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闷闷的非常难受,有愤怒也有悲痛,还有恐惧,各种情绪全都混在一起,憋在胸口宣泄不出去。
    那一刻,我甚至很想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
    这村里的所有人,都是罪犯!没有一个无辜的!
    “求你了……”女孩哭着哀求,满眼绝望和恐惧。
    我心头狠狠一痛,理智瞬间压过翻滚的怒火,我意识到什么才是当下最要紧的。
    “别哭,我带你出去。”
    我伸手去解绳子,才发现粗糙的麻绳早已经勒进了她的皮肉,解开时不可避免地撕下小块小块的皮肤,鲜血淋漓。可是女孩咬着牙一声都没哼,比起精神上所有的侮辱和折磨,这点肉体上的痛苦于她而言已经不算什么。
    由于被捆得太久,她的双手血液不通已经变成了可怕黑紫色,我忍不住担心,不确定她这双手会不会废掉。
    绳子解开之后,女孩才看到自己的双手变成了什么样子,紧张地想要控制自己的双手做一些动作,却发现双手根本不听使唤,甚至连知觉都没有,顿时有些慌了。我赶忙把她脚上的绳子也解开,安慰说:“绑了这么久,血液不流通肯定会麻的,你别着急,先缓一会儿应该就能恢复了。”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慢慢活动自己的胳膊和双腿。有过腿麻经历的人都应该知道,那种针扎似的滋味有多么难受。她被捆绑了那么久,这种痛苦一定比寻常人能体会到的更加强烈百倍,但她始终咬牙忍着,一声都不吭,甚至还越活动越快。
    她害怕自己恢复得太慢,会让我失去耐心,改变主意不再带她逃跑。
    我猜到了几分,便轻轻地帮她按摩手臂和双腿,同时温声安慰:“别着急,你这样会很难受的,慢慢来就好……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带你走,就一定能说到做到,不会变挂的。”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涌出来,抽噎着说我是她的恩人,说会感激我一辈子。我也尽可能安抚她的情绪,并且询问了她的姓名,这才知道她叫江唯月——她的父亲姓江,母亲姓岳,这个名字足以体现她父亲对母亲的深情。
    我想,她以前的生活一定非常幸福,家庭充满了爱。如果没有被卖到这里,可能她一辈子都不会吃什么苦,会平安幸福地过完一生……
    但那些可恶的人贩子,毁掉了所有的一切。那些人真该千刀万剐!
    按摩了好一阵子,江唯月仍然感觉不到双手双脚的存在,她能看见它们,可是却无法操控,也无法感觉到它们传来的任何触感。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说这只是麻了,她哭着说:“我的手脚还是没有知觉……是不是已经废掉了?”
    其实按摩了这么久还不见好转,我心里就明白,她的手脚八成是没救了。即便是出去以后到了医院,也大概率得截肢。
    可是我不忍心告诉她这么残忍的答案,不忍心摧毁她心中最后一点希望,所以我骗她说:“可能得上医院,但是你别怕,肯定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到了医院肯定能有办法治好的。”
    “真的吗?”
    “真的。”
    “那就好……”她点头,随着动作也落下一连串的泪珠。也许她心里已经明白,只是宁愿欺骗自己,选择相信我的话。
    我心里酸涩得厉害。她跟我差不多大,却极有可能要面对双手双脚截肢的局面,而且肚子里还怀着最憎恨之人的孩子,未来的人生已经注定要充满悲剧与坎坷。无论她是否离开这里,无论出去以后这孩子她是打还是留,都无法扭转这种悲剧的势头。
    这才是最让我难受的。
    我不敢去想,如果自己没有法术傍身,也没有凌邪的幽精之魂前来搭救,那我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也许,我对田玲玲如此同情,对江唯月的遭遇如此愤慨,就是因为我在她们的身上,看到了另一种结局——如果没有法力,我也会跟她们一样。
    又按摩了一阵,我尝试着扶着江唯月站起来,让她试试看还能不能自己走路。可是只要我稍稍松开手,她就会立刻失去平衡。她连靠自己站着都无法做到,走路更是不可能。
    江唯月明白,这样的自己是个巨大的累赘,她又开始害怕,怕我会嫌麻烦丢下她不管。她不断地哀求,反复强调自己家里有钱,爹妈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肯定会愿意为了她拿出大笔家产来作为感谢费的——钱,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有可能打动我的东西了。
    我说:“我就也不是为了钱,你就别再说这些了,总之你放心,我既然把话说出来了就肯定会兑现的……不过你得等一会儿,我要去找我的朋友,等找到她就带着你俩一起出去。”
    听到金钱无法让我动心,江唯月就显得十分不安,再听到我居然要离开,顿时更慌了。
    “别走……”她抬起胳膊想拉住我,可惜不听使唤的手无力地耷拉着,只是从我的胳膊上蹭过,根本无法做出她期望中的拉拽动作。她崩溃地大哭起来:“你别走!别丢下我!我真的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你就带上我吧!我……我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自己站起来走的!”
