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起事到现在,宫里宫外都被他封锁得严严实实,消息怎么可能走漏得这么快。
    突然,金銮殿顶上传来几声东西砸落的闷响。
    随即便是一声巨响,金銮大顶被砸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几只被射落的灰鸽就这么从顶上掉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东笙抬手挡了挡掉下来的碎木屑,被忽然泄进来的天光晃得眼疼。
    众人顿时都怔住了,雪从那大窟窿里倏倏地飘下来,一个人影立在窟窿口。
    往生居高临下地冲里面喊道:“蒋大人,你可识得此物啊?”
    一道虚影打在蒋坤前面的桌案上,一张帕子被随之打在桌板儿里,蒋坤被那熟悉的颜色刺地眼睛一疼,连忙把帕子从灵箭打出的细洞口中拔了出来——上面已经被打出了一个小破洞,帕子细腻的绢底上绣着一对半完成的鸳鸯。
    蒋坤浑身一寒,眼睛里血丝尽显。
    这是他亲娘最近正在绣的绢帕。
    就在这时,金銮殿大顶上接连传来好几声巨响,整个顶上须臾间就被开出十几个洞口来,金銮殿瞬间成了个四处漏风的破筛子。
    ——现在,除了被毁的火神剑和不知所踪的弄月弩以外,所有的天罡灵武都在这了。
    东笙暗暗松下一口气。
    总算是赶上了。
    【作者有话说:昨天晚上临时有事所以推迟了,不好意思。】
    第164章血染金銮殿
    蒋坤紧紧地把帕子攥在手里,用力到指关节都泛白了,好像这样就能按耐下自己心中的慌张,免得在这种节骨眼上乱了方寸。
    他咽了口唾沫润了润自己干得发疼的嗓子,抬起满是血丝的眼来极阴狠地瞪向了站在房顶上的往生,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这是何意?”
    往生道:“小人见老夫人独自在家闲得寂寞,便请老夫人到城外小舍做做客……只是老夫人似乎不大乐意,不如蒋大人收了兵,好好彻查陛下遇刺一事,小人也好尽快送老夫人回府。”
    蒋坤暴跳如雷地一掌掀翻桌上的酒托盘,已经冷掉的酒浆哗啦啦地撒了一地,他咬牙切齿地指着往生骂道:“鼠辈竟胆敢……”“鼠辈?”往生冷笑一声,“吾乃天罡水灵,我等降世之时大人你还不知是哪个旮旯里的爬虫呢——还是消消火,想点儿有用的,这天寒地冻的,老夫人她老人家在城外呆久了冻出了什么毛病,可就是大人您为人子的不孝了。”
    言御使见蒋坤突然说不出话了,生怕他临阵反悔,连忙从人后连滚带爬地爬到了龙椅底下,缩在桌案后头,拽着蒋坤一侧的领子凑上去着急道:“大人,哪怕是把华京城翻个底朝天,在下也能帮您把老夫人找回来……但,但眼下,成败在此一举啊。”蒋坤侧过头看了一眼这满脸虚汗的老头,只见他一双发浑的眼珠子深嵌在干皱的眼窝里,瞪得溜圆,活像个吊死鬼。
    只是言御使的这种迫切,让蒋坤无由来地心底一凉。
    言御使紧接着道:“军令已经发出去了,三个京郊大营这会儿都要到神武门了,箭在弦上,哪有不发的道理。”
    “太子罪大滔天!大人不可轻纵啊!”一老臣匍匐在地,哭天抢地地磕着头,“不可轻纵啊!”
    蒋坤浑身一怔,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底下一群曾口口声声说要助他一臂之力的朝臣,纷纷都逼着他要将太子“就地正法”“以绝后患”。
    “大人三思啊!”
    “不可因一己私欲坏了我朝朝纲啊大人!”
    ……
    蒋坤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愣愣地看着金銮殿上这一群义愤填膺的同僚,就好像他今天若是因为自己的母亲而放了东笙,明天他就会被这些人以同罪一起送上断头台一样。
    直到这时,他才彻骨地真切意识到——他早就被逼得没有回头路了,青史留名还是罄竹难书,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想他蒋坤这辈子谨小慎微,何时做过出格的事,怎么就被逼到了这一步走错便要万劫不复的地步?瞧瞧他现在都做了些什么啊?勾结外邦、弑君、杀储……
    底下逼他下杀心的人还在声嘶力竭,东笙默然地站在人群中,暗暗抬眼看向了蒋坤。
    蒋坤惶惶然间似有所感,也往东笙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四目相撞时,东笙冲他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宫门外有几十个先帝重臣,金銮殿后是玄天阁,顶上还站着二十多个天罡灵武——这些华胥的肱骨和神话会把一切都记下来,传下去,他今天若是真的能把东笙杀了,就算他活着的时候能镇得住人言,可天下人悠悠之口,他百年之后等后人反应过来,那他便是千古骂名。
    但他今天若是杀不了东笙,等到东笙卷土重来的那一天,他便是罪魁祸首,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谢罪。
    而眼前的这些所谓“同党”,届时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帮他担罪——永远不会有雪中送炭,只有墙倒众人推。
    蒋坤心里一咯噔,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他自以为已经控制住的年轻人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章节目录


天生短命 完结+番外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林静好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林静好并收藏天生短命 完结+番外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