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美早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名了,在很长一段时间乃至无限的未来,他都会为负心汉代言。
    先是抛弃妻子背信负义,在秦香莲找上门的时候,还让人把她们赶走,顺便派出杀手以绝后患。渣到这个地步,算不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好说,但肯定不会有人去和他争千古第一渣男的称号的。
    连薛平贵在他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毕竟,他把糟糠认回去了不是,虽然前面抛弃十八年,到底还是让王宝钗死之前当了十八天的皇后不是?
    遗臭万年这种事的难度和流芳千古不相上下,什么事想要做到极致都不容易。
    不说古代,就算是在信息发达的现代社会,为古人翻案的事也有不少人乐于去做。不说那是别出心裁独树一帜,又或者标新立异哗众取宠,但效果也是有的。比方说被打在耻辱柱上的秦桧,不也有人把锅甩给了当时的皇帝,把秦某人考据成了一个为全大局甘负骂名,看似拖后腿实则目光长远的睿智之人吗?顺便还把那个因精忠报国而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岳飞黑成了只会打仗完全不考虑国内实际情况,一味穷兵黩武要拖垮国内经济的武夫吗?
    说的好像《满江红》是别人代笔的一样。
    在这浩瀚的平反考据大潮中,自然也有人对算得上是一方杰出代表的陈世美有了兴趣,想要深入挖掘,找出一个和历史中并不相同的陈世美。然后挖啊挖,居然真的从那浩瀚的史料中找到一个相似很有可能是陈世美原型的人。
    咳,借古讽今什么的,大家都知道陈世美这个人只是话本角色,但还是相信塑造人物是要有原型的。
    被考据出来的原型叫做陈年谷,又名陈熟美。出身官宦世家,一路考到进士,然后深得皇帝赏识,从区区知县一路高升,堪称仕途顺畅。他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结果因为得罪了一个小人,便把当时最让人看不起的罪名捏到一起,通通安在陈年谷头上,再编成戏剧,一路传唱。甚至还有人声称在某地找到了当年陈世美的碑文记载,还有一串的陈氏后人。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里,那么就是一个清官被恶意抹黑的故事。
    然而,并不是。
    赵祯在大学的时候为了讨好妹子,帮她为学年论文找资料做准备时恰好查到这段资料。单单看上去,似乎也不是不能自圆其说。然而,这里面却有一个致命的破绽。那就是虽然影视剧里把铡美案列进了《三侠五义》,但实际上石玉昆这本书里并没有写过这个故事。
    陈谷年生于清代顺治朝,被康熙帝重用,而第一次提到陈世美的书是《包公案》,这本书是在明朝写的。
    除非又有一个穿越者,否则这二者绝对是牵强附会被人硬扯到一起的。
    真相如何赵祯并不在乎,只是如今这样一个人物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还是很有兴趣瞧上一瞧的。
    于是赵祯对这一次的殿试有了极大的兴趣。上到殿试题目,下到座位安排,他都插了一手,虽然没有乱提意见,但也没人忽视他的存在。每当这时,赵祯都不得不感叹,有权的男人就是过的痛快。
    殿试开始的那一天,赵祯亲座龙椅担当监考官。只是他这个监考官不是查作弊的,而是专门扰乱人心美其名曰考验士子们的心理素质。
    一个皇帝在考生们考试的时候到处乱走,偶尔停下看一看答题情况,这种压力下大多数人都超常发挥,只有少部分心理素质不过关的人出了满头虚汗,连笔都拿不稳了。
    自然,监考的其他考官默默的记下了这几个考生的名字。殿试是获得进士出身的最后一步,却是迈入官场的起点,若有人连这点压力都受不住,恐怕也是没有什么做官的本事的。
    想到这里,监考官们忍不住把目光转向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兼御史中丞——晏殊。
    晏殊也是一个年少成名的人物,少时便有神童之称。五岁能诗,十三岁被举荐进京,十四岁同全国举人一起参加殿试,为当时的皇帝如今的先帝真宗所赏识,,赐同进士出身。而后留在密阁读书深造,后任太常寺奉礼郎,以此为起点,步入官场。晏殊的官路顺通,直到因为不顺从刘太后而被贬,他并不气馁,反而大力发展书院,把当时的天府书院扶持成能与白鹿洞院、岳麓书院并列的四大书院之一。然后又得罪了太后一次,直接被贬到地方。
