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失火原因查清楚了吗?”展扬和王帆肩并肩,边走边问。
    “消防方面初步断定是电路起火,助燃物是酒精。只不过酒精是前几日漏洒的,可能属于意外。”王帆愁眉不展,“这事儿怎么就会这么巧呢!”
    展扬转动眼眸,叹了口气。王帆掏出手机,接通了钟楚寰的电话。
    天色这么早,钟楚寰却起床了。慈善义卖会已经结束,曲云通虽然没能在鑫阳制药厂露面也赶回了市区,准备接受警方的调查。钟楚寰在王帆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但卫迅娱乐还有生意,杨总要在那边滞留几日,他也只好跟随。
    “哥,我在鑫阳制药厂。今天想采几个样本送到刑事犯罪研究中心去,你跟那边的人熟,帮我盯一下。”
    “你介入鑫阳制药厂的调查了?”电话那头传来水声,钟楚寰显然刚起床不久,还在盥洗室,“我知道你想查仓库里的东西,但我认为在失火现场采集的物证鉴定起来跟大海捞针也差不多,没有太多意义。失火原因调查清楚了吗?”
    “初步断定电路起火。”王帆焦急道,“如果查出来真是意外,我们市局也就没什么机会介入了,所以我直接叫他们出了份报告,配合我们的调查。”
    “我还是建议你仔细调查失火原因,不要冲着仓库去。”钟楚寰的头脑还是机敏且清明的,“‘交易’前后警方正在调查,库房突然失火,会有这么巧的事吗?如果你们调查不出什么反而耽误了时间,就会放跑这后面的人,抓住这个人才是关键。”
    “我明白了,”王帆感到压力很大,“你什么时候回市区?我还需要你帮个忙……”他话没说完,钟楚寰那边的信号就被突然掐断了。
    王帆正心头一沉,手机上收到一条私密通讯信息,是钟楚寰发来的。
    “你电话被监听了。”
    **********
    天是终于放晴了,而溪里庄园的上方依然一片愁云惨雾。
    “药应该是万无一失的才对。”丁老太太枯坐在大客厅,愁眉深锁。桌上有新茶,水显然已经冷了,她一口都没喝下。
    “我早跟太太说过,曲医生不在……”封龙刚说半句,就被丁老太太粗暴打断:“封龙,是不是因为我说了一嘴像魏婉你就心慈手软了,你后悔了,没把她扔下去?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尽管她是个贱人,你也永远都不配!”
    封龙面色铁青且慌张,闭口不再多言。
    大客厅的门敞着,门外廊下脚步声响,“老先生”堂而皇之地踱步而入。丁老太太看见他身子一震,脸色更加阴森难看了。
    “听说魏总从丁女士家搬出去了,看到你们这对亲密母子闹得这么不愉快,我作为从小看着魏总长大的老前辈也很是唏嘘啊。因此特来慰问一下。”他这话特地说得悠扬婉转,气得丁老太太血气上涌,暗自咬牙。
    “没想到也有被你幸灾乐祸的一天。”丁老太太语气陈冷,蔑视的态度溢于言表。
    “呵,不知丁女士知不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故技重施往往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们家的事,也轮得到你们这些外人来评头论足!”丁老太太话音没落,老先生就高声将她打断:“自从咱们一起上了那条船,一起荣华富贵,这就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事了。”
    那条船……那条编号ce60的白色小船。丁老太太脸上的最后一丝孤傲也没有了。
    “我们做了交易。当初上了岸,分好处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信誓旦旦的?”老先生冷笑着,“说要永远保守秘密,苟富贵,勿相忘。可现在呢?你不光坏我的事,还把警察引到了我们眼皮子底下来。”
    原来警察已经上门查他了,也难怪他要发疯发狂。
    “放屁!”丁老太太啐道,“警察查你,是你自己做得不够缜密,与我何干!你要死,可千万不要带上我!”
