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谈及那些禁术,季沧笙便沉默了下来。即便信任,这样的事也无法解释。
    这三年,他所修炼的是整个上仙界根本不敢谈论的东西,自天元门成立,阴阳两界彻底隔绝,那些古老的秘法便被永远锁在了藏书阁里,连天元仙尊的继承中也没有。
    而季沧笙的一头白发,正是他为了修炼此术而特意改变体质所导致的——
    那些阴邪之术如同人会变老一样慢慢侵蚀身体,只有至纯至阳的身体才不会被阴邪之气侵害。
    先前已和澈学了永久保持化形的法术,只要没有灵力耗竭,便不会被任何人发觉他真正的模样。
    好在师尊也是一头茶白色的浅发,才把花不语给糊弄了过去。
    思至此,季沧笙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最不想面对的事,终究还是会来的。踏出这虚无之境,还能有几天安宁的日子?自己又是否准备充分了呢。
    “……,想什么呢?”
    季沧笙颔首:“没什么,师尊觉得踏花如何?”
    “你指哪方面。”
    “师尊想到什么都说便是。”
    忘尘看着季沧笙,连片刻的思考都没有:“他不适合做天元仙尊,法则不会承认他的。”
    季沧笙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别动歪脑筋,他的本性可与你所见大有不同。”
    “师尊。弟子以为,本性难移,但心明事理,能够违背本性做出正确的选择,也并不能说不合适。”
    忘尘被他气得差点没缓过气来,这小子方才还点头,该怎么认为倒是没变过!
    “你知道人性是经不得考验的。”
    “是。”季沧笙点头,“但是他经得起。”
    花不语前世的师尊能把他培养成那样一位踏花上仙,他季沧笙自然也可以。
    “不可理喻。”忘尘袖子一甩就要走,可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这徒弟,背对着人沉声道,“或许是老夫的错觉。”
    “他和你有一样的眼神。”
    一样……吗?
    季沧笙回味着这句话,师尊活了这么多年,看人向来透彻,一眼就能知根知底也不为过,可现在,他却参不出这句话中所谓花不语和他一样的眼神是什么。
    看来这几日可得好生伺候这老人家,把话哄出来才行。
    十日后。
    卯安上仙算出了适宜的日子,天元峰的五个徒弟外加一只猫一并赶往极寒之地。
    极寒之地千里冰封,鹅毛大雪卷在狂风里翻飞,而虚无之境并无固定的入口,只能在雪中侯着。
    食盈兽钻进花不语的斗篷里瑟瑟发抖,仿佛真的成了一只怕冷的猫。
    不过据它的说法是这天寒地冻的让它想起来被封印的日子。
    忽然,这肥猫往花不语身上一踢,跳到了地上,嗷呜一声冲出了避风结界。玉蝴蝶将结界范围扩大,花不语连忙追过去,只见那肥硕的身影灵活地蹿到一双手上。
    “喵嗷!”食盈兽叫完才想起来自己会说话,“我是第一个!”
    “师尊。”花不语伸手不是缩手也不是,两只手顿了顿,合手行礼。
    “师尊。”身后几个人也赶了过来,一一行完礼,玉蝴蝶便将带来的斗篷给季沧笙披上。
    花不语的眼睛莫名离不开那斗篷上的手。
    “回去吧。”
    “是。”
    一行人缓步往外走,三年时间仿佛只过了三天,除了花不语其余几人都几乎没什么变化。玉蝴蝶简明扼要汇报了这几年的状况。
    回天元门之后,与二十二上仙例行会议,白歌将这几年的事态时局整理成册,折花也将事务交接回去,季沧笙连轴转了半月有余,才终于有时间把花不语叫了过去。
    经过一个月的衡量,花不语还是隐瞒了那红衣女子挑拨之事,只说目的不明,也确实不明。
    “这事我会让白歌去调查,近来你跟我继续修行,不要离开天元门了。”
    “是。”
    花不语的尾音陷入了沉默中。
    “怎的,出去见了见世面,回来就没什么话和我好说了?”