    赵祯掌权后,还记得这位曾经写了不少小词让他不得不背的人物,名人搜集癖发作,直接把人调进了京,还升了官。好在晏殊才华还是有的,才没有引起反对之声,反而有人心下琢磨,当初为刘太后不喜而被贬官的人还有,不知道会不会都调回来。
    赵祯全然不管那些大臣如何想,他终于转到了陈世美的位置边上。
    陈世美应该是在答卷的同时留下一分注意力在周围的,见有人站在他身后,衣袍一角的颜色像极了刚进殿时官家身上龙袍的颜色,心里便有了猜测。他处变不惊,只是那笔的手略微顿了一下,然后又顺畅起来,似乎没有因为身后站在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而心慌。
    作为一个还未走上仕途的人,这份定力赵祯给九十九分。为了避免他骄傲,还很仁慈的扣下了一分。
    陈世美的学识不差,应答也言之有物,且字迹俊秀,卷面干净整洁,被特意挑了出来和其他九份也很优秀的试卷摆在一起。不出意外的话,殿试的前十名就要在这十人中产生了。
    “都说他是状元之才,这一届的状元非他莫属。”深夜,赵祯对来皇宫遛弯的玉笙这样说。
    “是不是还要中状元封驸马?”玉笙对陈世美这般负心薄幸的人完全没有好感。
    “你不能用自己的固有印象去审判一个什么都还没做的人。”赵祯说的义正言辞,如今他是这万里江山之主,被压迫许久的农奴一旦翻身做主,是容不得别人的干涉的。他告诉玉笙这件事,也只是因为他们对同一个人有着相同的印象罢了。至于系统,在摸清了它的规则底线之后,他凭自己喜好夺去陈世美的功名才会有问题呢。
    赵祯实在很好奇,如果自己一步步的给陈世美增添光环,他会不会做出为了仕途富贵做出与印象里相同的选择。如今赵祯手里的好牌很多,还真不在意这样一个小牌面人物。
    无伤大雅,聊以取乐尔。
    还不知道自己被皇帝当做了一个消遣的陈世美正处于中状元的狂喜之中,打马游街,正是一派春风得意。玉笙带着花满楼在游街途中的一处茶馆定好了二楼靠窗的位置,早早的等在了那里,专心致志的等着看热闹。
    这种热闹对花满楼有着格外大的吸引力,他目盲时能感受到一切细微的美好;而在双目能视时,对这些生动鲜活的热闹更没有抵抗之力,整个人看上去活泼了不少。
    “小娘子买朵花送状元郎吧。”能抓住商机的人从来不少,就在这等待的功夫,便有几个女童挎着一篮子鲜花凑到各桌前叫卖。
    在今天这个日子,再吝啬的人都会变的大方,更何况,能够在茶楼里定好位置的人都是手里不差钱的。扔出几个铜板买上几朵花,待游街队伍走进的时候从窗口抛下,只想一想就觉得很有趣。
    玉笙一招手,就从花童那里买下了一篮子花,连带着花篮一起留下了。玉笙把花篮摆在桌子正中,茶壶茶杯只能委屈的被挤到边上。
    “我们也要投花吗?”花满楼从花篮里拿出一朵花,凑到鼻端闻了闻。他喜欢花,但也不会去指责那些靠卖花维持生计的人,此时也只是单纯的发问罢了。
    玉笙点了点头,“我们来比一比,谁能为新科进士的头上插的花多如何?”
    打马游街嘛,若光往一甲身上扔花扔香包多无趣,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也别落下谁才好。只是玉笙提出的比试要求更高,花满楼轻轻的用指尖抵了抵花枝,觉得要让整朵花完好的插在新科进士的发髻上,还是需要花些心思的。不仅要靠眼力,手上功夫也不能差。
    但被陆小凤教授过灵犀一指的花满楼的手上功夫会差吗?
    反正花满楼觉得,就算他不喜欢争强好胜,但实际胜率还是很大的。
    街边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等着一睹新科进士们的风采的。更有矜持的大家小姐已端坐在包间里,想要趁机寻一如意郎君。这么许多人聚集在一起,开封府打起了十倍的精神,兵甲护卫维持着秩序,更有开封府的几大护卫不断的来回巡视。
    “诶,正往这边走的那个人是不是展昭?”玉笙眼睛一亮,“不如我们先和他打个招呼吧。”
    “会不会妨碍他巡……”花满楼话未说完,就见玉笙用双指夹起一枝花,朝展昭射去。
    “先做个示范。”玉笙的笑容带着一点小得意。然而这点得意也没有维持多久,他射出的那朵花就被人从半空中截断,花枝断成两截,而后无力的掉落在街上。
    “飞蝗石,白玉堂。”玉笙很快就认出了阻止自己插花的罪魁祸首,当下也不客气,“白老鼠,你给我出来!”
