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顾家司机就过来了,接顾志出门的时候,客气地对顾怜说,“顾先生说麻烦您了。”
    顾怜冷着回,“麻烦就让他管好自己儿子,别跟个狗一样到处乱吠。”
    李琴已经回卧室了,电视已经开始重放春晚了。
    顾怜没关电视,也没管一地的狼藉,离开小区,打了出租车回自己家。
    顾怜在车后座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凌晨还十分热闹的街道,心里没有任何羡慕只有惧怕。
    顾怜也不是每个春节都如今日一样冷清混乱的。
    从有记忆开始,李琴就会拿着一张男人的照片给她看,说自己和那男人的眉眼长的多像,说那是她父亲,叫顾平军。顾怜会问,为什么别人的爸爸都在身边,而我的不在,李琴总是说,再等等,会在的,再等等。
    除夕夜哪怕只有顾怜和李琴两人,李琴也会做一大桌菜,摆上瓜果零食在桌子上,福字贴上每块玻璃,跨年十二点钟声响起的那刻抓着顾怜的手,把饺子下进锅。会给顾怜穿上新衣服,领着顾怜到楼下放烟花。
    顾怜总是问,爸爸什么陪我们一起过年,李琴总是说,明年吧,明年顾先生就陪小怜过年啦。
    后来顾怜真的等到了爸爸陪自己过年的那天。
    从大年二十八,李琴就带着顾怜逛商场,试了这件,试那件,想找一件最得体,最讨人喜欢的衣服给顾怜穿上。除夕夜一早,顾怜就被李琴从床上抓起来,梳头发,编辫子,编了拆,拆了编,李琴扯的顾怜头发生疼,可顾怜从镜子里看看妈妈的嘴角一直是翘着的,就忍着让李琴折腾。最后穿好衣服,弄好头发,李琴蹲在顾怜面前,抱着顾怜,充满希望的说,顾先生一定会喜欢小怜的。
    你看,多讽刺,要靠衣服和乖巧才能讨自己爸爸的欢心。
    那天晚上,顾家司机来接顾怜和李琴。
    顾怜在后座,看着窗外热闹的舞狮子,顾怜在后座扭来扭去兴奋的回头想给李琴分享。
    李琴拍了顾怜的手,“啧,坐好,别瞎看。”
    另一边对着司机说,“哈哈小朋友都比较活跃的,小怜平时很乖巧的。”
    离顾家越来越近,顾怜觉得攥着自己手的李琴,也是捏的越来越紧。
    到了顾家,司机偏头对她俩说,“李小姐,到了。”
    门口的管家把顾怜和李琴领进顾家,说着,“顾先生和顾太太等了你们好久了。里面请。”
    顾怜不明白,这个房子里面有一个顾太太,那妈妈呢?妈妈不是说顾先生是爸爸吗。
    进门之后,管家把顾怜安置在客厅,把李琴请走了。
    顾怜在客厅不敢动,周围的佣人就盯着她看,后来李琴从二楼下来,坐到顾怜身边说,“小怜别怕,顾先生顾太太人都很好的,还有一个小哥哥,等会儿见到要叫小志哥哥。”
    顾怜便在心里头默念着小志哥哥,小志哥哥,生怕等会儿名字记错掉。
    顾怜在顾家过的很开心,和一大堆佣人一起看了春晚,屋里热热闹闹的,顾怜吃了各种瓜果,李琴还在旁边劝少吃点,等会儿还有年夜饭。
    只是年夜饭却没有吃成。
    二楼的保姆尖锐的尖叫声打破了那天所有看似温馨的保护罩。
    尖叫声之后,就是所有佣人涌上二楼,顾怜呆呆的坐在客厅,看着李琴跟着跑上去,然后再哭喊的下来,身后跟着一个男孩满眼眼泪对着李琴撕喊。
    李琴本来站在客厅里对着四周声辩,后来跪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喊着,“不是我。”,顾怜害怕极了,站起来想走到李琴身边去,还没走到就被管家一把抱起,另外的人拖着李琴,两人被扔出顾家,顾怜对那天最后的记忆就是,扔出门的那一刻,趴在地上回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冷漠的脸,很眼熟,和李琴视若珍宝的那张照片里的男人重迭,和自己从小记忆里的父亲重迭。
    那是顾怜第一次进去顾家,也是最后一次。
    之后的春节,顾怜又回到了和李琴两人过的时候,只是李琴也不再做饭贴窗花了。
    再后来,每年春节顾志都会来大闹一场,一如当年李琴在顾家闹的那一场。
    顾怜从回忆里抽身出来,出租车到地方,顾怜走进小区,路过时庆计租的那个单元,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站到手脚冰凉,膝盖刺骨的疼,顾怜觉得自己真是有病,回家,洗个热水澡。钻进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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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涪城。
