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次说话又快又麻利,洛婵听得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反应,还是迟长青立即替她答道:“没有,她吃饭一向如此,吃得慢,多谢婶子了。”
    村长儿媳便笑:“原来是个猫儿胃,看这瘦的,多吃些。”
    她说完,便动手夹起一筷子炒鸡蛋放在洛婵碗里,笑吟吟道:“吃吧。”
    洛婵有点被惊住了,无措地看了看迟长青,从前母亲也替她夹过菜,兄长也替她夹过,可从没有陌生人给她夹菜的,还是她自己用过的筷子,洛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迟长青哪里还不知道她?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替她夹走了那块炒鸡蛋,对村长儿媳歉然道:“婶子,她在路上染了风寒,大夫交代了要忌口,不能吃鸡蛋。”
    村长儿媳听了,忙道:“既然是大夫说的,那就不吃了,吃别的吧。”
    迟长青怕她又给洛婵夹菜,便笑道:“多谢婶子,我来照顾她吧。”
    他说完,又看向洛婵,轻声道:“把饭吃完了就好。”
    洛婵明白了他的意思,吃完了,人家就不会给她夹菜了,连忙点头,乖乖端着碗把饭都吃干净了,然后坐在那里,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看着迟长青吃。
    她的动作斯文,气度优雅,坐在这乡下人家的土屋里,就仿佛置身于玉殿金堂之上,半点失礼都没有过,一看就是家中教养极好的,让村长他们一家人瞧了,也觉得十分喜欢,尤其是村长儿媳,对着迟长青赞不绝口,把洛婵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洛婵听得云里雾里,倒是迟长青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很谦虚的模样,与此同时,他心里还升起了一点诡异的满足感。
    吃过午饭之后,村长才对迟松迟柏两兄弟道:“长青才从外地回来,小桥湾的祖屋荒了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打扫忙不过来,那你们兄弟俩都去帮个忙,把屋顶修一修,屋里收拾一下。”
    他说着,又问迟长青道:“一日的时间恐怕来不及,你们夫妻俩不如这几日都住在我这里好了。”
    闻言,迟长青立即婉拒道:“不了,阿爷,不好麻烦你们,我下午还要去镇上一趟。”
    就他们那小破院子,若真要自己动手收拾,怕是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了。
    老村长又劝了几句,见迟长青执意不肯,只好作罢,又劝道:“那让松子送你去吧,你才从外地回来,怕是不认得路。”
    这回迟长青没再拒绝,道了谢,便带着洛婵离开了,迟松也跟着一并走,他还要领着两人去镇上。
    等人都散了,村长儿媳才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残羹,却见迟长青之前坐着的位置上放着什么东西,探头一看,却是一串铜钱,足有几十个。
    她连忙抓起那铜钱,叫老村长道:“爹,这钱是哪里来的?”
    老村长看了一眼,道:“是不是长青留下来的?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
    他说着,又叫来迟柏,让他把那些钱送回给迟长青,迟柏立刻就去了小桥湾,老远就听见那边传来人声,像是有人在大声地吵架似的,他紧走几步,发现那争吵声就是从迟长青的院子里传来的。
    这怎么就吵上了?
    迟柏心里疑惑,等进了院子,便看见两个熟悉的人站在门口,他都认得,这是旁边住着的迟满金一家子,这家的媳妇很是厉害,村里人都不爱与他们家打交道,怎么迟长青一来就招惹上了?
    迟松见了他来,忙道:“哥,你咋来了?”
    迟柏道:“等会再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吵起来了?”
    迟松哭笑不得,没等他解释,迟满金媳妇就一把扯过迟柏,道:“大柏侄子你来得正好,你给婶子评评理,他弄坏了我家的东西,该不该赔?”
    迟柏有些惊讶道:“长青弄坏了婶子家什么东西?”
    “喏!”迟满金媳妇把手往他面前一伸,手心里放着半个锁头,一看就是被锤坏了,她振振有词道:“他把婶子家的锁给砸了。”
    旁边的迟满金也结结巴巴地帮腔道:“就、就是,砸……砸了咱家的锁、锁,要赔!”
    第22章 我脾气有时候很不好。
    洛婵站在迟长青身后,悄悄地打量着这些人,尽管她听不太懂,也能知道那妇人来者不善,而且瞧着她手里的那个破烂的锁头,倒还有几分眼熟。
    洛婵看了一会,才顿时想起来,那锁不正是之前挂在这座院子门上,最后被迟长青用剑柄磕掉的那个么?
    看着妇人一脸的激动愤怒之情,洛婵由衷地感到了疑惑,难道乡下人家都喜欢把锁挂在别人家的门上么?
