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嘴角一勾,摆着一张“我很睿智”的神色,理智的分析起来:“爹已经把太太的罪证送到史家去了。如今不是我们对不起史家,是史家求着我们莫要声张,若是这丑闻泄露出去,史家女儿都不用出嫁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今日又带着敏儿,是作为贾家的代表去史家做客,带着安抚的意思,他们不把你们供起来也会处处顺着你们的意思。就这样,咱姐儿若是还能受委屈,只能说明她心气太高。心气高的,不管男女,总没啥好下场。”
    闻言,贾政面色一僵,眼眸闪了闪,不去看贾赦。不可否认,贾赦这话说的没错。但小女孩的心思谁又能猜的到呢?人比以往更讨厌贾赦,连最基本的兄妹场面上的情谊都不想演一下,他才想着让人去哄一下。要知道他当年也算受父母宠爱,可也没胆当众说贾赦不是他哥。
    “政二叔有空跟她讲讲哪吒三太子闹海的故事!”前来催促贾赦动身的贾珍听闻后,耷拉着脑袋,小声道。
    “为何?”贾赦与贾政兄弟两不解,异口同声的问道。
    瞧着齐齐看过两迷茫的眸子,贾珍没以往洋洋得意之色,反而缩了缩脖子,一脸后怕道:“龙太子以为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不料被哪吒抽皮剥经,而哪吒就算打遍天下无敌手又如何?水淹陈塘关,落得剔骨还父,削肉还母而亡的下场。但四海龙王一手遮天也比不过哪吒有个好师傅,师傅有个好靠山,谁人敢惹阐教?神话故事早已告诉我们作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后台还作死。傲气跟自己的实力成正比。”
    “正比是什么东西?”贾赦迷茫。
    “我也不知道,反正听起来有道理,而且现实摆在眼前。”就比如他被传说中的废太子殿下给训的跟孙子一样。
    贾珍可怜巴巴的回望着贾赦,不敢跟人叫嚷不忿:这种杀神人物你认识了就算了,干什么还要介绍他认识。
    听到这话,贾赦懂了。肯定是司徒晨教的!当即手拍拍贾政,道:“感觉珍儿说的挺有道理的,你先回去跟人说说。我跟珍儿先前拜访沈大了了。”
    说完,也不等贾政回身,直接抱着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千年老参,拉着贾珍走了。
    贾政:“……”
    被拉着去拜访被传有小包青天之名的纨绔杀手,贾珍觉得自己心肝脾肺肾都在疼:“赦叔,你可以带政二叔一起去啊。”
    “他虽然看似好转了,谁知道到底怎么想啊!”贾赦心有余悸,对假正经还没改观,揉揉贾珍的脑袋,亲昵道:“再说了,咱们叔侄之前一向无视律法,闯祸也不懂收尾,留了好多污点,但以后我们总得套层文明的皮啊!跟他打好关系,让他教我们一些避开被律法问罪的点子,多好啊!”
    贾珍神色复杂的看着贾赦。说好的浪子回头呢?
    “要不是人娶媳妇了,还夫妻感情和睦的,否则我都想来个便宜妹夫呢!”贾赦哀叹一声,除了小米儿,其他两个妹妹不熟,把人送去做妾他也是没压力的,况且沈獬一看就是前途不可限量的那种。
    贾珍:“……”
    “不过,我可以打听一下他有没有兄弟或者师兄弟,哈哈哈!”贾赦一副好哥哥的模样道:“历经周君策一事啊,我对那些读书人没啥好印象,你大表姑的婚事肯定不能随之前的,找个勋贵旁支看起来门面不错的,但是榜下抓婿,没准又是个狼心狗肺的,还是找这种司徒晨说的专业性人才好,就懂破案打算盘之类的,其他事情,我贾家能包圆了!”
    “赦叔,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啊。”贾珍瞧着越说越来劲,仿佛能看见没几回印象的姑姑出嫁画面,忍不住埋怨道:“你以前跟我说的都是些吃喝玩乐的。”
    “我掏心掏肺的还不是为了你好啊!”贾赦眉头一皱,瞧着贾珍不耐的模样,只觉心凉着,猝不及防的想起自己当年熊孩子的时候面对长辈们的苦口婆心也是各种不爽,手指指贾珍额头,撩狠话:“你以后要是不听话,我找司徒晨来揍你!”