    大年初一早晨来时家拜年的人源源不断,好不容易到午饭时间消停一会儿,时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午饭,时庆计坐在餐位上,把手机放在桌上不停划着。
    时夫人看着时庆计不专心的样子没说什么,吃完饭,时家姐弟四人都打算回自己家。
    时夫人把时庆计叫到厨房,说要拿点东西给他。
    “北方的生意我听你哥说,派下面的人去也行,你年后就别过去了,我成天见不到你。”时夫人往食盒里拿着小菜,对时庆计说。
    “下面的人去我不放心,我这不是隔叁差五的就飞回来。”
    “北方那么冷有什么好的!”时夫人声音硬了一点。
    “哎呀,妈你别管生意的事儿了,我有空会常来陪你。”
    时夫人看着时庆计跟她说这话还在摆弄手机,把手里食盒放下,抬眼看着时庆计,“时庆计。”
    听见时夫人叫自己大名,时庆计把手机放进兜里,看向她,“嗯,妈。”
    时夫人正色到,“时庆计,时家不惯那有钱人家的臭毛病,你爸,你祖父年轻时候比现在的时家有钱的多,一样都只看着娶进家里的,外面的野草野花绝对不允许看一眼。”时夫人伸出手,指指时庆计口袋里的手机,“我不管你北方遇见了什么新鲜人,不管她美的丑的,你最好给我拎拎清楚,林智你既然同意娶了,那就不能对不起人家。”
    时庆计无言,低下头听着时夫人说话。
    “我年前去林家跟林智讲婚期,她说想明年再订婚,是你的主意吧?林家恨不得立刻把林智塞进来。”
    听见时夫人说林家,时庆计有点惊讶,他没想到母亲竟然也对林家不满,抬头看着时夫人。
    时夫人看见时庆计看自己的表情,也猜到时庆计不会一点都不知道,“但是儿子,不管林家干不干净,林家永远不会害你,你既然跟林智说好明年再结,妈妈就信你心里有数,该处理的抓紧处理,该断的抓紧断。”
    从时家离开,时庆计开车去了公司。
    刚才时夫人说的话,让时庆计对一些事情的猜想突然有了头绪。
    时家基业稳,虽说当时做的东西跟不上时代,但老牌公司都跟不上,怎么偏偏唯独时家垮的摇摇欲坠,最后能稳住,多亏林家帮,可当时时老爷子找了政府机关都没得招,怎么林家就能救命。
    林老爷子是个极精明的人,林家盛时比不上时家,但也算得上前头几个,林家低谷时,却比时家强的多,如此稳定的林家,怎么就从林琳到林智都非得绑着时家不可?
    时庆计路上打电话给了自己的特助席迁,时庆计到公司的时候席迁已经自来熟的坐在了时庆计办公椅上。
    “到底谁是谁老板你知不知道。”时庆计走过去锤了席迁一拳。
    席迁回了时庆计一下,“到底谁要求谁办事你知不知道。”
    听见这话时庆计便也开始说正事,“我刚才电话里问你的,我之前让你留意的,还在准备吗?”
    席迁知道他说的什么,“确定查吗?你可想清楚了,时家也未必清清白白。”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做的干净点。”
    席迁还想说点什么,助理在外面敲门。
    “时董,席特助,这过年来公司有事吗?”助理问着。
    “嗯,有点工作找席特助有事。”跟助理说着,转头看着席迁,“行,没事儿了,席特助先走吧。”
    席迁看着时庆计装的样子,往外走的时候,躲在助理后面对着时庆计吐了一下舌头,换来了时庆计的一个眼刀,“好的,时董,我先走了。”,席迁撇了一下嘴,离开办公室。
    等助理离开,时庆计从办公桌下的暗盒拿出一份文件。
    是一份认股说明书的复印件,纸页泛黄。
    这是时庆计还在海外的时候,席迁找到的文件。
    这份认股说明书的时间,正好就是时家经济缺口填不上的那段时间。
    可奇怪的是,时庆计对比过,上面盖的章,确实是时家的公章没错,可对方却不是盖的公章,而是签字,有些模糊,看不清姓氏,但后两个字依稀是国泽。
    对于这份文件,时庆计直觉是有问题的,时老爷子在商场多年,怎么可能会在一份没有对方公司公章的文件签字盖章,而这份文件的金额就算在盛时的时家,也并不是小数目。
    时庆计拿着文件看着落地窗外,他有感觉,有些事情马上要水落石出。
    有些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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