    那边迟满金媳妇不依不饶,非拉着迟柏要说理,一定要迟长青赔给她。
    迟柏不知内情,只好看向迟长青,还没等他开口发问,迟长青便抱起双臂,道:“锁是我砸坏的,要赔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位婶子,你能否先给我解释解释,你家的锁为什么要挂在我家门上?”
    迟满金媳妇一噎,立即道:“你家这锁早八百年前就锈烂了,我这不是怕你家遭贼么?好心拿了锁来帮你们锁上,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把我好好的锁给砸烂了,难道不该赔?”
    迟满金道:“该、该赔!”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歪理一套一套的,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要迟长青赔钱。
    迟长青眉头微动,迟柏见状,正欲为他说话,岂料他竟然妥协了,好脾气地问道:“既然如此,你们说要赔多少?”
    迟满金反应极快,连忙比了比手指,道:“起码要三十文!”
    一说起钱的事,他竟然就不结巴了,补充道:“这锁我是在镇上的王铁匠铺子里买的,足足花了四十文钱,就算你三十文好了。”
    旁边的迟松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满金叔,您别说笑了,镇子上哪有要四十文钱的锁?这锁我看最多也就值个十五文钱。”
    迟满金眼睛一瞪,道:“你、你别瞎说,不……不信,你去问!”
    迟松想说问也最多就十五文钱,没想到,迟长青摆了摆手,还真的就拿出来三十个铜钱,递给迟满金,道:“那您数数,三十文钱。”
    那对夫妻见了钱,顿时两眼放光,迟满金一把抓过去,仔细地点数,翻来覆去数了整整两遍,才乐呵呵道:“好、好了。”
    迟长青点点头,道:“够了就行,两位慢走。”
    迟满金揣着三十文钱带着他那媳妇走了,迟松才道:“长青哥,你被他诳了,就这破锁,哪儿用得着三十文钱?”
    迟长青却不以为意道:“和气生财,罢了,都是邻居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闹起来了也不好。”
    端的是个豁达性子,迟松两兄弟对他愈发有了好感,迟柏更是道:“你初来乍到,许多事情不知道,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好相处,但也有几个难缠的,日后有什么事情,那你大可以先与我们兄弟说,能帮得上忙的,我们绝不推辞。”
    迟长青便道:“那就先多谢了。”
    迟柏又拿出怀里的铜钱来,递还给他,道:“这些钱你收回去。”
    迟长青看一眼就知道是之前他留下来作饭资的,正欲拒绝,便听迟柏笑道:“我阿爷从前与平二爷是好兄弟的,如今你来我们家吃一顿饭还要给钱,岂不是见了外?我阿爷瞧着心里难受呢,以为你同他生分。”
    平二爷就是迟长青的祖父,听了这话,他便知道不能再推辞,只好收了下来,又道了一回谢,迟柏对迟松道:“时候不早了,你们要去镇子就赶早去,别耽搁,否则回来就天黑了,路上不好走。”
    迟松应了下来,迟柏又叮嘱几句,正要离开,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院子里的几人都转头去看,竟然又是迟满金夫妇,迟松惊讶道:“满金叔,您还有什么事儿?”
    迟满金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来拿……拿东西……”
    他说不清楚话,听得他媳妇都急了,拉了他一把,笑吟吟地开口道:“是来拿回我们家的东西,拿了就走。”
    迟柏兄弟都皱起眉来,迟长青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道:“什么东西?”
    迟满金媳妇扬了扬下巴,道:“就在屋里。”
    她说着就要往里走,岂料才走了一步,就被什么挡住了去路,那玩意沉得很,像一根烧火棍似的,迟满金媳妇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剑,她唬了一跳,道:“你做什么?”
    迟长青剑眉微挑,道:“婶子,这是我的屋子,您别乱闯。”
    “哎你这后生,”迟满金媳妇理直气壮地道:“我的东西在里面,我自然就要拿回来啊,难不成你还想昧下我的?”
    迟长青嗤笑一声,道:“这就奇怪了,你家的东西,为何要到我的屋子里来拿?”
    迟满金媳妇倒是半点不心虚,振振有词道:“原就是放在你家的。”
    她说着就要拨开迟长青的剑,拨了两下,却拨不开,脸色顿时就不好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迟柏皱着眉开口,道:“婶子,做事要讲道理,你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在长青家里?”
    迟满金媳妇急了,道:“是你们不讲道理,我说在就是在,不信咱们进去看看?!难道你们还要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吗?”
    迟松眼露轻蔑之意,心想,你们夫妻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贪财,爱占小便宜,如今看迟长青脾气好,还要跑到人家家里来明抢了,到底是谁不讲道理?遂也帮着道:“满金婶子,刚刚你们才拿了长青哥三十文钱,长青哥都没计较,别闹得太过了。”
    迟满金媳妇一瞪眼,声音尖利道:“怎么倒是我的错了?我拿自家的东西,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迟松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可没有擅自到别人家去拿自家东西的道理,婶子您别看着长青哥脾气好,又是刚从外地回来,不然咱们去村子里说,让别的叔伯们帮着评评理!”