    “船上的人死的死了,失踪的失踪了,剩下的就只剩咱们四个了。大家一起发过誓,谁也不能中途下船,可现在,船都要沉了!”
    他缓缓走近丁老太太,弯下腰,手中突然出现的枪口指住她的心口,墨镜上倒映着她那张惊惧万分的脸:“让我直言不讳地告诉你吧。船夫死了,女人死了,那个男人应该也死了。知道内情的,企图出卖过我的,敢跟我讨价还价的,都已经死了,永绝后患。除了你能出卖我,还有谁?还有谁能像未卜先知一样,我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他掌握之中!你说,船上除了我们余下三个人,除了你……还有谁!”
    丁老太太倒吸一口凉气。顽强的求生欲使得她灵光一现,那一日的滔天巨浪中,在暴风雨中艰难打转的小船上还有一个人……那个被迫跳下船,隐没在狂风骤雨里的男人。
    “别忘了,船上有八个人。除了咱们和死人,本来就有人中途下了船,他可没有对你发过誓。你的秘密被外人知道,不足为奇!”她声音颤抖。
    老先生轻轻一挑眉,声音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漏了出来:“那个男人叫迟蕴青,他也已经死了,是我杀的他,跟林俊勇一样。”
    丁老太太脸色煞白,额头顿时冒了一层冷汗。
    那个男人也死了……“船”上最后一个未被揭晓身份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一个粗且长的吧
    第83章 谎言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老先生手一抖, 枪口抵进了丁老太太肉里去。
    “船上一定还有第九个人……”丁老太太早已沉浸在恐惧之中,全身冰冷,牙关打战,口不择言, “这么多年, 他一直都在威胁我!”
    那些“白船”照片,那些如同梦魇一般的恐吓信,不是那个男人又是谁, 知道白船,知道她的一切秘密,像魔鬼一样缠绕着她。
    “必须有人下船,否则大家都得死!”那船主红着眼,用犀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
    那艘能载十人的小船,上面是载了些货物。可也不至于明明只坐了八个人,还是在暴风雨里迟迟无法前行。
    “你说他们都死完了,盯着我们母子的, 就剩下你们两个老东西了!那个让我睡不着觉的人,要么是鬼, 要么……是你!”丁老太太那双猩红的双眼直勾勾盯着老先生, 恨不得立即踩死他们、甩掉他们的切齿之恨溢于言表。
    他歪了歪嘴角:“你在说胡话。我威胁你?你这样胆小如鼠的人,也值得我来威胁?钱准备得怎么样了?”
    提到钱,丁老太太反倒不再害怕了。她知道这个男人就算打死她也拿不到一分钱,他和她一样,对荣华富贵充满无止尽的欲望。有了他这根软肋, 她还怕什么呢?
    她恶狠狠地冷笑一声:“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哈哈哈,”老先生嘴里虽笑得畅快,声音之中却听不出一点笑意,“你知道你这命我是不会要的,况且也不值钱。”
    “你!”她气得双唇发白颤抖。封龙如刀目光恶毒地钉在老先生那身白色西装上头,奈何他却只是一挑眉,就如同用眼神拨开了一根野草。
    轻蔑,且狂妄。
    “我知道怎么做比要你的命更让你生不如死。靠着我给你清除障碍,拿到魏东海的遗产之后你还会什么?魏家现在这么大的家业,还不是靠了跟我们合作!现在你钱赚够了,儿子也会做生意了,就想把我们甩了,卖了……你如今的荣华富贵全是拜我所赐,我当然也可以一手把它收回去。”老先生的嘴角扬起一抹孤高决绝的笑,意味深长道,“送给本应该得到它的人。”
    “你做梦……你做梦!”
    丁老太太像被隔空掐住了喉咙,顿时气息混乱,脸色煞白。她瞪大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像被钉死在沙发背上一样喘息着,接着滑落下去。
    封龙知道她究竟在恐惧些什么。他慌了神,忙按住丁老太太的肩,帮她顺着气。她狠狠盯着那白色的背影扬长而去,伸出干枯如鹰爪的手,却丝毫也无能为力。
    “……一定是他,就是他!”她颤抖着声音,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他一直在算计我,利用我!”