    没多久,笑嘻嘻的白玉堂从窗口跳了进来,轻功卓绝,没有弄乱半点桌上的东西。
    “啊呀,玉先生对状元游街也感兴趣?”白玉堂一点都不见外的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要不是你,展昭头上现在已经带着一朵花了。”玉笙用眼神压迫白玉堂,试图让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白玉堂自发现丢花的人是玉笙之后,就知道自己误会了,不是有人要对展昭暗中不利,只是朋友想开个玩笑而已。且不说还好,玉笙一说给展昭带花的话,倒把白玉堂的心思勾的痒痒的。那一双机灵无比的眼睛不断地在桌上的花篮和渐渐走远的展昭身上来回移动,双手也蠢蠢欲动。
    五爷也是玩的了一手好飞蝗石的,这丢花的功夫,大概也不差?
    心动不如行动,白玉堂捻起一枝红梅,轻轻一掷,那只红梅就朝展昭飞去。只是展昭何等敏锐,先前没发现玉笙掷的花,是因为那花半途中就被白玉堂给截了,等落地时他倒是发现了,却也只是当观客等不及想要试试掷花的感觉罢了。这一次白玉堂掷的花没有人阻挡,一路畅通的离展昭越来越近,也让这只耳朵灵敏的猫儿提前发现了端倪。侧身一躲,伸手抓住了那朵花。
    展昭一愣,他能感觉到手中红梅在接近自己的时候力道已经被卸去了大半,就算直接打到自己头上也不会感觉到疼。也是凭此推断这其中并没有恶意,展昭才没有立刻警惕炸毛。
    白玉堂把自己的上半身探出窗外,朝展昭喊道:“展小猫,我送你的花喜欢不?”
    展昭摸了摸花瓣,对这只调皮的老鼠完全没有办法。
    白玉堂这几年一直跟着展昭进进出出,展昭在开封府里的人气自不必说,连带着白玉堂都混了个脸熟。此时有认识他们的围观百姓看到这一幕,都笑嘻嘻的向展昭建议:“这等好日子正适合簪花呢,展护卫可不要浪费白五爷的一片心意啊。”
    展昭此时身上穿着的正是那四品带刀侍卫的大红袍,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勃勃。若是在耳边再多一朵花……围观百姓恨不得双手捧心,迫不及待的看展护卫人面梅花相映红了。
    展昭还记得自己公务在身,尽管好多人围着他怂恿,但到底还是坚持住了立场,没有把花别在耳后,而是插在腰间,与兵刃挂在一起,意外的柔和。
    白玉堂既满意又失望,暗自下着决心:等那群进士游完街,我定让猫儿把花带到头上。
    这样一想,又觉得单单梅花有些单薄,还是多选出几样轮着带的好。只是现在到底还未到百花竞放的季节,能供白玉堂挑选的实在不多。最后白玉堂坐不住,起身告辞到他处寻花去了。
    “果然是闲不住的老鼠。”玉笙装模作样的饮了口茶。
    “他们间感情倒是十分好。”花满楼赞了一句。
    就这样喝喝茶,聊聊天,时间过得很快。吉时已到,游街开始了。
    茶楼下面的街道两旁都挤满了人,若不是这一日特殊,实在很难想到开封府里居然有这么多的百姓。更有伶俐的小子跑前跑后,贩卖些小食,也有腿脚快性子急的早就跑了好几趟,把新进士们离这里多远,还有多久可能会到说的头头是道。女子们也抛却了矜持,点着脚朝新进士们来的方向看去,各个都尽其所能的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眼望去,虽然春寒未去,但春意已浓。
    唱名的,说吉祥话的声音越来越近,那一队进士们也渐渐的近了。玉笙完全相信他们在上马准备游街之前一定把自己打扮的器宇轩昂,但到了现在,看上去却都有些狼狈。
    喜欢朝他们扔东西表达感情这件事绝不是玉笙首创,一路行来,不分男女老少,都让他们真真切切的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开封府百姓的热情,鲜花香包还好,大部分都很轻,往往扔到一半的时候就自己落下去了。这些东西都是平日里羞怯只有这一日大着胆子热闹一下的姑娘们丢的。至于那些胆子大的姑娘,在荷包里装上能添重量的玉器,丢过去的时候十有八九能打中心里欣赏的那个人。还有崇拜他们学识的,羡慕嫉妒他们成功的,在这种光明正大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场合,以仰慕之名行报复之实的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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