    说着,她就拼命地想要站起来证明给我看。但是她的双脚和手一样毫无知觉,没有外力帮助根本不可能站得起来,走路什么的更是天方夜谭。
    她自己也很快意识到不可能,干脆改成跪姿,激动地说:“我可以用膝盖走!你看!你看我可以的!”
    我赶忙制止她,说:“其实……其实我还是挺需要钱的,刚才只是没好意思直说而已。等出去了,我再联系你爸妈商量感谢费的问题,你现在先冷静点,呆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你真的还愿意带我走?没骗我?”她反复确认。
    为了安抚她,我只能违心地装作贪钱的样子:“真的。哪有人会不喜欢钱呢,对吧?呵呵,相信我对rmb的喜爱好不好,你家里那么有钱,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安心等我回来,我是真的要去找朋友。”
    江唯月这才终于相信,我不是在找借口离开。她重新冷静下来,轻声说:“好,那我等着,你快去快回。”
    我心说我也想快去快回,可是我连田玲玲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这个村子又不小,找起来肯定很费时间……
    对了!
    我猛地想到,江唯月肚子都这么大了,证明她被卖进来起码半年以上了,说不定她会稍微了解一些村里的习俗,能知道田玲玲去干什么了?
    于是我忙说:“我朋友就是隔壁那个老头子的……呃,算是媳妇吧。你见过她吗?”
    江唯月摇了摇头:“没有。她被卖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关在这里了,没机会接触,只听见过她哭的声音。”
    我又问:“那你知道这村里的习俗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去村长家了?他们要干什么,大概要多长时间?”
    我至少得知道自己有多长时间可以用来找人。
    江唯月的脸色一下子白了:“村长家?今晚生孩子的是村长家的媳妇?!”
    “嗯。”
    “第九个了,第九个了……”她喃喃念叨着,脸色愈发苍白,似乎非常惊恐。
    九,在这个村里似乎是个很特别的数字。之前村长儿子欣喜若狂的时候,也不断地念叨着什么“第九个、第九个”之类的话。
    我问:“第九个孩子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为什么村里人都好像特别兴奋似的?”
    “村长家的儿媳妇要被烧死了!”江唯月没头没脑地打了这么一句。
    我愈发糊涂,又问了半天,才从她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大概明白了这个恐怖的习俗——
    这个村子里所有人都信奉“佛母”,也就是我之前见到的那个诡异的雕像。“佛母”有着九个“鬼子”,所以村里人就认为能够生下九个孩子的女人是非常有福分的,应该作为祭品献祭给“佛母”。
    所谓的献祭,就是用火把人活活烧死。
    更恐怖的是,村民们把这种毫无人性的行径当成了庆典一样,他们会围绕着献祭台载歌载舞,直到被当成祭品的女人彻底烧成焦炭为止。
    之后,他们还要办流水席,大吃大喝庆祝到天亮。
    围坐在被烧焦的尸体周围!吃饭!喝酒!
    他们怎么能吃得下去!
    “他们还是不是人啊……”
    我简直无法相信,人类能做得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江唯月咬牙切齿地说:“当然不是。他们都是一群畜生!都是!”
    “你是不是参与过所谓的献祭仪式?”我问。
    她惨白着脸点头:“我被卖过来没多久,村里就有个女人生出了第九个孩子,当晚就被烧死了。我吓坏了,拼了命地想跑,跑不掉就想自杀,我宁愿自杀也不想将来被烧死……可惜最后被发现了,没死成。他们怕我再寻死,就一直绑着我……”
    “对了!”她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说:“你不知道你朋友去哪了是吧?她应该去村长家帮忙做饭了!之前我就是被拉过去帮忙做饭的,供全村人的流水席需要很多人一起准备才行,所以村里的女人基本都得去帮忙,她肯定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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