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人相见原本就尴尬,尤其是时间点还恰逢了陆景瑜情路坎坷、萎靡不振的如今。
    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尹依娜状况还算不错,只是简单的扭伤,没有伤到筋骨,稍作休息就好。
    “很抱歉,打扰到你。”她脸上带着淡淡的歉意,再三向陆景瑜表达。
    尹依娜拘束过头,让陆景瑜都跟着不自在起来。明明两人曾经那么亲密,但如今却到这种田地,仔细思忖起来,也着实让人唏嘘。
    若是时间再往前推移几年,遇见这个女人,陆景瑜的心情可能比如今还要复杂。可是现在有桑榆的事横亘在他的心头,外加时间的冲刷,故人重逢,还是旧情人等级的故人,也让他生不出什么感慨。
    他在沙发上神游一阵,始终拉扯不出能够跟尹依娜闲聊的话题,努力不出成果那就放弃努力,陆景瑜也很想得开,尤其是注意力一被转移,原本被压抑的天性重新冒出头:他又开始饿了。
    这个时候他心底生出感激,幸好是在返程遇到尹依娜,若是去的路上遇见了,那他连招待对方的水果茶饮都没有。
    “吃过饭了吗?”陆景瑜顺势问了一句,也算作他要遁去厨房的开脱。
    这个时间点了,还没吃晚饭的,估计也就他一个了吧?
    然而尹依娜摇了摇头。
    竟然没吃?
    看出陆景瑜的疑惑,她脸颊微红,嘴唇嚅嗫,很是不好意思:“晚上加班,耽搁得有些晚了……方才正打算去吃东西。”
    行吧,既然是这样,那他们也算是天涯沦落人。更何况,这么晚还要加班,还真是他的同道中人。
    “咱们当年可能真不该选这个专业,入错行那就是一辈子,旁人瞧着风光,暗地里谁不在加班。”陆景瑜出声调抗,试图活动一下氛围。
    尹依娜抿嘴轻笑:“虽然都是加班,但人与人之间可不一样,比如说我们这种打工仔,加班拉满996,那还是受资本家的盘剥,而陆先生您呢,您正是资本家本人。”
    陆景瑜一摆手:“可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人民群众,都是为社会贡献力量,为社会努力创造一点价值,为此,做出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尹依娜噗嗤笑出声:“陆先生觉悟很高,那我也不跟陆先生客气啦?”
    陆景瑜大方地做了一个ok的手势:“只要你信得过我的手艺,提前说好,我这个厨艺技能点可没发觉好,要是出了问题,那都没办法给你算工伤的哦?”
    “没关系,我速度给陆氏集团发简历,只要hr通过,立刻跳槽到陆氏集团,然后陆先生您就只能承担我的五险一金啦?”
    这一段话她说得很俏皮,依稀有了往日的影子。
    陆景瑜也顺着台阶下,回首对她的方向一点头:“好。”
    他的神情太过认真,这个场景又似曾相识,尹依娜脸上的笑容微微凝结,眼神由明媚转为沉重。
    这个变化太过明显,陆景瑜也没办法无视,他几番开口想问,最后还是默默转身。
    如今的他,实在是没办法再承载一个女人的目光和期待,不管尹依娜方才想的是什么,而她又想要什么,实际上都不重要了。
    陆景瑜深呼吸一口,走到厨房的灯光下。这个地界对他来说实在是陌生,他一度都觉得自己气质跟厨房就格格不入。出道这么多年,他身兼代言无数,但从来没有厨房类用具找过他,陆景瑜还自认这是他型男的认证之一。
    证据之一就是导演们的评价,说陆景瑜这个人,身上没有烟火气。
    ——他似乎还就这个问题跟桑榆争论过,而之所以会产生这种争论,原因也很简单,桑榆希望他能帮忙,但是他誓死不踏入厨房一步。
    隔着餐厅,两人相互对峙,彼此说服。
    一个说“君子远庖厨”,另一个说“你思想能不能进步一点,有没有一点新时代好男人的担当意识”。
    他那个时候,是在赶报告吧?倒不是真的对厨房多深恶痛绝,是因为忙得飞起,但又想陪着桑榆,所以嘴上忍不住招惹她,但另一边还有飞速敲击键盘,被各类表格数据搞得眼花缭乱。
    但最后他还是选择去帮桑榆,就因为桑榆说“老公,我需要你,你来一下好不好?”
    他实在是很好哄的一个人。
    众人都说他脾气暴躁,连观众都对他生出这种认知,无事生非的网友还在线讨论过,陆景瑜是不是有潜在的狂躁症?
    “才不是呢,他们是不了解你,你这个人,不熟悉的往往对你存有很深的误解,其实接近了就知道,你这个人啊,脾气的确算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很不好,尤其是对我,还蛮好的。”桑榆曾经说过,当时的她,笑容清甜。
    可你并不知道,我是真的脾气不好,我对你好,不过是因为对象是你。
    陆景瑜对着虚空的一点默默发呆,在他眼前还能清晰浮现出桑榆的神情和样子。
    她撒娇的样子;她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在他耳边细细说话的样子;她在厨房里挽着发髻踩着棉拖,哼着歌;还有她小憩的样子,伸懒腰的样子……
    他明明没有花费很多时间去注视她,为什么如今脑子里想的,都是她。
    ——我这颗心,已经被你占据了这么多吗?甚至让我觉得,你同我的心脏,已经是密不可分了。那你是有多残忍,一点要离开我。
    尹依娜沉默地倚靠在门边,她默默地凝视着他。
    她已经看了好一会了,然而陆景瑜一直没有发现,他明明不该是这么迟钝的人。终究是因为心事太沉重了吧,导致他对外界的感知力都有些下降。
    陆景瑜他,真得变了很多啊,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陆景瑜可是没有进厨房的闲情逸致,他是把骄矜刻在骨子里的小少爷,半点都闻不得油烟的味道,每根头发丝都精致。
    所以到底是谁,把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呢?
    他又是为谁黯然神伤吗,是那个,桑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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