问了出来,得到的答案就是夏济安跟之前他初初来到上海,坐上76号处长位置时周围那些戴着着有色眼镜看待他的那些人一样,误会了他了。
    所以他早就知道他和夏济安会冰释前嫌,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莫倾征双手捧着直堆到脖子的木柴树枝,低头朝还蹲在几步远草丛边捡着地上的木条作晚上生火用的夏济安,无奈道,“够了,这些,而且之前山脚下那个村庄里的村民不是说过夜晚最好不要在森林里点大火吗?万一引来野兽就不好了。”
    “也是。”夏济安点点头,对莫倾征的话表示认同,起身,拍了拍手上和身上沾到的杂草和木屑的同时,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空无一人后,便悄然退后几步,偏头,压低声音,“今晚就行动吗?”一顿,想了想,又道,“万一失败了,你想好应对的策略了吗?平白无故突然死了个人,这可不是小事,依我看,影佐一定会彻查,而且首先就会怀疑你,毕竟其他人,出了陆伯父那边,没人有做这种事的动机。”
    “逃命。”莫倾征脱口而出,抬眼,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夏济安在自己说出这两个字后,一张脸黑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紫,最后漆黑的瞳孔里只剩下难以置信,颤着嘴唇朝他问道,“你说........什么来着?”
    莫倾征平静的一笑,语气淡定的就像是在说别的事一般,“我要杀了影佐,我想过了,与其去抓一个根本不知道知不知道内情的小兵小卒还不如直接去抓个大的,擒贼先擒王,今晚等他入睡无备之时,我便劫持他,逼他说出我奶奶和嫂子的下落,然后将这个一手将我无辜的双亲推入这场纷争的男人,杀掉,这样也算是我最后能为组织所做的事情了,等从这里平安离开,将奶奶和嫂子安顿好后,我便会彻底放下所有的一切,只跟晨曦一人,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的过日子。”
    夏济安听到这些话,着实愣了一愣,“你想好了,其实我可以帮你解释清楚的,你不需要..........”
    “不必了,谢谢,我已经答应晨曦,不能食言,而且我离开也并不是因为那些事,只是哪怕一次,我想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莫倾征打断了夏济安的话,面上依旧平静,丝毫看不出是即将要去干那么危险的事情的人。
    “那,好吧……”夏济安轻叹了口气,心想既然莫倾征都已经决定了,那他也不必再多费唇舌去劝解了,只是无用功罢了。
    入夜,山中比白天凉了许多,寒风刺骨一阵紧似一阵的,总能将好不容易生好的篝火瞬间灭掉,这点,让那些俄罗斯人恼火不已,不顾阻拦的往火光微弱的柴火堆里丢树枝木柴,让本来蒜苗高的小火,蹭蹭的拔高了不少,丝毫不理会身旁一些记着山脚村民的好心提醒的士兵们劝解他们把火弄小一点的话。
    待夜色更浓些,山中鸟叫,乌鸦叫,什么飞禽走兽的叫声全招呼来时,两个部队的领队,影佐和陆山河都吩咐底下的人开始搭起来几顶帐篷,准备一天劳累之后的休息。
    夜深人静,帐篷里还有些吵闹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就连那些刻意压低的声音都没有了,安静的深山,万籁俱寂,只余那未熄灭的俄罗斯人帐篷前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现在,就是行动的好时机。
    莫倾征悄然从被褥睡袋里站起身,猫着腰,手脚并用的爬到夏济安所睡的位置,期间尽量不碰到熟睡的士兵的脚,等到了夏济安跟前,抬手,在他大腿上轻轻一拍,见他猛地坐起身,在黑暗中看了过来,便竖起食指抵在嘴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后,见他会意点点头,放下心来,转头,抬手轻轻把面前帐篷的帘布掀开一条足够他清楚的看到外面情形的缝,把脸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无人。
    于是放下心,把面前的帘布掀开,回头,朝身后的夏济安招手,语气严肃的道,“待会儿情形不对,你就马上离开,我不想把你牵连进来。”
    夏济安闻言,眉头微皱,不悦道,“别说这种话,好歹我也是一个合格的特工,生死什么的,早就在一次又一次命悬一线的任务中看淡了,我不怕死,我怕死不得其所,所以别说这种听起来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只会逃命的孬种,再说了在我决定答应你之前,早就做好了可能没办法全身而退的心理准备了,不用为我想这么多,我自己会随机应变,你只管做好你想要做的事就行了。”
    莫倾征一笑,“谢谢。”转身,掀开帘布走了出去,目光远眺,突在远处,距离自己现在所站位置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处的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黑影,眉头微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是夏济安出来了,便抬手指了指远处一般人很难发现的黑影,“你看那个........是什么?是一个人吗?”
    “人哪有那么高!”夏济安顺着莫倾征手指的方向,眼睛眯起一条缝,仔细辨认着他口中的像是人的黑影,半响后,摆了摆手,“估计就是树吧!可能那个地方前后都有一棵大树,你站在这里由于角度的原因,再加上天这么黑,所以看到两棵树重叠在一起,以为是人影也不奇怪啊!我们还是赶紧行动吧!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
    莫倾征还是盯着那道隐在树后的黑影,伸手拉住夏济安,“等等,有些不对。”拧眉又仔细看了看,突然黑暗中亮起两团诡异的红。
    莫倾征双眼微睁,呼吸一窒,立刻伸手把扣在腰间的手枪拿出,举在脸侧,另一只手推了推身旁的夏济安,“去,喊一下老雕和伯父,是熊,是只黑熊,大概是被刚才的烟火引过来的,该死!这么冷的天,熊难道不是应该早冬眠了吗?你快去,动作别大,但要快!”
