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笙蓦地睁开双眼,耳边一阵惊雷炸起,外头是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和爆炸声。东笙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太激动了才醒的还是纯粹叫外头的动静炸醒的。
    这么多天听着听着也习惯了,多半是黑旗人又在攻城了,反正该部署的都部署完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
    东笙下床披了外袍,揉了揉还有些迷蒙的眼睛,四下张望了一圈儿。
    帐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往生他们多半要么是躺回去了,要么是出去帮忙了。
    东笙走过去刚把帘子拉开,一阵料峭的寒风就扑面而来,吹得他一激灵,脑子里顿时清醒了不少,外头的硝烟和血腥味儿裹挟在冷风里,呼呼直往他口鼻里灌。
    澜河里泼了火油,燃起了一片熊熊烈火,一条火河噼啪作响地延伸到远方。
    他出来之后没过多久,喊杀声就渐渐平息下来。
    “江大人。”阿尔丹披着铠甲朝他走来,满身的血腥气,在这料峭寒天里还丝丝冒着些热气,“身子可好些了?”
    阿尔丹没意识到自己这副样子有多吓人,似是关心地更走近了一些。
    东笙笑道;“承蒙王上关心,在下已经无恙了。”
    “这一次算是扛下去了,但是不知道下一回还顶不顶得住。”阿尔丹神色凝重地望了望火光冲天的澜河防线,“澜河城绝不能破。”
    远处有灵鬼嘶嚎的声音,在一片火光中宛如炼狱。
    东笙点了点头,把阿尔丹请入了营帐,给他倒了一杯还算温热的茶水,忽然问道:“亲王殿下可有动向了?”
    阿尔丹刚刚接过茶杯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脸色一僵,极不自然地踯躅了一阵,最终叹息似的回道:“刚刚交上手了。”
    说罢便偏过头去,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东笙也不追问,兀自坐到了一旁,牛头不对马嘴地道:“谁都不是无情人,王上下次再遇上的时候,还望珍重。”
    人不是无情的,沙场却是无情的。鲜血杀伐中,谁都不能保证心头那一点儿未泯的人性保不保得住,阿尔丹若是因为念着旧情而失手,真不知值不值当。
    阿尔丹扯着嘴角笑了笑,似乎是想强装轻松的模样,生硬地打趣道:“我还记得以前小的时候,有几次我不小心弄坏了他的玩具,他就会生气的大哭大闹,说’我最讨厌哥哥了,我要打死你’……”
    阿尔丹笑着笑着自己也有些笑不出来,见东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咂巴了两下嘴,又强牵着嘴角笑了笑:“随口一提,让你见笑了。”
    “无事,”东笙摇了摇头,“在下也有一位视若兄长之人,想想以前的那些事,也觉着他能陪我到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阿尔丹失笑道:“当哥哥的都不容易。”
    东笙莞尔,气氛也松动了不少。
    然而两人还没缓完一口气,就又被打断了。
    “报————”帐外传来士兵火急火燎的传报声,阿尔丹神色一凛,抢先一步冲出去,东笙也紧步跟上。
    帐外跪着一个华胥的斥候,神色间满是仓皇,像是被千军万马的灵鬼追着撵了一路似的;“王……王上,天河邦城门被攻破了。”
    阿尔丹一愣,一时之间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道;“天河邦城门破了?天河邦……哪个城门?”
    这澜河城都还没攻过去呢,黑旗人怎么就打到天河邦去了?!
    斥候一幅欲哭无泪的模样:“北城门,天河邦北城门破了啊。”
    东笙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千回百转,前前后后想了一通,反应过来后顿时如坠冰窟,瞪着眼睛叱道:“你说什么……”
    黑旗人现下还被拦在澜河之外,而身处北面的天河邦的北城门被攻破了……
    与那北城门紧紧相接的,是华胥的南疆。
    “南疆反了?”东笙自言自语地念道,似是仍然还不太敢相信,“怎么就反了……”
    斥候哭道:“是南疆的人,他们说是援军,天河邦的兄弟不疑有他,就给开了门,他们一进来就说要全歼黑旗蛮贼,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通,天河邦留守的人马都快折完了!”
    阿尔丹急道:“没有逃出来的?!”
    “有……有,”斥候道,“有一万人撤出来了,现在正在南撤,大概明天早上就到澜河城了。”
    东笙似是绝望的闭上眼……
    这天河邦南撤的人马明天就到了,那不就说明南疆叛军也要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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