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罗甘珠手指来人鼻尖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闯到这雅园来!”来人先是一怒但马上又平和了向欣然一礼道:“大明辽东总镇宁远伯李公第四子李如梓见过姑娘,不知姑娘是……?”欣然道:“小女子欣然,家父是图伦城主。”李如梓道:“原来是大格格,失礼了。”说着又是一礼,欣然回了一礼道:“不敢。未向四公子招乎,是欣然失礼了。”李如梓道:“大格格谈吐优雅出如梓之意外。噢,对了,大格格刚才诵的是魏明帝曹睿的乐府吧?”欣然目光转开道:“四公子已然续完,自然应该知道,何必再问呢。”李如梓碰个软钉子,但并不算完,仍没话找话的道:“大格格学识渊博,如梓很想请教一二,不知大格格可否……。”;话没说完多罗甘珠不耐烦的道:“你有完没完?谁让你到这里来的!,这里是图伦城的禁地,外人一律不得入内,你不知道吗?”李如梓眼中暗藏恚怒傲慢的道:“对我李如梓来说这辽东就没有一个地方是禁地。”多罗甘珠还要说,欣然拦住她道:“小婢无礼。四公子请随意。多罗甘珠我们回去。”多罗甘珠冷哼一声扶着欣然边往回走边故意的大声道:“什么四公子,一脸贼相,我看登徒子还差不多。”李如梓大为恼火碍着欣然又不好发作狠狠扯了一把蔓滕揉烂,就在此时巴东一边喊一边跑了过来道:“四公子你让我好找,我不是说了吗,你要来可以千万不要靠近这座小楼。不然我阿玛知道决饶不了我。”李如梓一腔怒火全都发到他的身上斥道:“找我干什么?想治我擅入你图伦城禁地之罪吗?”巴东茫无头绪虽是不解但仍陪笑道:“不敢,是德昂法王回来了,我阿玛请您过去。”李如梓不屑的白他一眼道:“带路。”一边向外走他仍一边回望欣然离去的方向,只是小路依然佳人却早已看不到了。
    李如梓在巴东的引领下到了督府正厅,尼堪外兰、德昂法王正在说话,见他来了都起身相迎,寒暄一番重又坐下尼堪外兰道:“法王你接着讲。”德昂法王前日自老秃顶子山上与他们分手,由李如梓的手下裴氏兄弟陪着到辽阳去见李成梁,带回了新的消息,他喝了一口茶水道:“宁远伯说了,赐姓之事让都督暂时不要着急,还是等到封赏结束之后再说。以便能求个大姓。另外都督怕下月十六有人闹事,李大人也请都督放心,他已派人到神龙教和洪教主讲好,由神龙教的青、黄、黑三龙使带人来为都督坐阵。”尼堪外兰让德昂法王去辽阳主要就是为了这个,当下欣喜的道:“这太好了,还是宁远伯想的周到。”德昂法王道:“除此以外,宁远伯还派人通知卜赛部主,请他去摩天岭请几位长老下山,莽荡骑的左秩统领也请到了高丽金刚山派的高手。”尼堪外兰开心的笑道:“这下我看谁还敢来我图伦城闹事。四公子,四公子!”尼堪外兰连叫两声李如梓也不回答,呆呆坐在那,德昂法王干咳一声道:“四公子城主和您说话呢。”李如梓只觉心头一震这才回过神来,向尼堪外兰一拱手道:“大都督,小可有一事冒味相求。”尼堪外兰头一次见他这么客气很有些不习惯忙道:“四公子请讲。”李如梓道:“小可年刚二十,尚未成亲,贵府的大格格的听说也未出阁,小可不知羞惭愿自行求媒不知大都督可否应允?”一语出口满座皆惊,尼堪外兰看看德昂法王道:“四公子,这个可开不得玩笑啊。”李如梓道:“小可没开玩笑,说的是真的。”尼堪外兰道:“小女已经许配给法王的弟子了,前日我还请四公子为媒呢,四公子不记得了?”李如梓想了想道:“有这事吗?我不记得了。这样好了,我不与他为媒,我与我自己为媒,不知大都督意下如何啊?”德昂法王面沉如水道:“四公子,你是拿我师徒开心吗?”李如梓一笑道:“不敢,只是一家有女百家相求,法王现在连媒保都没有,怎么就不许别人求亲呢?”尼堪外兰道:“小女多病故而老夫做主招赘,法王可是同意了的。”李如梓道:“这有什么,小可也可以做到。”德昂法王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四公子欺人太甚了吧?”李如梓一笑道:“法王不必生气,这么办,反正大家都没媒人,从现在开始咱们各自去找一个有名望的媒人,谁先找到大都督就答应谁,法王若没意见就这么办了。小可告辞。”他说完起身而去。