    封龙见她精神错乱,不言不语陪着她,一向沉稳的神色也跟着乱了。
    “封龙,”丁老太太喃喃道,“魏璇现在在哪儿?”
    “魏总在别苑……”封龙有些欲言又止,“他已经不让我去公司了。”
    丁老太太一口气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锃亮。她闭眼片刻,目光转向封龙:“魏家的掌家一直以来都是我。魏家的继承人也是我说了算,告诉魏璇,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做董事长,只要我信任,别人也可以。”
    封龙不由怔住,张口欲言,却还是立即垂下了双眼。
    “你也给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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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哥哥,告诉你个秘密。”
    “我也有件事,正想……”
    “我其实,不是爸爸亲生的。”少女的气息游走在耳廓内,带着一丝雨后般清新的香味。一阵钻心的温热的刺痒过后,她便像蝴蝶一般飞走了,躲在桌子的另一角歪着头笑着,笑得甜甜的脸上挂着潮红,眼角含着水滴。
    “我一直都是喜欢哥哥的,从小就喜欢,我是说真的。”她似认真又似娇嗔,他捧住她的脸,一阵如糖似蜜又缠绵刻骨的气息纠缠过后,她洁白的小手勾上了他的脖子,滚热的小脸与他耳鬓贴在一处,“我给你写的信、送你的照片你还留着吗?你给我的我可都当宝贝一样收着呢。”
    “我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她的黑裙和纤细柔软的长发在洁白的桌布上铺开,犹如绽放在白雪之上的黑色玫瑰。
    玫瑰的花心一片粉白,被一阵匆忙不知所措的急雨揉得凌乱之后,紧紧抓着他双臂的手微微发抖。她脸上泪痕兀自未干,却还带着两片醉酒般的粉红和天真无邪的满足笑意。
    “璇哥哥,你再抱抱我,亲亲我。”她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却甜得像酒,“我想你想了好久啦。”
    精神像过山车一般向下坠落。失神般的一片空白过后,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干枯了,静止在眼前的是一张冰冷僵硬的脸,瞳孔散开、蒙上一层灰雾,毫无生气的眼睛,干枯暗红的血色以及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的,盖过一切声音的嗡鸣。
    这死寂的苍白上留着的残红,明明方才在那一片白雪之上还是那般鲜活。一切犹如冻结一般静止了。
    刺耳的刹车声一遍又一遍碾压着头颅。魏璇从休息室的躺椅上惊醒,面色惨白。
    每一次梦到这段往事,最后的结局都是那个支离破碎、令人窒息且抹不掉的画面。他明知这是梦魇,但也是现实。
    魏璇的神色黯淡下去,迅速披上衣服,叫保镖开车去了明溪潭医院。
    下午的阳光正好、天气闷热,白纨素穿着长袖睡裙坐在一楼的花池子边上吃烤鸡。她显然是饿得狠了,光顾着吃,冰茶都来不及喝,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本医院的宣传册扇着风,脸儿热得泛红。
    “让你们帮我打听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当然有结果了,包打听。”管浩穿着拖鞋叉着腿坐在一边吹风,咧嘴一笑,“魏婉是魏老先生的闺女,跟那个大老板同父异母。以前是本市名媛,医科大学的学生,前些年出车祸死了。”
    “噢,‘二小姐’原来是这么一个人。”白纨素没想到,在床上让魏璇叫起了名字、救了她一命的人会是魏璇的异母妹妹,这其中的秘密好像有些耐人寻味啊。