    夏济安闻言,先是没反应过来一怔,而后在莫倾征刻意压低声音的再三催促下,回过神来,转身,脚步迈得飞快地朝不远处空地边上的一座帐篷走了过去,边走边从口袋里也掏出一把防身的手枪,举在胸前,要知道在大兴安岭生活的大黑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们不仅比一般黑熊要高大,因为这里没什么天敌,又吃得好,而且野生的黑熊,个性最为凶猛,认定的猎物一定会咬着不放,一般在森林里遇到这种野兽,他记得之前在村子里听过一些猎户说,最好还是掉头走,尽量避开,黑熊可不是你有枪就能抓获的,他们还提醒他,最好不要夜晚在森林里烧火,在森林里摸黑比亮堂要安全得多,因为这样野兽不容易发现他的存在,可现在好了,那些该死的外国佬,什么都不懂,这下算是被他们害死了,所以说有句话说得好,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待陆山河匆匆忙忙整理好衣服带着手下来到莫倾征身边时,周围已聚集了数量不少的人了。
    夏济安还保持着拿枪的姿势,跟在陆山河身后,小声道,“伯父,我看把火灭掉已经来不及了,不如就把火点大一点,这种野兽一般都惧火,火势大点的说不定就不敢过来了。”
    陆山河闻言,皱眉,摆了摆手,“不行不行,兴安岭的黑熊可不是普通的黑熊,这兴安岭可以说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山中精怪成群,吸收了天地灵气,脑子比寻常动物要灵光很多,以前我来这里的时候,曾经还遇见一只成精的黄皮子,还差点栽在他手里,这只黑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跟我之前遇到的那只应是同一只,这兴安岭虽说飞禽走兽众多的,但黑熊,还是很少的,且在这附近一带活动的,总之记住我的话,没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更不准开枪,枪声会让熊发狂的,它会以为我们是来捕杀它的猎人,你要是枪法好,一枪打死它也罢了,要是打偏了,只是弄伤了它一些皮毛,你就麻烦了,黑熊最会记仇了,尤其是这一头,我当时遇到时也是年少无知,第一次,不清楚规矩,结果被这头熊追了几个山头,直追到山脚它方才肯罢休,所以记住不要轻易对它开.......”
    “砰砰!”
    一个枪字尚未说出口,一个喝多了酒的俄罗斯鬼佬便不怕死的对着那只在树边露出半边身体的黑熊猛扣了两下扳机,开了两枪,霎时惊起树上,草丛里的飞鸟,惊叫着朝天上飞去,也是同一时间,莫倾征转身,快速地朝陆山河这边跑了过来,大喊道,“快跑!”
    “吼吼吼!”
    怒不可遏的嘶吼声,伴随着地动山摇的踏步,黑熊赤红的双目由远及近,它庞大的身体直接撞开了任何拦在它面前的树木杂草,直直朝着刚才朝他开枪的那个俄罗斯人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冲了过去,一双锋利的熊爪,撕开鬼佬的胸膛,不过就是一秒钟的事,鬼佬连惨叫都来不及便已死在熊爪之下,鲜红还带着点温热的血液瞬间把那一大片的草地都染红了。
    原本还昏昏欲睡的小兵们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睡意全没,哭喊声,惊吓声响彻整个兴安岭上空,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开始了大逃亡。
    可黑熊却没那么容易放过到手的这么多猎物,更何况刚才的血腥味,还有那鲜红的颜色,刺激了它,它看着一边鬼哭狼号的叫着一边朝前狂奔,逃离它的人群,硕大的熊爪怒拍大地,然后前爪朝前一伸,后爪配合着往前一跃,朝着惊慌逃跑的人堆冲了过去。
    都说人要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能塞牙,这不夏济安原本跑的快,不过半时已甩开那黑熊老远的距离,可不料心中太安逸了,以为那黑熊铁定追不上自己,加之路黑,结果没注意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一绊,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迎面摔在了地上,因为知道后头庞然大物,所以夏济安也没勇气一直坐在地上,缓一下他刚才摔痛的地方,就立即站起来准备继续跑,没想到还没完全站起身右脚便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好巧不巧,仅仅这么一个空档,黑熊便已追上来,巨大的熊身压在夏济安伸手,张大嘴巴就要往他的肩膀咬去。
    “砰!”
    一声枪响,又惊起一片林子的飞鸟的同时正好准确无误的打在了黑熊的熊爪上,直接洞穿。
    黑熊先是一愣,直到看到自己的鲜血淋漓的手和感觉到撕裂的剧痛后才反应过来,更加狂怒的想要朝那个打了它的臭人类冲过去将他撕成碎片,可谁知等它一抬熊眼,面前早已空无一人,身下也没了他刚才捕获到手的猎物,顿时更加恼火,横冲直撞朝前冲去,漆黑的鼻子不停上下耸动,不依不饶的搜寻着属于那个人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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