    德昂法王气的脸发紫指着尼堪外兰道:“大都督何意?若是不行我师徒现在就走省得碍事。”尼堪外兰忙道:“法王不要生气。此事是我先提出来的怎会反悔,此时还是先商量一下到那去找一位媒人吧,也免的那位四公子再多事。”德昂法王冷哼一声拍着桌子道:“贫僧在这辽东朋友有限,到那去找媒人!你认得的那些人一听是和李四公子做对谁又敢来做这个媒人!”尼堪外兰知他说的不错长叹一声也是全无办法,正在此时他侄儿桑古里跑进来道:“额其克,刚才四公子带着他的手下闯出城去了。”德昂法王道:“他是找媒人去了。大都督,你说他能去找谁?”尼堪外兰想了想道:“昨夜他的手下来报说神龙教原任黑龙使马天风因故降为黑龙副使奉命巡视黑龙坛各处分坛,已到抚顺,他应该是去找马天风了。”德昂法王冷哼一声道:“姓马的身份高贵,我到那去找这样的媒人。”尼堪外兰半响不语忽然一拍大腿道:“安费扬古!”德昂法王先是一愣随后叫好道:“对啊,安费扬古在你们女真人当中颇有名望,连李成梁都要对他以礼相待,有他做媒谁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尼堪外兰急忙起身写了一封短信,交给桑古里吩咐道:“你速去赫图阿拉,请安费扬古先生连夜赶来,记住一定不可让莫格鲁知道此事。”桑古里一头雾水也不敢问答应一声急忙去了,德昂法王心里别扭没心情再和尼堪外兰谈论也自去了,只留尼堪外兰一个人在厅里独生闷气。
    九月十三图伦城内翻修完必。新建酒楼、客店、庙宇凡沈阳城中所有的东西尼堪外兰无不让人招样修来,甚至还招了些人假充乞丐每日里在督府门口吃舍粥并大声称赞尼堪外兰如何积德行善,祝祷他长命百岁,就在领粥的人群之后一个汉人书生不屑的看着这一切,他身后一个小童笑嘻嘻的道:“公子爷,我看到这个场面想起您教我的两个成语。”书生笑道:“说来看看。”小童道:“不伦不类和沐猴而冠。”书生伸手在他鼻子刮了一下道:“淘气。”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喝道:“兀那小杂种你说什么?”书生一回头就见一个女真大汉凶神恶煞的站在身后,书生也不害怕拱手道:“请教尊驾是……?”大汉道:“我是图伦城主的侄儿,我叫吾塔,你们是干什么的?竟敢在这背后说人!”他说的虽是汉语却舌头极硬让人听的不甚明了,书生强忍笑意道:“小童无知,请尊驾勿怪。”
    “不会怪你的。”一旁又闪出一个女真人,不同的是他一身文生打扮,向吾塔一拱手道:“在下费英东,见过少贝子,我听说尼堪外兰城主传令不可对来宾无礼不知是真是假啊?”吾塔一时语塞而且费英东是什么人物他自然清楚,也不敢多事,愤愤的看一眼书生转身离去,书生向费英东深施一礼道:“多谢兄台解围。”费英东急忙还礼道:“不敢。都是夫子门人,理所应当,请问兄长贵姓高名。”书生道:“小弟姓徐,双字光启。”费英东道:“原来是徐兄,久仰,小弟请徐兄到那不伦不类的酒楼去坐坐可好?”徐光启莞尔一笑道:“敢不从命。”三人离开吃粥的人群缓步走到酒楼之下,只见新木有白漆尚不全,楼上楼下除了一人倚在酒柜前捧着酒坛子狂饮之外竟无一个客人,费英东道:“这酒楼虽不伦不类,但所有的师傅都是沈阳‘天上楼’来的,做的是鲁菜,辽东一地只怕再没有比他们更好的厨子了。”徐光启一笑道:“小可与吃食一道不甚精通。什么菜也分不清楚,倒不要紧。”二人一边走一边上楼,忽听酒柜前那人高声道:“好酒!哈、哈、哈……,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哈、哈、哈……,唐人诗句果然妙哉。”徐光启见费英东听到这两句诗脚步略停微微一笑,却不向那人招呼,心中奇异侧头看了那人一眼,只见此人龙形虎势顾盼自雄,猛的与徐光启目光一接,冷电流转令人不敢直视,徐光启让他看他不由自主的将头向下一低,那人收回目光放声大笑,抄起酒坛子重又大喝。