    “相框里的女人,不会就是她吧。”白纨素从裙子口袋里掏出那枚小相框仔细端详着。
    这是管浩自称从沟里捡的“宝贝”、她从管浩手里“没收”来的。
    这金色小相框还没有巴掌心大小,里面放着的彩色照片上有个肤色白皙、面貌灵动的漂亮女孩子,似乎是一张合影,但另外一半被水浸了,照片上的人没了面貌。
    相框掂着很沉,擦一擦便很亮。白纨素认得是纯金的,那附近就只有溪里庄园,这贵重的多半是庄园里的东西,便从管浩手里骗了来。
    同样被管浩捡上来的还有一枚别致的耳坠。那枚耳坠看着眼熟,银色的底托上镶着一枚亮晶晶的柱状宝石——她依稀记得雨夜里她在封龙的脖子上见过一模一样的项坠。
    虽然对这些东西没兴趣,她想得到的也只有和林纨有关的蛛丝马迹,但白纨素仍然一股脑把它们都收进了兜里。姐姐和这座溪里庄园颇有关系,和庄园有关的事情,说不定哪天都能成为线索呢。
    “大姐啊,那雷雨之夜,天上渡劫,地下杀人,那男人差点把你扔进沟里,他是要害你的命啊!得亏有兄弟们护着你,你不跟我们跑,怎么还要羊入虎口地回来呢?”管浩想起那个雨夜的惊魂,皱着眉,“弟弟劝你,就算为了兄弟们的未来前途,这家大款还是别傍了,您赶紧康复出院吧。咱们普通人,哪能跟这种豪门抗衡啊,兄弟都禁不起惊吓。之前那个大款不好吗?”
    白纨素突然停下了饕餮,一双眼睛直勾勾瞪着管浩,粉红的舌尖快速舔了舔吃得润泽发亮的上唇,脸更红了:“之前什么大款?你哪儿听的风言风语。”
    “是是,”管浩不敢多说,想起来也是后怕,“这豪门狗血我以前只在电视上面看过,真没想到艺术来源于生活。人家把你扔沟里,回头最多派人顶个罪,你这辈子就完了啊大姐,兄弟们可怎么办啊?”
    管浩他们懂什么。她翻江倒海,要找的是姐姐林纨,她志在必得。姐姐没找到,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个丁老太太和封龙是有大问题,他们两人心狠手辣,说不定手里有人命呢!姐姐如果落到她的手里,也不知是什么下场。
    想到姐姐,白纨素一时没了胃口,又开始愁眉不展。
    远远看着一辆车停在明溪潭医院门口,白纨素立马跳了起来,鸡也扔下不吃了,擦了擦手,囫囵喝了两口冰茶,招呼管浩:“快快,送我上去。”
    管浩命令胖子弯下腰,白纨素三下两下踹掉拖鞋,踩着胖子结实的后背轻巧爬上了二楼病房的露台。管浩将拖鞋给她扔上楼,快速收拾好残局,和兄弟们钻进花池子不见了影子。
    魏璇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这次又是卢院长亲自出门迎接,只不过是保镖开的车,他并没带公司的人以及封龙。
    白纨素听见外面电梯门响,匆忙躲进被窝里睡好。魏璇推门进来了,只见床上的小姑娘睫毛颤动,脸上还带着一丝潮热的粉红,全然不似想象当中的苍白。他驻足凝视了半晌,一声冷笑,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
    她这回学乖了,并没立马坐起身,嘴里哼哼唧唧,一副昏昏噩噩的样子,装起病来。
    “你不是摔坏了么?”魏璇脸色难看,声音冷若冰霜。
    “我是摔坏了,”白纨素捂着脑袋呜呜咽咽,“我被扔到沟里去,头着地,现在还疼呢。”
    “头疼,”魏璇又冷笑道,“头疼你还能下地?”
    “我没下地呀。”白纨素眯缝着眼瞟着魏璇,见他垂眸盯着她放在床边的拖鞋,方向是朝着病床的。
    魏璇嘴角没动,鼻子里一声冷哼。这小姑娘走到哪里都自带掀起一场风暴的潜质,生龙活虎,上蹿下跳,从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从她在魏婉忌日那天碰瓷了他的车,他就早该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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