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绵眼睛里透出狡黠的光,“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见她心里有数,沈向阳便不再多问了。
    又过了几日,一切风平浪静。林青云还是以往那副模样,看不出半点异常,俞小绵也是如此。若非那天所见所闻沈向容也一同听到,沈向阳差点以为当日自己发现压根不曾发生过。
    违禁/书这样的东西,放在自己身边一天,就多一天危险。他不信林青云会不明白这点。按理说,在拿到东西的第一时间,他便该下手才对。可如今都过去四五天了……
    就在沈向阳心中疑惑,林青云为何还不动手的时候。红袖/章找上了门。
    “谁是俞小绵?”
    “我是!”旁人见到红袖章登门,已是吓住了,俞小绵倒是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有人举报你私藏fd书籍。我们要搜查!”
    他们一行四五人浩浩荡荡而来,彼时,正值农忙歇晌之际,所有知青都在场,便是村里乡亲,也有不少瞧见来人,一边畏惧着,一边来看热闹。
    红袖章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俞小绵虽不算长袖善舞,但也常与人为善,不论在知青点还是村里本地人之间,都有些人缘。
    有人不信,“不可能吧!几位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俞知青思想正着呢,领导的语录背的滚瓜烂熟。最是响应领导号召,怎么可能私藏fd书籍!”
    红袖章为首那个小平头脾气不太好,“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人多着呢!可不可能也不是你说了算的。私藏没私藏,搜过才知道!搜!俞小绵住哪间,哪张床,哪个柜子是她的?”
    “这……这怎么一点证据都没有,说搜就搜?”
    知青点人人迟疑起来,唯独文敏指着第二间房说:“这间,靠墙最里面的床跟柜子是她的。”
    俞小绵目光扫过去,眼睛眯了眯。
    红袖章鱼贯而入,翻箱倒柜,不到半个小时,俞小绵的东西七零八乱散布在地上,就连床板都掀了,除了几本教科书和备课本,别的书一概没有,更别提fd书籍了。
    见此,俞小绵站出来,“几位同志,我的东西不多,全在这里,你们也查清楚了。我并没有私藏什么fd书籍。不知道是谁写的举报信,可以告诉我吗?”
    举报信是匿名些的,但红袖章没说,瞄了他一眼,“怎么着,想知道是谁举报的你,好报复吗?”
    “同志说笑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并没有私藏fd书籍,他的举报自然影响不到我。既然没有影响,我又何须报复?我只是觉得,这人指名道姓举报我,必然是认识我的。
    认识我的人,也分了解我的跟不了解我的。不了解我,他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这种书?不清楚胡乱举报吗?
    若是了解我的,就应该知道我没有这种书,既然知道,还举报,岂不是存心给几位同志找事,让几位同志做无用功?
    几位同志都是国家的栋梁,是人民的中坚力量,你们的时间和精力是宝贵的,应该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他这样的举措不仅仅是造成我的困扰,更是浪费你们的心力。”
    小平头嗤笑一声,“嘴巴子倒是挺利落。”
    “我不是嘴巴子利落,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是不是还得再看呢!虽然现在没找到fd书籍,但谁知道你是不是藏起来了?”
    “同志说笑了。我又不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怎么可能提前藏起来?”
    小平头不理她,红袖章出手,鲜少有摸空的。就这么无功而返,他们哪里愿意?他指着房间里其他三个床铺和柜子说:“这些也都搜一搜!”
    文敏也住在这间,一听就不乐意了。
    “等会儿,凭什么搜我们的?举报的是她俞小绵,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住在一起。这房间又没有隔断。谁知道她的东西是不是混在你们的东西里?”小平头一挥手,“搜!”
    “不行!不许动我的东西!”
