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若云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们越来越离谱的想象力:“玄正帝基本上算是华胥复国后东氏王朝最传奇的几位皇帝之一,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东海去了,从小没有娇生惯养过,所以有种寻常天家贵胄所没有狠劲,二十岁不到就独自领兵南征北伐去了,还与北昭王一同抵御海上外敌,有勇有谋,除了字写的不好看没能留下什么墨宝以外,从外交到治国到征战,基本上没什么是他搞不定的——可惜他一辈子没纳妃立后,也没有自己的子嗣,五十岁不到就退位了,继位的是他的外甥,之后他隐居东海,直到八十七岁才与世长辞。”
    东若云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到站在最后排的那个大高个一直看着他,虽说专心听老师讲课是对的,可他总觉得那眼神不是“求知若渴的眼神”,有些过于强烈了。
    “好,接下来是自由观展时间,半个小时后还在这里集合。”
    学生们纷纷散去,有几个姑娘围着他叽叽喳喳地问了一通,被他尽数回答之后,实在是找不着什么其他好问的,也恋恋不舍地各自看展去了。
    他坐在展厅墙边的椅子上,靠着椅背松了口气,他从上午九点讲到现在,喉咙干得冒火,想出去找自动贩卖机腿脚却都跟灌了铅一样。
    不远处的火正剑安静地躺在展柜里,人群熙熙攘攘地涌来涌去,剑上难以修复的裂痕像是某种怪异的花纹,和斑驳的青色锈痕交叠在一起,空空的镶嵌槽黑洞洞的。
    东若云透过人群看着它,有些出神。
    就在这时,一片巨大的阴影笼了过来,一瓶矿泉水递到了他眼前,包装纸上是知名演员江宁的代言照。
    东若云一抬头,发现那大高个学生就站在他面前:“老师,喝点润润嗓子。”
    “……谢谢。”东若云接过来,冲他笑笑,“有心了。”
    那学生长得很明朗,眼睛里却总带着股与年纪不相符的沉暗,他在东若云身旁坐下,由衷地说道:“您讲得很好。”
    东若云不知怎么,他一向和学生很玩得来,可每次这个人一靠近,他就有些不自在:“谢谢,对了,我记你叫顾……顾怀?”
    “对,”顾怀眼角一弯,“承蒙您记得我。”
    东若云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顿觉仿佛一股清泉浇在被太阳烤熟了的沙地上:“这话说的……我记得你以前说你是当兵的,怎么想到要读燕大的研究生?”
    顾怀说道:“我自己有家安保公司,接过很多文物的单子,所以也想着多学点这方面的没坏处。”
    顾怀年纪比东若云还要轻一些,但从举止到处事,都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而且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人,就能独自承办起一家安保公司,还能混得风生水起。
    “是,知识就是力量嘛,你的公司好像是叫黑盾?”
    “嗯,以前跟你们燕大的老师也有过合作。”顾怀说着,转过头来盯着他,“老师,你好像对古华胥时期的文物很感兴趣。”
    东若云:“……嗯,算是吧,我本科写过相关论文。”
    “我也很喜欢那一段历史,”顾怀,“老师你午饭有时间吗?”
    东若云想了想:“我中午约了几个学生在旁边的餐厅开团……你玩游戏吗?我们五黑排位,四缺一打野。”
    顾怀:“……”
    东若云嘿嘿一笑:“算了,你也不像打游戏的人。”
    顾怀认真地思忖了一阵:“……其实我可以学。”
    “不用不用,”东若云连忙摆手,生怕误人子弟,“不会就别学了,荒废青春……要约饭的话我今天晚上有空。”
    “好,”顾怀不给他反悔的余地,“我有个朋友,是搞收藏的,自己有个小的私人博物馆,收了很多古华胥时期的小物件,里头还有家很不错的中餐厅,老师要是肯赏脸……”
    东若云对“蹭饭”这件事向来来者不拒:“好的好的,多谢多谢。”
    顾怀从衬衫领口里提溜出一块黑漆漆的玉:“老师,你帮我看看这块玉什么年头的。”
    这玉是一只磬的形状,东若云只瞟了一眼,目光就粘上去了:“……你哪里弄到的?”
    顾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来话长。”
    东若云摘下装逼用的平光镜,眼睛里像是安了磁铁:“我……我能摸摸吗?”
    顾怀干脆把墨玉磬摘下来递给他:“请便。”
    东若云小心翼翼地捧过来,目光恨不得要把玉磬上的每条缝都抠一遍,随后又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这……这起码得有好几百年了……好东西是好东西……可这古玉不能戴身上的。”
    顾怀:“这块不一样。”
    东若云疑惑地看向他。
    顾怀:“老师你喜欢吗?”
    东若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顾怀:“那我送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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