    迟满金媳妇脸色一变,用力扯了迟满金一把,骂道:“你是个死人吗?就不会吭个声?”
    迟满金只对钱的反应快,其余做什么都慢半拍,这会儿看媳妇吵不过,便帮腔道:“就、就是在……在你们家,你让、让我们进去拿……拿了就走。”
    他说着绕开迟长青就要往里走,岂料迟柏上前一步拦住,皱着眉,声音沉了下来,道:“满金叔,您别过分了。”
    “你、你……”迟满金瞪着眼,结结巴巴地道:“你要帮着一个外……外来人对、对付叔?”
    迟松道:“满金叔这话说得不对,平二爷不是咱们迟家庄的?长青哥是平二爷的孙子,怎么就是外来人了?”
    迟满金急了,说话就愈发不顺溜,字眼都憋在喉咙里,急得额上都见了汗,他媳妇见了,登时就高声叫骂起来,夫妻俩故技重施,死活赖着不肯走,非要进屋里去拿他们的东西。
    一旁的洛婵看得惊愕不已,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人这样撒泼,那妇人满面怒气,甚至要伸手去扯迟长青,形容粗俗无礼,她下意识往迟长青身边靠了靠,迟长青立即察觉到了,剑眉微皱,待那妇人还要动手,他右手微动,只听锵然一声,手中长剑出鞘,剑芒寒光熠熠,在天光下亮得有些扎眼。
    迟满金媳妇顿时吓呆了,跟被什么烫了似的猛然收回手,连退几步,迟松兄弟俩也有些震惊,迟柏立即劝道:“长青,有话好说,万莫动手。”
    迟长青的面色沉沉,冷若冰霜,徐徐道:“我脾气有时候很不好。”
    他说着,手轻轻一抬,剑刃又被锵然推回鞘中,看着迟满金夫妇,像是在打量什么无足轻重的物件一般,继续道:“这剑是见过血的。”
    迟满金媳妇咽了咽口水,强撑着面子嚷道:“老娘家的菜刀也是见过血的,你以为我怕了你?!”
    迟长青淡淡一笑,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他道:“你大可以试试看,若踏入我家里半步,会发生什么事情。”
    迟松忍不住开口道:“满金婶,这事本就是你们没理,不然去祠堂,把族里的长辈们叫过来。”
    迟满金媳妇梗着脖子嚷道:“去就去!老娘还怕了你们这群小鳖崽子?我这就去叫人!”
    她说完就拉着迟满金风风火火走了,迟柏看着迟长青,叹了一口气道:“我去把我阿爷和我爹都叫来,满金婶子她……大概不会轻易罢手。”
    迟长青却道:“不必了,我们现在就去镇上吧。”
    在他看来,这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没必要在这里耽搁,还是去镇上要紧,闻言迟松一愣,迟疑道:“那不管他们了?”
    迟长青嗯了一声,又问他道:“现在能走吗?”
    迟松立即道:“可以。”
    他对迟柏道:“那哥你在这里看着门,我怕满金叔和他媳妇又来,没人守着。”
    迟柏答应下来,迟松这才领着迟长青与洛婵赶着马车走了,迟柏犹豫了一下,进屋转了一圈,发现屋里啥也没有,空荡荡的,大件的家伙什都老旧破烂了,只有墙角后头还放着好些锄头铁铲等农具杂物,看来看去,阖屋里外也就这点东西值钱了,他想了想,索性回去拿了一把锁来,直接把大门给锁了,这才回家去了。
    等迟满金夫妇拉着两个村里的长辈过来,看见那门上把守的铁将军,顿时傻了眼。
    第23章 什么事情这么难过,说给……
    却说洛婵坐在马车里,听前面赶车的迟长青正在与迟松说话,大多都是迟松在滔滔不绝地说,迟长青就这么听着,时不时接上几句,有一答一,倒是没让迟松受了冷落,只觉得他与自家兄长迟柏一样,性格沉稳,是个不爱说话的脾气。
    马车有些晃悠,洛婵听着那对话声,不自觉便泛起了困意,靠在褥子上打起瞌睡来,等马车晃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镇上,迟松率先跳下车来,在旁边等着,却见车里半天没动静,最后只好看向迟长青,奇怪地道:“嫂子不下来么?”
    迟长青没说话,只撩开帘子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果然见人已窝成一团睡着了,不声不响,他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快醒了,便放下帘子,道:“她睡着了,等一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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