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踹开,关夕白站在饮水机前的身影恍若未闻,用膝盖想也知道是那位从来不用手敲门的大小姐。
    “......”孟玥蓝在门口站了会儿,盯着关夕白背对她的身影,秀丽的眉头一皱:“你不问问我有什么事来找你?”
    “嗯,说罢。”关夕白将水杯放下,弯腰的动作显得格外吃力,他不动声色地又将杯子拿起,另一只手慢慢在腰眼上揉着,病房里被孟星河踹了一脚的后腰泛起细密的刺痛,刚开始没太在意,这会儿倒开始痛的厉害了些。
    “为什么突然取消心理干预?人我都已经找来了。如果再被媒体挖到负面新闻怎么办?”他扶在腰侧的手腕细白,腕骨精致,孟玥蓝瞥过一眼,暗自吞了吞口水。
    “不是取消只是推迟,他现在的状况还没有稳定,”腰侧的疼痛有了片刻缓解,关夕白僵硬地转过身来,慢慢借力墙壁站直,冰雪封结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淡漠:“媒体的事,你不是很擅长处理吗?”
    “那你也得给我发挥的空间才行。”美目瞟过他握着水杯的手指,指尖有些用力,粉色的指甲盖都被摁得泛白,别说,他扶着腰站在那里,还真有点芝兰玉树不胜风的雅姿。
    “若是那么着急,不如就先暂停戒断,让他先去做心理治疗。”杯子有些拿不住,关夕白低垂下眼睫,思忖着如何走到办公桌前去坐下。
    “那怎么行,戒断必须尽快,”孟玥蓝一口否决他,思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先推迟吧。”
    关夕白唇角勾了勾,一个百无聊赖的不屑弧度,果然甲方都是只喜欢第一版方案的,却都需要兜兜转转绕个圈子。
    舒窈从护士站出来,将换好的衣服交还给护士,因着这次的顺利,她有些不甘心地问:“下次我能不能还用这种办法跟你们一起进去呀?”
    小护士哭笑不得:“舒小姐您真的不要太心急了,戒断第一天是很痛苦的,等过两天稳定一些了就会好很多的,到时也许病人神志清楚了,就愿意见您的。”
    明知是安慰,舒窈也只好客气地笑了笑,却掩不住满心的酸涩。
    推开舒建平病房的门,曲芳朝她打手势,说刚睡下,叫她不要打扰,她站了一会儿,默默退出来,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都很多余。
    “sophie?”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舒窈转过头去,看见穿着病号服的陈风,他应该刚从花园回来,身旁跟着照顾的护工,肩上还披着一条保暖的毯子。
    “师兄。”舒窈点头,礼貌地笑了笑。
    “你还好吗?”陈风斟酌片刻,松开护工的搀扶走过去:“这些天,都没怎么见到你......”
    也是,从事发之日起到现在,应该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的。
    舒窈低下头去,声音闷闷的:“抱歉师兄,我最近,太忙了。”
    “我明白,叔叔醒来这几天你也不在,我偶尔来陪他说说话,他总说想你,如果有空的话还是要来看一看他的。”在外求学时陈风就是很照顾她的,尽管他性格中清傲的一面不允许他表现出过分的呵护,以前会觉得委屈,但现在舒窈就能够充分而客观地理解他。
    “嗯,我知道了,谢谢师兄。”她顿了顿:“我爸爸这边有芳姨在照顾,就不麻烦师兄了,师兄好好养伤,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sophie,”陈风突然追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她背对着他的身影止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也自然看不到他泫然的目光灼灼,满是忏悔的辛酸,面色愈发苍白,握住她手腕的掌心满是汗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最后一次,让我照顾你,可以吗?”
    “我给你机会,谁给我机会呢?”舒窈没有挣动,音色平静得令人难以置信:“我也只要一次机会,让我陪着他,不,让我能好好跟他说说话,就可以。”她抬起手掌遮过眼睛,强压着喉间溢出的呜咽:“谁给我呢?我好想跟他说说话啊。”
    做错事的人,应该受到惩罚,而她的惩罚,就是看他痛不欲生,却不会再对她有一丝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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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停yao导致了严重的自主神经亢进,孟星河的体温一度飙升近四十度,物理降温几乎不能作用,脉搏血压和呼吸并行加快加深,出现了明显的骨骼和关节疼痛,即便有医生和护士在旁监护,他也根本躺不住,手腕和脚腕的束缚带几乎被拉断,他毫无知觉一般疯狂地弓起身子企图蜷缩,修长双腿肌肉震颤着屈起,像要吃掉自己膝盖一样,医生竭尽全力将他弓成虾一样的身躯展开,试图减少对四肢的压力,但是收效甚微。
    他太疼了,被强行拉开之后无以缓解剧痛,只能用尽全力将后脑朝着墙壁和床栏磕撞,然而脑中如同被安装了一台钻孔机,一刻不停地钻研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满身的汗水一层层如雨沁出,病号服如同水洗,床单被他抓破、浸湿,粉白色的指甲盖三两个崩裂拱起,揪抓时一片青白,稍一卸力则立刻渗出血珠来。
    已经连续多日没有进食了,只能靠营养液续命,然而戒断还是让他产生了极度剧烈的腹痛和呕吐反应,被捆绑在床栏无法剥离,昏沉间只呕出一口又一口带血丝的酸水,为了避免脱水医生强制灌下电解质补充剂,不过数分钟就又被他呕出,哪怕被灌下的只是透明的水,不多时吐在枕头上的却尽是裹挟着血丝的浅粉色液体,遍布溃疡的胃腑根本无法承受这般剧烈的反胃和干呕,他终于在一口呛出口鼻的鲜血中失去了意识。
    整夜,舒窈都守在门外,闭合的病房门内持续着的只有医护人员调动yao剂和仪器的低呼声,肢体磕碰在墙壁和床栏的闷响,舒窈的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随着房内传出的每一次异响而狠狠缩起。
    只是没有听到他的痛呼,他一声都没有喊过。
    “我们慢慢来,好吗?”
    “好,我们慢慢来。”
    “从今以后,不是你和我,而是我们,我希望能够成为你愿意倾诉的人,我会尽可能地耐心等你,希望你别让我等太久,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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