    小平头眼睛一眯,“你不让我们搜,是不是因为你有问题,自己心虚?既然这样,我们就更要搜了,不仅要搜,还要着重搜你的。”
    文敏:……
    这时候的红袖章虽然没官没职,可权利不小,抄抄打打是家常便饭,一出动必有收获,所到之处说是如蝗虫过境都不为过。他们嚣张、跋扈、桀骜,哪里听得别人质疑跟阻拦?文敏越是不许,他们就越生气。
    多少人对他们牙痒痒,却只能忍气吞声,奈何不得,文敏如何能阻止得了?而因为她在旁边不停地跳脚,红袖章的动作更是粗暴了。衣服鞋子直接乱甩。这些也还罢了,总归没烂。可别的东西就没这么幸运了。
    钢笔,发卡全都坏了。文敏气得哭了出来。可惜有红袖章这一通不讲理的操作在,人人自危,谁都没精力注意她,也便更不会去安慰。见无人出头,文敏哭了一会,也就歇了。
    整间房子差不多都翻了个底儿掉,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小平头的眉宇皱得能夹死苍蝇,旁边小弟提醒:“还有其他三间房没搜呢!”
    小平头一怔,“对!去!搜,都搜!”
    竟是打算把男同志的也搜了。男同志们心生不悦,要说俞小绵的东西混在女同志的东西里还有可能,怎么着,还能混到他们男同志的东西里来?
    红袖章明显是在故意找事!可有文敏的前车之鉴,各自心里思量了下,最终还是没冒头。总归他们也没那些东西,搜就搜吧。
    唯独林青云,心下既狐疑又忐忑。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已经被红袖章翻空的俞小绵的柜子。
    明明应该在那里的!为什么会没有?既然俞小绵这边没有,那么那本书究竟哪来去了?
    他这头尚且想不清楚。那头传来红袖章的声音。
    “看!这是什么!”
    林青云心头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转头望去,红袖章手里捧着块红布,红布上放着的正是他买来的那本书!
    小平头面露惊喜,“果然有fd书籍。哪里搜到的?”
    “这个锁着的柜子里,我们把锁砸开的。”
    “哦?这个柜子是谁的?”
    众人纷纷退开,目光往林青云身上撇。
    小平头走到林青云面前,还没说话,林青云已是迫不及待表态:“这书不是我的!”
    俞小绵嗤鼻,“林同志这话说得真是有趣,在你柜子里搜出来的,不是你的,还能是我的?我的书自己长脚,跑你柜子里去了?”
    她面向小平头,“同志,我看举报应该没错,只是举报的人可能不清楚具体情况,弄错了人。辛苦你们了。真没想到我们知情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害群之马。”
    林青云面色一变,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什么,大喊:“俞小绵,你害我!”
    俞小绵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小平头让人去抓林青云,林青云边躲边叫:“书不是我的。我是清白的。是俞小绵,是她嫁祸我。同志,你相信我,真的是俞小绵。”
    眼见这话没啥作用,林青云急了,“你们想想,为什么被举报的人是她!说什么举报的人搞错了,我是男的,她是女的。要怎么搞错,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是她!书是她的,是她把书放进我柜子里的!”
    小平头看向俞小绵,俞小绵大大方方让她看,半点心虚害怕都没有,反而主动说:“同志,既然林青云这么说,那么我们不妨当着大家的话把面说清楚,也好弄出个是非黑白。不能放过一个fd派,也不能冤枉一个好群众。”
    她转向林青云,“你说书是我的。有证据吗?”
    林青云哑然,证据?他哪里来的证据。能提的只有那封举报信,可是举报信如何能当证据?
    “你说我害你,是我把书放进你柜子里的。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被举报的人是我?我直接举报你,让这几位同志从你柜子里搜出书来不就好了?多此一举把自己牵扯进去,有必要吗?”
    众人回神,纷纷皱眉。
    是啊!效果一样,真没必要!这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俞小绵又不傻!
    林青云无法反驳,难道他要说举报信是他写的,这本来是他的计划吗?他不能!
    “大家应该还记得,前阵子下了场雨,这屋子漏雨,刚巧漏的还是在我住的那一块。我的床铺、柜子、箱子都淋湿了。为此,我还把东西全翻出来清了一遍。知青院的女同志都有过来帮忙,他们亲眼见过我所有的东西,都能作证,我是没有这本书的。”
    其他几个女同志站了出来,“没错。我们没见过这本书。”
    也有村里的大娘说:“是有这么回事。后来还是我家那口子把屋顶给补好的呢。”
    林青云咬牙,“当时没有,不代表后来没有!说不定你是之后从学校拿回来的!”
