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族?”东笙习惯性地眯起了眼,心里一盘算,顿时明白过来,随即嗤笑一声,道:“有劳了。”
    “客气什么。”周子融笑眯眯地冲他故意眨巴眨巴眼,晶亮亮的眸子像是雪花片一样。
    东笙翻了个白眼,一手裹了裹身上的狐裘,另一手推着他从另一头出去了,重新混入到游赏的人群中。
    江淮岭打大凌人的主意,倒也并不算在意料之外,不过既然让他们撞见了,可就不能这么放过去了。
    可是。
    东笙脚步一顿。
    如今江淮岚不知所踪,剩下一个小姑娘才刚刚有马背高,把江淮岭整了,江族怎么办。
    御花园的风更冷了些,枝头的梅花都仿佛冷得颤悠着瑟缩了一下,他合起掌来冲着手心哈了口气,捂了捂被冻得冰凉的脸和耳朵。
    在江淮岚回来以前,还得从长计议。
    司礼监原本的意思是安排在御花园游赏一个时辰,可惜不料天公不作美,非要臊他司礼监的面子,风越刮越冷,来赴宴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打喷嚏,才赶紧准备提前入了正殿。
    东笙被冻得鼻头发红,脸上都几乎麻木了,打一个喷嚏就在心里把司礼监骂一道。这会儿一听说终于要回去,顿时如蒙大赦,一刻都不想多呆,忙不迭转身就要走。
    却不知怎么的,他似有所感一般,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东笙吸了吸鼻子,回头往后一看,不禁愣了一下。
    只见在一个假山石的阴影里,与雪地几乎要融为一体的伽雷手里端着一只白瓷酒盏,靠在石头上,半张脸都沉在深青色的影子里,阴测测地盯着他。
    东笙不由自主地吸了口冷气。
    这眼神让他想起了当初在斯兰遇见的那个藏着匕首的老妇人,和那个朝堂上企图把他拉入万劫不复的黑旗祭祀,那是一种极为隐忍的怨毒。
    就像是捕食的蛇蝎一样。
    不过东笙没想到的是,这毒蝎蛰人会来得那么快。
    ——正午,阳气最盛之时,江族祭祀要亲自为东笙行加冠礼了。
    第152章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
    太子的加冠礼和寻常夏祭大典不同的是,写着太子生辰八字的卜辞会由大祭司亲手呈给女皇,也就是说,中间很难再有斡旋的余地。
    但之前的卜辞一向是大吉大利,按照华胥约定俗成的规矩,太子的加冠礼是不能触霉头的,若是江淮岭这一次突然算出个大凶,很容易落人口实。
    就算他想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得考虑考虑自己毕竟是个“新官”,而且江族已不是几十年前的那个江族了。
    当天晚宴的时候,东笙特地一直留意着女皇的一举一动,但她神情中似乎并看不出什么端倪,良久之后,东笙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这遭应当是算过去了。
    内官开始给宾客添酒,其中一人拢着袖子垂头挪到东笙的席前,一手拎着银壶斟酒,一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把什么东西垫到了东笙的酒杯底下。
    东笙不动声色,只冲他点了点头,表面上是说酒够了,其实是说自己已明了了。
    他一手端起酒杯,三指掐着杯沿,小拇指夹着杯底那张纸,趁着不远处的女皇没留意之时,飞快地将那张字条敛入袖中。
    东笙偷偷在桌子底下抻开扫了一眼,上头写的十分言简意骇——“他把簿子交上去了”。
    他看完心脏几乎漏了一拍,顿时就出了一背的白毛汗,立马抬头看向了女皇。
    这字条是江淮空写的,大祭祀上呈卜辞的时候旁边不允许有人,所以东笙专门嘱咐身在江族内部的江淮空留了个心眼。
    “他”当然就是指江淮岭,而那个“簿子”,指的是江族收录太子每一年的卜辞的簿子,历代太子都有一本。
    其实按照江族的惯例,大祭司上呈卜辞的时候只需上呈本年的就好,江淮岭这“不熟规章”也不知是装的还是故意的。
    只不过这样可能就有问题了,因为之前那一次的卜辞是大凶,那是江淮璧帮他掩过去的,虽然当时他想办法偷梁换柱换掉了卜辞,可到底会不会有有心之人暗中留底,也未可知。
    如果说大凶的卜辞是祸的话,那么故意插手偷换卜辞之罪,就有可能是杀身之祸。
    刚开国的时候这算是罪同欺君,可二十年之后就已经判得比谋杀皇亲国戚还重了。
    东笙紧张得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两只眼睛暗中死死盯着女皇的脸色,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刺人,女皇似有所感,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而当女皇看过来的时候,他本能地赶紧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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