    贾珍寒毛倒立:“叔,要点脸行吗?大殿下岂会听你的话啊?”
    “你既然怕他,为了能让你浪子回头,叔干啥都愿意啊!”贾赦情深义重的说道:“咱叔侄关系多好啊,亦叔亦弟的,那话怎么说来的,长兄如父啊!为了你这个儿子,爹有啥不能干的啊。”
    贾珍闻言如遭雷劈,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白得了一大儿子的假爹却是很开心,在马车内各种畅想要如何教导孩子,恨不得把上辈子未对贾琏抒发的满腔父爱以及许以出人头地封侯拜相的厚望一并投寄到贾珍身上。
    “珍儿肯定比我聪明的,到时候拿个状元回来,然后娶个郡主媳妇,这样才配得起宁府继承人以及贾家少族长的身份。成家后,就可以安心走上仕途啦,先在翰林院攒一些资历,然后外放选个好地方,历练个三年,就进六部……”
    贾珍听得头皮发麻,忍无可忍,咬牙低声道:“赦叔,这官场不是咱贾家啊!官位不是你能随便挑的。”
    “放心。”贾赦神秘一笑:“只要珍儿你有真才实学,到时候叔给你去求我爹去。”
    贾珍忧心忡忡,“叔祖父会打死你的。”
    贾赦笑而不语,“等你将来继承贾家,能翻族谱,就懂了。”他敢以贾代善儿子名义发誓,他爹贾代善肯定会暗搓搓族谱添个人的,到时候他总不能真叫娘吧。
    自然要叫爹了。
    武帝爹自然能随意挑官位了。
    贾珍:“……”
    若干年后,贾珍想起今日这一幕,再捂着被闪瞎的眼睛,哀叹一句:“难怪这等好事能轮到我!”贾家荣宁两府只有他在努力的开枝散叶。
    第73章 想要拜师
    瞧着贾珍一脸“牛在天上吹”模样,贾赦深深叹口气,小心翼翼道几句要乖的话后,就没继续多说什么,掏出铜镜,对镜整衣冠,演练了一番记忆中“别人家的孩子”言行举止,矜持的入了沈府。
    贾珍:“……”我叔竟然这般谄媚!好生气,但还要维持大少风度!
    沈府不大,四进院子。装饰风格很有捕快世家的风格,屏风摆设等具是惩恶扬善的传奇故事,一入书房还能看见桌面上两栩栩如生的獬豸。
    哦……当然他认不出牛不牛,羊不羊如,类似麒麟的玩意。
    贾赦听着管家一路而来娓娓而谈的介绍,郑重的点点头,坦诚道:“隔行如隔山,我爹那武夫一个,最多弄些关羽张飞的雕塑给我玩,从来没涉猎过这些。”不是他大少爷不上进,哼,是家学渊源!
    “……”管家唇角抽了抽,一时之间也不好判断这话到底何意,只赔笑了几声,眼尖的发现自家老爷过来,忙不迭的上前迎接。
    贾赦带着贾珍一个箭步上前,扶着人坐定,行了晚辈礼,又介绍了贾珍:“沈兄,这是我家珍儿,他跟我一样仰慕您多时了!”
    “小侄拜见沈世叔。”贾珍顶着他叔炽热的目光,憋下心中的愤懑,努力扬了扬笑脸,问好。
    沈獬:“……”
    照理说,两勋贵子弟,还是能继承超品爵位的大少爷,虽然眼下没有官身,但对他这个区区三品侍郎用不着如此礼贤下士。
    况且,在半年前,他跟他们两的爹,祖父也只不过泛泛之交。
    但沈獬转眸一瞧黑漆漆眸子里泛着希冀光芒的赦大少爷,就像被抛弃的小奶狗一般,炯炯的望着他,感觉自己不应下就罪大恶极,无奈的笑了又笑,一手一个,把人搀扶起来:“两位贤侄多礼了!”只不过接触几回,但赦大少爷却是个妙人,很有趣。
    贾赦给点阳光就灿烂,先贺喜了一番新年大吉又恭喜人被武帝嘉奖,最后眼睛左右瞟瞟,小心翼翼着对手指:“沈兄,听说您熟知本朝律法,我跟珍儿若有不解之处,能否来叨扰您一二?”