    俞小绵笑了,“你是不是忘了,大雨过后接连都是大晴天,不只上水村,周边几个村子也都进入了农忙时节。农村小学跟城里不同。别看小学生年纪不大,在家里也是能抵小半个劳力的。所以,农忙期,农村小学放假。明天才正式复学。因此我压根没去过学校。更甚至,我没出过村。这点,所有人都能证明!”
    林青云身子一晃,俞小绵似乎……好像真的没有出去过。
    “我既然没有出去过,要从哪里把这本书弄进来?总不可能是在村里弄的。”
    此话一出,瞧热闹的乡亲一个个全不高兴了。
    “那绝不可能!我们村没有这种东西!这东西肯定是从外面带进来的。俞知青,我们听懂了,你没出去过。我记得,林知青出去过!”
    “对!他昨天还去县城了呢!”
    林青云脸色更差了,他昨天去县城,是为了寄举报信!
    “照我看,这事不明摆着是林知青干得嘛?还说什么!书都是在他哪里找出来的,总不能因为现在被抓了,就说不是自己的。那他的东西里还有好些钱票呢。是不是也可以说,不是他的,是我的。那倒是给我啊!哪有他这样的!要每个人做坏事一被发现,就说是别人嫁祸。那还谈什么人赃并获,说什么证据确凿啊!”
    “就是!”
    谁都不想这事赖上整个上水村,因此人人都想尽快盖棺定论。
    林青云恶狠狠看着俞小绵,此时他哪里还会不明白,恐怕是自己的计划除了偏差,俞小绵提前得知,将计就计,来了一手反杀。
    “大娘大婶们说的都对,我也这么觉得。但林青云同志不这么认为。他说是我陷害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大约是因为我之前当众打过他一巴掌,他心里不舒坦,恨我吧!”
    小平头一顿,“呦,还有旧怨啊!”
    若是这样,就说得通了。到死都想把仇人拉下来呗。至于为什么举报信写的是俞小绵,大家都在知青院住着,或许真可能是搞错了。
    难怪呢!他一进门就发现林青云不太寻常,听说俞小绵藏fd书籍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而当他们发现俞小绵没有,转而去搜他们屋子的时候,脸色又相当难看。敢情,是以为有问题的分明是他自己!
    俞小绵点头,“是有些旧怨。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把话说完。毕竟今天林青云这些话说出口,就算大多数人明白,是因为我们有仇怨他故意为之。可也未免有人真觉得是我的问题。我一个女孩子,人言可畏,总不能背着这样一个名声一辈子。”
    她再次转向林青云,“书的来源是其一。其二,大家都知道,你的柜子是长期上锁的。钥匙在你手上。请问,我要怎么在没有钥匙,又不破坏锁的情况下,把书放进去?”
    有男知青回过味来,“确实如此。林青云每次出去,都会上锁的。”
    林青云更是懵了!他的领地意识比较强,不想别人碰他的东西,因此买了把锁,出门必上锁。按理俞小绵是做不到的。
    俞小绵嘴角轻轻弯起,“所以,你说是我害你,是我把书放进你柜子。这话根本站不住脚。好没道理的。林青云同志,我们是有些恩怨,但你不能因为这样就硬要把自己的罪名安在我头上,太恶毒了。”
    小平头算是完全听明白了,他看向林青云的眼神更为厌恶,一挥手招呼后头的小弟,“带走吧!”
    “不,不!别抓我!不是我!我没有!”
    林青云是真的慌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内心十分无措。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是俞小绵,一定是她!可俞小绵到底是怎么把书放进去的!
    一本书,不算大,压在柜子最底层,用现在这个时节不穿的冬衣遮一遮,他没发现很正常。但是他的锁并没有被撬的痕迹,不然自己不会无所察觉,那么她是怎么做到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光火石间,林青云恍惚想起来,三天前,沈向容来找他借东西。彼时,他一个人在房间休息,因为自己在场,柜子便没锁。见来人是沈向容,他对她本就存了观察示好之心,这是个难得献殷勤的机会,他没有多想,就借给她了,还热情地把她送出去,借机和她聊天。
    从离开到回来,也就一两分钟时候。很短。但藏一本书,完全够了!
    对!一定是这样!
    林青云想清楚了原委,回头看了沈向容一眼。沈向容正和沈向阳说话,没有看他。林青云眉宇紧蹙。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沈向容是无意,还是有意?
    她是不是故意在帮俞小绵?一定是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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