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夏炎现在这模样看起来就是个生活自理能力底下,且照顾病人的技能完全没点的人,照顾起陆渊来却相当有一套——因为有个弟弟的缘故,夏炎在母亲早逝,父亲工作繁忙的情况下,被动学习了照顾他人的技能,他把自己家折腾成狗窝,只是单纯的懒,要是认真想打理起来还是有一套的。只不过平常也没别人会去,会去的也都是不在意的人,为了把劳动力使在最有需要的地方,他自己在家通常开启节能模式,也就没花过心思去整理。
    夏炎陪着陆渊做了几个检查,前前后后替他跑完了手续,把医生说的各种禁忌用手机备忘录记下来,准点替他买来了绿油油的“健康餐”,饭后再来一点爱心水果,替他跑了一趟腿,完了之后还在陆渊的剧烈抗拒下替他擦了擦身体。
    陆渊还不能利索地直立行走,左臂又不能用力,擦身体这么高难度的事情自然是没办法完成的。在夏炎单方面宣布说要帮他擦身体之后,陆渊用一只手死死抱住被子的一角,连连摇头说着“不要”。
    这活像臭流氓调戏黄花大闺女的情景把夏炎逗乐了,夏流氓捂着嘴暗笑了好一会儿,不由分说地上前扯开被子,一边解他的扣子一边说:“都是一样的构造你害什么羞啊?我的手艺你放心,夏林这孩子这么白都是我小时候洗出来的——我靠!你居然有腹肌!”
    陆渊低头看了一眼,有点不解地抬头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陆渊的身型就跟个门板似的,又高又薄,拿有版有型的西装撑着也没有“敦实”的感觉,害夏炎产生了一种那里面绝对是一张风都能刮走的薄纸片,哪儿哪儿都平的错觉,谁知道把衣服一扒,露出的竟然是几块凹凸有致的腹肌。
    夏炎有些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陆渊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靠!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块平板!”
    “……嘶,夏队,别因为您自己是块平板,全世界的男人就都是平板。”
    陆渊一边说着,一边拿上翘的桃花眼斜睨着他,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夏炎感觉作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把撩起上衣下摆,抓过陆渊的手,往腹部一摁:“没见过世面,你那最多八十分,我这才是一百分的,你自己好好感受一下。”
    这个动作太过大胆,让陆渊有些始料不及,感受自然是不敢感受的,再感受一下难保事态不会往微妙的方向发展,这种“世面”还是不要随便见,以免影响生理健康,他赶紧抽回手,诚恳地说:“是是是,您一百,我这最多八分……”心里恨不得把刚才多嘴的自己拖出去暴打三分钟。
    妄想已久的对象替手脚不便的自己擦身体这种事,如果不是后脑像裂开一样疼,还趁夏炎拧毛巾的间隙狠狠掐了一把手臂的伤处,陆渊根本捱不过来。
    夏炎折腾了快半小时,总算把扭扭捏捏的陆渊擦得白白净净了,还细心替他换了药,谁知道这王八蛋一句谢谢都没说,他倒个水的功夫,陆渊已经在床上躺平了,还用被子盖过了头,听到他的脚步声之后,动也不动,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了声:“夏队,我困了,先睡了。”
    夏炎看了眼时间,有点意外:“现在还没到八点呢,你的LUNA都没到开门的点。”
    夏炎等了一会儿,被子里的陆渊没有回应,便轻手轻脚地关上窗,放下遮光帘,又关掉了电视和灯,在隔壁病床上坐下,谁知旁边的陆渊忽然把脸从被子里露出来,朝着他说:“夏队,你回去吧,我请个护工照顾我就行。”
    “赶紧闭嘴睡觉吧,请护工不要钱啊,我陪Zero耗了一晚上,又陪你耗了一个白天,你再折腾我就用物理方法让你睡觉了。”夏炎挥了挥拳头,表示物理方法就是打晕他。
    拳头一亮,对面的作精果然消停了,背对着他躺下了,不一会儿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第61章向火之渊(3)
    入了夜,人声逐渐安静下来,病房里没开灯,只有几缕微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身旁还有陆渊清浅的呼吸声,光线与声音营造了一个相当不错的睡眠环境,夏炎整整一天半没合眼,气氛又这么恰当,按理说应该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可他却一点睡意没有。
    夏炎的印象中,陆渊是个睡眠极浅的人,动静稍微大点儿就能惊醒,所以他不太敢做出大的动作,只是平躺在床上,闭上眼,努力酝酿睡意,偶尔想翻翻身,还是用慢动作完成的。可往往是越想睡的时候,神经细胞就越活跃。
    夏炎一闭眼,脑前叶的某些记忆层就像得到了激活的讯号,乱七八糟的回忆画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有年代久远的,比如第一次遇见陆渊那天,也是在病床上,他那带着稚气的睡颜第一次敲响了少年的心扉,让他头一次体味了何为“怦然心动”;有年代稍近一点的,比如和陆渊一起去看海,走的就是西分厂到海边那条近路,结果夏炎不小心落了水,体验了人生中第一次公主抱;还有就发生在当下的,比如刚刚给陆渊擦身体时,不经意间看到的某些画面——夏炎刚才下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具兼具力量与柔美的身体,皮肤白皙得有点过分,虽然他骨架不小,但身量偏瘦,整体有种纤细的美感,却在该有肉的地方有肉,例如那几块漂亮的腹肌,和白皙纤细的身体一起,组合成了一副相当冲击眼球的画面——总而言之,那是一具能勾起部分群体潜在犯罪欲望的身体。
