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嘴唇,她感觉喉咙干渴得厉害,想喝水,不想说话。
    可她到现在还赤身裸体,起身倒水的话要先穿衣服,她饥肠辘辘浑身乏力不想动,干脆拉扯了下薄被子,合上眼减少耗能。
    庄律就立在她床边,第一次感觉有种被无视的挫败感。他攥紧了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你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愧疚吗?”
    躺在床上的人大半脑袋都被薄被盖住了,在诡异的氛围中静默了半晌,她才又抬起重重地眼皮,神色淡淡的,又似乎透着带了点傻气的真诚:“抱歉,我对人类的感情还有些迟钝。”
    她这样子,就和刚刚拥有人的身体时一样,懵懵懂懂,直白又简单。
    庄律沉默着,表情未见一丝波澜。
    江梓苏想了想,又开口:“我不该把结婚证扔了,你找到它们了吗?”
    庄律依旧沉默,阴沉的沉默。
    “我不该喝酒,更不该……”江梓苏说到一半,抿了抿唇有些说不下去了,好像真的是愧疚得难以启齿。
    她这么乖顺的模样,却教庄律的心一点一点下坠,好似跌入深渊,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这女人,从别人那里学得乖顺,用来对付他。
    可偏偏,他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不忍心伤害,又不甘心放过。
    没再多说一句话,他突然转身离开了房间。
    江梓苏则是侧过身,将被子拉得盖过脑袋,闭了眼,脑袋晕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约莫一分钟没到的时间,房间又有脚步声传来。到她床边后,又绕过床,到了她身子侧向的那一边。
    庄律帮她把盖过头顶的薄被轻轻卷下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而后是冷淡的声音:“起来喝水。”
    江梓苏是挣个眼的力气都不愿意使的,但没反抗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迷蒙着眼,准备伸手去接他手上的水杯。
    男人却在她抬手之前,状似不经意地按住了她的手。
    他躬着身子,不动声色半扶着她,端着水杯的手将水杯递到她唇边。
    江梓苏眼皮都没抬,迷迷糊糊地就着眼前的水杯喝水。
    这不是水,里面有稍苦涩的感冒药的味道。
    喝完感冒药,她身体就好像被蒸笼蒸着一样,浑身热腾腾的,软绵绵地又睡进被窝里。至于庄律做了什么,她昏昏沉沉的,是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了。
    之后,在半梦半醒之间又被人喂了粥,她才真的不被打扰的睡过去。
    庄律一直在旁边守着,等到她的烧退了,才径自离开。
    他的身上有驱散不开的阴沉,一点没有掩饰,走到哪里都会让人自发自觉地退避。
    他直接开车去了医院,萧一鸣所在的病房。
    不到20岁的少年,正躺在病床上休养。看上去脸色苍白还很虚弱的样子,但他知道,他其实没什么事。
    萧一鸣本来在闭目养神,当庄律出现的时候,才缓缓睁了眼,看向他的方向。
    那一脸平静的模样,那一眼澄澈的幽黑,都让庄律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怒火!
    “看来你很得意?”他深深地看着他,声音冷沉。
    萧一鸣神色淡淡:“有什么值得我得意的?”
    而他越是平淡的样子,庄律越是想弄死他。
    他可以给自己找理由放过那个蠢女人,骗自己说她是被迫的,她没有背叛他。
    这样,所有的愤恨都转移到这个奸夫身上。
    他还没有回答萧一鸣的问题,这少年竟然就大言不惭地出声挑衅:“睡你的女人吗?我并没有多得——”
    一个“意”字还没说出口,他就被人死死地掐住了脖子。
    庄律眼神阴翳,唇边却勾着深刻笑弧,明明是非常美好的模样,一身危险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像是被人戳到痛脚,触到逆鳞,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着萧一鸣的脖子,好像随时,一念之间,就要扭断他的脖子。
    而萧一鸣,脸色虽因身体自然反应而涨红,但神情却并没有多痛苦,反而老神在在,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似的。
    庄律深吸一口气,手上力道加大,声音也更冷:“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萧一鸣被掐住了脖子无法发声,但那镇定的眼神,分明在说:不是以为,是确定。
    萧一鸣命格特殊,虽然不断经历灾祸,但其实他只能死在世界规则之下。
    也就是说,只能死于意外,不得死于谋杀。
    而如果庄律真的掐死他了,将会不得不背负继承他的命运。也就是,迟早会死在世界规则之下。
    而身为鬼使,他本身就受更严格的世界规则约束。强大的鬼使不能死于意外的话,极有可能是死于被规则所抹杀。
    当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只是,像庄律这么自视甚高的男人,能忍受一辈子屈居他人之下、永生永世被人奴役?