    “既然有心学习,我自是欢迎至极。”沈獬和声道了一句,紧接着话锋一转:“但不知又能坚持多久?两位说句实在的,都是金尊玉贵之人,就算犯刑,那也是享有特权之人,为何会忽然对此感兴趣?荣公可知晓?”
    “咦?为什么我爹要知道?”他给自己找个西席压根不过经过他爹同意啊?
    “哼!赦叔,这人肯定也是沽名钓誉觉得我们贾家是武夫,跟我爹那些同科举人一样……呜呜……”贾珍原本就憋了一股气,觉得自家好厉害的叔叔几乎跟刘备三顾茅庐那般低声下气了,这人还不知所谓,再加上他天生就看文人不爽,直接拽开贾赦捂着的手,不满道:“那些文人,表面清高的,可谁不在暗后说我们贾家。觉得我们贾家一门两国公,两代家主都手握军权,恨不得拿历史来劝说皇帝要提防,可是我爹明明是正儿八经考上进士的!”
    他不爱跟外祖家同龄的表哥一起玩,只跟在赦叔后头缘由也在这。当年考试,他爹考上,二舅舅落第了,人背后就觉得贾家权势更甚一些的缘由。礼义廉耻的算个屁啊,自家姻亲背后都能嫉妒。
    “珍儿!”贾赦气急,但听人最后一句给他爹抱不平的话,又无法责骂,瞬间跟霜打的茄子一般,焉哒哒的弯腰给沈獬道歉:“对不起沈大人,事情好像我想得太过理所当然了。珍儿我回去会好好教育的,到时给您赔礼道歉。”
    “无碍。珍少爷童言无忌,但此也算你贾家现状之一。”沈獬对着贾珍一笑,并没有因人无理而动怒。文官党派中的排挤他曾经也深受其害。需知他沈家往上三代可是贱籍。只不过他没想着融入其中,而是努力扬长避短,让自己在擅长的领域发挥出不可替代的作用。
    他敢自信的说,在刑律方面,没有任何人能比得过他!
    “但你们要相信你们父祖,更要相信皇上,皇上用人不疑,你们又何必在乎他人言语?”
    贾赦一脸受教的表情,扭头板着脸跟贾珍咬耳朵,训人:“……你要是不想跟他学,我把你送去给十三当伴读,让司徒晨教你。”
    贾珍:“……叔你还会其他威胁手段吗?”
    “要不是正如你所说的,外边小人太多,你又不成器,司徒晨早就把你弄十三旁边,给人当反面例子,督促十三好好学习了。”着重了“反面”两字,贾赦一想起这个就气的眼红。他家孩子就因为上辈子嫖个娼,玩个双飞,爬灰,就几辈子都顶着污秽名了?这辈子,贾珍才十岁,压根不用被人嫌弃,他这个当叔的一定会好好教育人,让人当好儿子,好家主,好族长,好官的。
    贾珍还没来得及不满,扫见贾赦忽然间红起来的眼眶,以及眼底那层淡淡的水雾,当即吓的一抖索。他能体会到贾赦替他规划未来由衷的希冀说起“似父”时候的严肃,也能隐隐的揣测出几分贾赦来拜访沈獬,一半是因为他。
    贾珍眉头蹙了蹙,面上带着丝桀骜,悄声道:“那等会我们出去玩。我将近大半年没有出去玩过了。”
    “恩。”
    沈獬:“……”
    瞧着当着他面“交易”起来的两半大少年,虽在外人眼中,没准失礼,但却也是真性情。
    “沈大人,”贾珍瞧瞧贾赦,又看了眼被他无理取闹却心胸宽阔反倒是来宽慰的沈獬,面色一红,老老实实的弯腰行大礼:“我初次上门便如此孟浪,还望沈大人责罚。”
    “责罚?”沈獬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面色带着几分惊讶扫过贾珍。说一句见谅亦或是赔礼道歉,便是顶天了,谁会一开口就是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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