    声音,笑容,身材,乃陆大公子傍身的三大利器,夏炎如此总结,他忽然联想到陆渊曾经作为模特给官方杂志拍摄的一组宣传照片。
    区宣传部每年都会出一本年度画报,在全区各个大小分局的日常工作中取材,配上少量的文字,旨在反映人民警察的真实风貌,年度画报本来是一本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杂志,陆渊那一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编辑部勾搭上了当地知名的摄影协会,画报的主题摇身一变,成了“年度十大帅哥”。
    摄影组扛着仪器有模有样地到处取材,一眼就相中了陆渊,于是那一年的画报封面就变成了穿着制服的陆渊。当然,一些成熟系帅哥也位列其中,夏兆安更是以压倒性的实力位列榜首,画报插入了大量的照片,有日常工作的,有穿着便服的,有穿着军礼服授勋——这也是夏林把画报偷偷从夏兆安办公室夹带出来的原因。
    当天晚上,夏林就溜进了老哥的房间,神秘兮兮地拿出画报和老哥分享。夏炎先是看了眼画报,脸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在心里对封面上的一本正经的陆渊评头论足了一番,然后没收了画报,无情地把弟弟拎回了他自己的房间:“普通中学生这个点都睡觉了。”
    夏林对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夏炎表示他再闹就直接告诉老爹,夏林这才乖乖上床睡觉了,然后夏炎就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翻起了画报,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陆渊的那张照片,前面几位都是一些比较随性的生活照,大都是一些笑容阳光干净的帅哥,不得不说知名摄影协会的确专业,画面大量的运用了浅色背景,把模特的肢体动作拍得随性自然,像一本格调清新的生活杂志,以至于翻到陆渊这一页的时候,夏炎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陆渊也是一张生活照,也是浅蓝色的背景,动作也很随性自然,不同的是,摄影师捕捉的动作是他正在换衣服的瞬间。他正低着头解最后一颗衬衫纽扣,纽扣以上的胸口大敞着,能隐隐看到腹肌的线条,他头发有点凌乱,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一件夏季制服,情景设定应该是准备换上制服的瞬间。摄像机所在的位置偏向他的左边,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完美地展现出他侧脸的轮廓,纤长的睫毛,锁骨的线条也一览无余。
    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内敛的性感,又在冷色调背景的衬托下,添了几分禁欲的气质,两厢激荡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让这张尺度并不大的照片看起来格外的勾人。
    夏炎猛地合上画报,试图把那难以言喻的画面从脑子里抹去,结果封面上那个身穿制服、正经八百的陆渊猝不及防撞进他眼中,然后夏炎就在脑中完成了陆渊脱掉衬衣换上制服的全过程想象。
    所以说,想象力丰富在某些情况下的确不是一件好事。
    夏炎拼命摇了摇头,把那些不得了的想象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把画报丢到一边,抱着膝盖,缩在床角强制冷静,过了五分钟,还是没忍住把画报扒拉出来,用手机拍下了陆渊那张照片。
    也就是从那以后,夏炎看见穿制服的陆渊总是能产生一些奇怪的联想。而造成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明明是夏炎自己想象力太过丰富,他却偏要怪罪于无辜的模特,每次看到陆渊穿制服都不给人家好脸色,害陆渊到现在都觉得一定是自己穿制服太过违和的缘故。
    夏炎轻轻翻了个身,摸出手机,找出当时拍下的照片——虽说手机已经换了好几个了,照片却每次都很仔细地备份了。自己当年究竟是出于什么复杂的心理拍下这张照片已经说不清了,那时的惊艳感却记忆犹新,他把照片上的陆渊仔细研究了一番,得出结论:陆渊瘦了,那副身躯经过岁月的洗练,把某些流于外表的特质都洗进了骨子里,譬如说,性感。
    窗外传来飞鸟在枝头扑棱的声音,枝叶摇晃的声音,走廊上传来几个熊孩子的嬉闹声,家长的训斥声,这些声音透过医院并不厚重的墙壁传进来,却像隔了千山万水般渺远,累积的困倦一点点涌来上来,夏炎还没来得及灭掉手机屏幕,就沉沉睡去了。
    夏炎作为一个专业的起床困难户,秉承着能赖一分钟是一分钟的基本原则,能五十九起就绝不会在五十八睁眼,逢上周末就更加肆无忌惮,能一直睡到被饿醒——原本是这样没错,可是这一天,夏炎诈尸般地惊醒了,他习惯性地摁开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解锁后,昨夜没来得及退出的画面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眼中,夏炎猛地一哆嗦,手机就脱手滑了出去,在地板上磕了两下,落到了陆渊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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