    他不能忍受,所以,也绝对不会杀他。
    萧一鸣想得一点不错,在他生命即将流逝的时候,庄律始终还是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萧一鸣大口大口喘气,面上虽然平静,但他自己很清楚,他不想死。
    不仅不想死在庄律手上,也不想死于规则之下。
    可惜的是,他认定想要灵魂契约的主人,偏偏只有一半的魂。
    庄律松了手,站直了身,宛若青松般笔直的身躯,带着压迫感。
    他神情淡下来,好似不屑:“没有必要,我会亲眼看着你是如何死在世界规则之下。然后,该怎么处置你的尸骨呢?”
    萧一鸣也淡着眉眼,一点没带怕地反击回去:“说起来,距离死期还有段日子,时间刚好够我想方设法弄死杨女士吧?”
    杨女士,也就是杨茗,是庄律完成宿主心愿的关键人物。
    如果她提前死了,庄律的心愿再也无法完成了,他将直接被判定成任务失败,被规则所抹杀。
    上一次在苏镇的酒吧,萧一鸣就是利用这一点威胁庄律的。
    只是这一次,他相当自信:“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经被我严格保护起来,任何人都不可能伤到她分毫。”
    萧一鸣神色淡淡的样子,也是相当自信:“是吗?”
    说着,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紧接着,没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庄律收到了梅澜的电话。
    梅澜对他有着绝对的服从与尊敬,没有重要的事,是绝对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这时,庄律才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补完,今天可能没有更新了,如果顺利把手边的事忙完的话,明天一定粗长回报!
    还有说明一下,萧一鸣战斗力比不上庄律,甚至比不上女主,能力是通感天地,如果在三国游戏里,相当于智力值100的谋士,但武力值只有平均水平(暂时,以后会有变化)
    第70章 两人对峙
    庄律的目光往病床上面色平淡的萧一鸣身上瞥了一眼, 并没有离开病房,而是就在这里缓缓接通了电话。
    梅澜的声音有些焦急, 说的正好是杨茗的事。
    而病床上的少年,那般平静如水的表情,好像将一切都掌控在鼓掌之中, 已经抓住了他的命门一样。
    鬼使确实也有一定的感知能力,某个时间地点里发生的事,他是能够感知。
    但这种感知,就像普通人与鬼使做交易一样,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他不可能无限制地感知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的事。
    而眼前这个少年可以,他可以完全无消耗地感知所有事, 不费吹灰之力。
    这, 源自他和世界本身的联系。
    也是因此,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出翡翠山庄的安全漏洞,将人带出去,成为他的筹码。
    庄律深吸了口气,平静地挂断电话,他打了个繁复的手势, 将病房与外界隔离起来。而后,幽邃的目光落在萧一鸣身上:“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我真的被抹杀了。那女人将永远拿不回另一半魂魄,等到身体死去,她一半的魂魄, 也会因为世界规则而消散。”
    萧一鸣只是静静地半躺着,浅色薄唇淡淡抿着,身上透着股说不出的清冷山峦之感,像是极其了世间的自然之美,只会让人感觉舒适,而很难让人产生厌恶。
    他深黑色的眼瞳浅浅地眯着,声音平静而清润:“她本身,就不惧怕魂飞魄散,否则,怎么会和你交易。”
    “哦。”庄律往他病床前靠了靠,“你也不怕?囿于世界规则之下,你不最贪生怕死的吗?”
    萧一鸣双手枕在脑后,一派轻松写意,根本看不出丝毫恐惧。他幽深的凤眸深深地注视庄律,说得轻松:“可是怎么办?你不是想方设法一定要让我死吗?”
    庄律也回视着他,这病房不大不小的空间,一瞬间因为诡异的气氛而变得逼仄起来。
    对视的两人,相互僵持着。
    这确实是双方都两难的处境,庄律希望萧一鸣死,但碍于世界规则而不能动手。
    萧一鸣也希望庄律被抹杀,但碍于江梓苏一半的魂在他手上而不能动手。
    相安无事吗?
    不可能。
    萧一鸣死期将近,必须尽早帮江梓苏拥有完整的魂魄。
    庄律则是因为萧一鸣的所作所为,恨不得剜他的肉,喝他的血!
    但是,双方都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上。
    到这个时候,庄律甚至觉得,这个人形宝物,明明没有人类的情.欲,却要对江梓苏做那种事,分明是为了将他引出翡翠山庄,让他离开杨茗的身边。
    这样,这混蛋才有机可趁,让他的人掳走杨茗。
    脑海里再浮现那些画面时,他的理智又有要出走的迹象。恨不得,就这么,不顾一切掐死这个奸夫!
    萧一鸣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并不准备将他逼得太紧了。毕竟,他还要从这人手上拿回江梓苏一半的魂。
    他的声音,首先打破了僵局,也拉回了庄律的理智:“你猜,她会希望你被抹杀吗?”
    庄律眯了眯眼,心脏处的血液似乎被凝固了一般。
    他发现,自己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萧一鸣却主动告诉他了:“昨天以前,她肯定是不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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