    费英东引着徐光启走上酒楼选一处临街的地方坐了,这酒楼紧靠图伦城大门,坐在上面远远望去只见城外红叶如诗、碧草青翠不时有行人走进城来,凉风似乎随着人们一起也进了图伦城,坐在酒楼上清风吹的浑身清爽浊念全消。徐光启不由一拍掌道:“这位图伦城主确为这座酒楼选了个好所在,屏此一点可见他也是个知风雅的人。”费英东笑道:“徐兄笑话了,我女真人大都粗劣不堪,何来风雅。”徐光启笑道:“大贝子……。”费英东道:“小弟以费字为姓,徐兄以姓相呼即可。”徐光启也不客气道:“好,费兄。不说那位图伦城主,就是适才进门之时那位女真壮士也知诗文,可见女真人当中也有知风雅之士。”费英东仰天一笑打个哈哈道道:“酒保,取菜单来。请徐兄点菜。”徐光启道:“小可适才已经说了对饮食一道不甚了了,还是费兄来吧。”费英东道:“好,小人便点几样菜蔬给徐兄接风。酒保。不必拿菜单了,你给我们烧个鹿筋,要颈筋,不要腿筋,熊掌要前掌,清蒸的,有飞龙吗?”酒保笑呵呵的道:“是新到的,还不足半斤呢。”费英东一点头道:“最好,来一只,另外来个猴头吧,正是吃它的时候。就这些好了,酒嘛,你这里有什么好的酒器?”酒保道:“小人这里刚建,只有瓷杯。”费英东道:“可是本朝瓷?也将就用的,就来女儿红好了。对了,你领我们这位小管家到一旁去坐,他要吃什么尽管拿给他。”书童看一眼徐光启,见他点头默许便随了酒保到另一张桌子坐了,一会酒保先端了酒来,随带了两碟小菜,费英东亲自为徐光启斟酒道:“本来喝女儿红最好是用北宋古瓷,只是他这里无处去弄,咱们本朝瓷虽不比北宋瓷可一比元瓷也是好的了,徐兄且将就一下吧。”徐光启眼见他轮菜行杯乃是大行家风范。更为心折道:“费兄还说女真人粗劣,以小弟看来费兄胸中所藏实有大山长川不可限量啊。”费英东一笑道:“此小道尔,何足掛齿。”徐光启道:“唉,孔夫子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饮食之道圣人犹自留心,怎能言其为小道。”
    正说着酒保端了鹿筋上来,费英东布了一箸与徐光启道:“请。”徐光启吃到嘴里只觉香嫩软滑,全不似往日所吃的鹿筋那般干硬不由夸道:“好滑嫩,入口便化,余香留润与我往日吃的全不相同。”费英东道:“外人只道鹿的腿上的筋好。却不知鹿擅走,腿筋干硬,这颈部动弹不多,故而筋质软嫩,才是上品。”徐光启放下筷子举杯向费英东一敬,二人一饮而完,徐光启赞道:“好酒。”费英东道:“辽东人并不习惯饮这女儿红,酒肆贩来只是给那些来这里做官的外地人喝的,但小弟以为此酒香而不烈,浓而不醉,正是我读书人该用之物,适想我们读书人若也像楼下那位一样狂饮而醉岂不少了几分斯文,多了几分狂气。”徐光启拍掌道:“我们不是傲世狂生,自然用不着狂气。”一边又拿过酒壶给二人重又斟满道:“我记得当年我在京师顾宪成顾先生家中求学的时候好像见过费兄。”费英东笑道:“哈哈,徐兄好记性,不错,我们是见过。”徐光启道:“故人重逢只怕不只是为一杯酒吧?”费英东道:“徐兄说得是。我听说徐兄今年大比未就,屈尊在礼部主事韩大人幕府,不知可是真的?”徐光启道:“是,韩大人此番得马堂马公公提携,破格升为礼部侍郎,小可有幸入他幕府。”费英东道:“那徐兄先韩大人一步来图伦城,应该是要看看李成梁大人所报女真宾服之事是真是假了。”徐光启道:“是的,朝廷鉴于当年仇鸾为俺答请封之故,所以万事都要求个准确无误。”费英东一击掌道:“既然如此,我就请徐兄看个准确无误。”说着手向窗一指,徐光启不解的向窗外看了一眼道:“不知费兄要请我看什么。”费英东道:“时候未到,到了徐兄自然就看见了。”这时酒保端了熊掌上来,费英东道:“咱们只顾说话这菜已齐了竟没顾得吃。”一边一边在腰间取了一柄小银刀在熊掌上一划,立时油珠溢出滚来滚去,费英东道:“确是上好的黑熊掌,徐兄请。”徐光启拿起筷子刚要吃,就听外面马蹄声起,费英东笑道:“那话儿来了,徐兄请看。”二人一同站起立在窗口向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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