    “不是!”花不语连忙抬头想要解释,却撞进一双带了些许笑意的眸子,他略带怯色地垂下了眼睛,“都是些无趣的事情,不值一提的。”
    话虽如此,心中还是隐隐有些失落。再见至今已有一月,心中那些憋了满篇的话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是没有想告诉他外面的大千世界,而是在时间的酝酿中越觉得这些个琐事无趣,更觉得自己无趣,说了也是扰人心烦。
    “它们刻进了你的回忆里,成为过去的你,又怎么是无趣。”
    花不语放在膝头的指尖抖了抖。
    前世,人们说过无数感谢与夸赞的话,却从来没人如此肯定过他,那些过去的岁月因为你而变成了有意义的部分。
    他从没想过描述那些已去的事情,也从未有过肯这样耐心听他讲枯燥琐事的人。不论过去还是现在,眼前这人都会将自己全数接纳。
    花不语的心仿佛被一只柔软的手捏了一下,血液被挤出又重新充盈心脏,向着四肢百骸奔去。
    他同时也意识到,这是天下对他最好的人,世间无二。只可惜这样的好,不是独一份。
    他是天元仙尊,理应对天下众生一碗水端平的,可他却想从这碗水中多偷得一点,想要他的视线多分给自已一点。
    简直有违训诫,自私无比,也难怪诸位上仙都说他不适合继承天元仙尊的位子。
    而花不语也从未想过继承,他不过是想变得优秀又强大,强大到能守护这个人罢了。
    “我……”花不语捏着衣角,脑袋里混乱一片,什么都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话堵在嘴里,把嗓子堵得发哑。
    “嗯?”季沧笙微微倾过身子,放松又带着认真,屋内暗香浮动,比外头显得暗些,那被按下去的思绪疯狂飞了出来。
    太阳在天上转了半圈,光芒染上微醺的橙红,花不语才离开的。
    虎皮大花猫趴在窗台上打了个呵欠:“你不是早就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吗?怎么还要再听一遍。”
    食盈兽每四十九日左右会去找一次花不语,花不语经历了些什么,它都记录了下来,也给季沧笙看过那本册子了。
    季沧笙挠着它的下巴,语气平淡:“我不听还有谁能听。”
    肥猫咂咂嘴,被挠得伸长了手脚,铺满了整个窗台,忘乎所以地一翻身,滚到了窗户下面去。
    肥肉跺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食盈兽被摔得七荤八素,骂骂咧咧地准备爬起来,看到走过来的玉蝴蝶顿时又趴了下去。
    “嗷——我的老胳膊老腿儿!”
    玉蝴蝶知道这家伙又想趁机碰瓷讨吃的,抬眼便看见季沧笙半倚着窗棂笑,青年止步驻足,有些发愣。
    相比起刚进天元门的时候,师尊似乎多了几分烟火气。
    食盈兽还在地上叽叽歪歪的打滚儿,要是以往,天元峰的几个徒弟都要给它找点吃的,偏生季沧笙早就习惯了这家伙撒泼打滚的样,直接把玉蝴蝶招呼了进去。
    食盈兽叫唤了半天,灰溜溜地跑去找花不语要吃的了。
    “师尊,今年的入门测试定在了三日后,上仙界三年没有天元仙尊的确切消息,二十二上仙希望您能出席主持这次的测试。”
    “嗯。”季沧笙点头抿了口茶,茶杯放回桌上发出轻响,“你也出师有一段时日了,想要收徒么。”
    玉蝴蝶神色一凝,眼皮微敛,听不出情绪的变化:“弟子自觉所学尚浅,收徒之事还是等作出一番成就再论。”
    “你自己决定便是,这次入门测试推了两年,不少好苗子搁置,若是看上顺眼的,可以收作记名。”
    “是。”
    “另外,踏花这几年成长不少,你给他安排个位置锻炼锻炼。”
    玉蝴蝶点头道:“弟子已为师弟安排了灵根复试官,专责西部复试。”
    “西部修者灵根多变复杂,安排得不错。”季沧笙肯定道。
    毕恭毕敬站在那里的青年嘴角一软,语气未变,仔细地将所有事项禀报。
    两日后。
    天元门为了入门测试,特意腾出了一座山来接待,季沧笙换了身便装带着花不语去山中走了一圈,提前摸摸今年的底。
    花不语安静跟在季沧笙一旁,二人都显年轻,混在这群少男少女中倒不显突兀,只偶尔有小弟子对着花不语行礼,估摸着是才入门不久的新人,被叫来做苦力的,所以并不认得季沧笙。
    忽然,二人正前方一女子对着季沧笙瞪大了眼睛,张了好几次嘴才把天元仙尊几个字憋了回去,凑过来低声道:“您怎么来了?”
    “过来逛一圈。卯安上仙找着了么?”
    “卯安上仙。”花不语合手道。
    “还没,只能明日……”女子突然惊醒过来,“你又知道了!”
    季沧笙轻笑一声:“方才东门那边迎来了一脉西域修者,说不定在呢。”
    女子突然一蹦,像是怕什么被抢走似的,风一般地跑了。
    这女人最擅各式占星卜命,除了行为有些疯癫,占卜倒是都很靠谱。
    花不语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凑过去小声道:“弟子要过去帮忙么?”
    季沧笙瞥他一眼:“她卯安峰快十年没好苗子了,急着拐人,你去小心她在背后扎你小人。”
    花不语听着想笑,勾着嘴角点头,忽然听到一阵嬉笑声。
    两人本就长相出众,站在这儿一耽搁,竟吸引了不少视线来。
    一群小姑娘在不远处偷偷指着这边低声说笑什么,像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百灵鸟,羞涩地推搡着。
    人群中簇拥着十三四岁的女子直直盯着花不语看,那双眼睛水灵灵的,让花不语觉着有些眼熟。
    “有认识的人?”一旁,季沧笙的声音响起。
    “没。”花不语话音刚落,便听到那女子怯生生地唤了一声。
    “环环哥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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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问,问就是作者恶趣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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