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是丁立军给他漏的底,这点梁桢可以肯定。
    唐曜森也没直接回答,而是从手臂挂的西装口袋里掏出来一样东西。
    “学校那边让我来给你送一趟!”
    是梁桢下个月考试的准考证,她不觉苦笑,怎么就忘了呢,他跟学校的王教授有很深的交情,所以一旦她跟学校老师联系,分分钟就能露了行踪。
    “给我下了个套子吧!”
    带她的老师非要邮寄,问她要了地址,现在一想就全明白了。
    唐曜森:“也就这个办法了,不然短之间之内我肯定找不到这个地方。”
    这里虽然离泞州不算远,高速不堵的话也就一个多小时车程,可怎么会想到她突然会跑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来?
    唐曜森:“不过你放心,暂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在这!”
    梁桢瞬时松了一口气,“可你专程跑一趟,应该也不是单为我送个准考证这么简单吧?”
    可不么,唐曜森工作这么忙,却自己开车两小时过来。
    “不大放心!”
    她一个人带个孩子连夜不见了,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不过这次的感受要比五年前好一点,因为知道你应该不会跑远,大概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一阵。”
    五年前梁桢也是这么一夜之间消失的,唐曜森发疯似的找她,但这次似乎显得要比五年前平静。
    梁桢自个儿坐到椅子上,苦涩笑了笑,“其实我也想像五年前那样一走了之,可是现实不允许!”
    豆豆还得回去读书,她工作也没辞,课程全都卡在半道上。
    年龄越大,背负的东西越多,哪还有当年破釜沉舟的勇气。
    若轮谁了解她,唐曜森还真算一个,他起码一眼就看穿了梁桢的心思,她并没有想真的一走了之,况且她也知道自己走不了。
    梁桢:“但我暂时可能还不会回去,至少得让我把事情都理顺!”
    她承认自己这次不够理智,选了“逃跑”这个最窝囊的方式,可是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但是逃避只能是一时,往后的路怎么走,要如何面对钟聿甚至钟家人,又该如何处理钟聿和豆豆,还有跟自己三者之间的关系。
    太难了,好像怎么选都是死棋。
    唐曜森又何尝不懂她的处境。
    “抱歉,这事应该是因我而起!”
    如果不是他误会了豆豆的身份,又在这个档口执意要跟钟盈离婚,事情也不会弄成这样,事后这几天唐曜森也反思过自己,是自己太冲动还是自己太冒进?
    他跟梁桢其实只过了一夜,且都做了安全措施,正常而言不会有意外,可梁国财告知豆豆是他儿子的时候他居然深信不疑。
    他大概太想要了,所以才让冲动蒙蔽了双眼,平日里的理智,沉稳和周全统统都不见了,好像一下子就成了个只顾往前冲的毛头小子。
    唐曜森觉得这几天仿佛做了一场梦,美梦噩梦,全部交织在一起。
    “其实我今天来,还想求证一件事,你离开泞州前晚说当年你跟钟聿在酒店房间发生关系,并被拍下视频,是有人背后设计?”
    梁桢身子一僵,“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不想再提!”
    唐曜森:“可是并不是不提就能代表不存在,梁桢,这件事你不能把我当成局外人!”
    梁桢冷笑:“好,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况且我也没有证据!”
    唐曜森:“那你为何当年一个字都没跟我提?”
    若不是她前几天说漏嘴,他到现在还认为当年是钟聿约了她去酒店,而她只是去赴约而已。
    梁桢低头,手指扣在一起,“怎么提?当时出了那样的事,还被人拍了视频,我连见你一面都没勇气。”
    尽管是被强迫的,但她确实跟钟聿发生了关系,都有视频作证。
    “那时候我觉得你肯定不会愿意再要我了,矫情一点说,你大概会嫌我脏!”
    十八岁的女孩,初经人事,又初谈感情,总是觉得一切都不容玷污,不容侵犯。
    唐曜森垂头,“你…”他又重重吐了口浊气,“你把我唐曜森当什么人?真以为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给了我第一次?”
    他要什么样的女孩没有,却独独栽她身上,可她不自知。
    唐曜森觉得无力感丛生,半饷之后他才抬头,“是不是钟盈在背后设的局?”
    梁桢眼底凌冽,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她又软弱下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设局,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设局,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不想去想,也不想再去追究!”
    都这么多年了,若她真过不了那个坎儿,当年就不会不吵不闹把事情扛了下来,更不会一声不吭离开泞州。
    “唐大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只想将来和以后,可以吗?”
    第114章 死局
    梁桢从来不是一个会沉浸在过去的人,她的行进路线永远都是向前的,不迂回,不倒退,甚至都不允许自己原地停滞。
    至于五年前她为何没将心中的疑虑和委屈说出来,有一点她似乎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那便是她心有愧疚,有恐惧,更有羞耻感,知道自己其实是介入了别人的婚姻,所以就算当年真能证明是钟盈设的圈套又如何,她根本没有勇气去找她质问。
    这就好比一个贼私闯民宅偷了别人的东西,被女主人打了一顿,就算遍体鳞伤,所有人都只会说这个贼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而梁桢当年就是那个贼。
    她一度无法接受和面对五年前的自己,又怎么还再愿意去提五年前的事。
    “妈妈,我口渴了,想喝水!”在院子里玩积木的豆豆喊了声。
    梁桢赶紧倒了杯水端出去,豆豆捧着杯子咕咚咕咚喝完。
    “热不热?”她蹲那摸了下小家伙的额头,额头上已经铺了一层汗。
    快中午,尽管已经是九月份,但白天还是有点暑气。
    “屋里去玩吧?”
    “不要,我都快要拼完了,你看,这是豆豆以后要给妈妈盖的大房子!”
    这套积木是前天梁桢带豆豆去镇上一家超市买的,最常见的那种木头块,垒起来可以成为各种形状。
    梁桢看了眼,搭得还真有几分样子。
    “行,妈妈记下来,男子汉说话可要算数哟,将来等你长大了,给我盖一套这样的房子!”
    “一言为定哟!”
    “好,一言为定!”
    “那我们来盖个章。”豆豆翘出大拇指。
    这种伎俩梁桢已经陪他玩了不知多少遍,早就了然于心,“好的,盖章!”
    一大一小两根拇指摁在一起,惹得豆豆咯咯直笑。
    豆豆笑,梁桢也跟着笑。
    唐曜森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母子俩交流的情景,突然觉得好无力。
    无论五年前发生了什么,误会也好,阴谋也罢,这些对于眼前这个女人而言大概真的已经不重要。
    她当年宁愿放弃前程也要生下这个孩子,可见早就作了选择和决定。
    昨日事譬如昨日死,今日事譬如今日生。
    就算只是为了豆豆,她也没有理由再回头看。
    “怎么出来了?”
    弄完豆豆后梁桢转身,见唐曜森站在屋子门口,后者目光落在豆豆后脑勺上。
    “你大概也知道,老爷子挺重男轻女。”
    五年前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唐曜森偶尔会跟梁桢讲些钟家的事,包括钟聿的身世也是他跟梁桢说的。
    梁桢:“嗯。”
    唐曜森:“他前段时间还找了个医生,想说服我和钟盈做试管婴儿。”
    梁桢:“……”
    唐曜森:“不过我拒绝了,内心无法接受这种方式。”
    梁桢不好接话,以两人之前的关系,目前的处境,冷不丁聊这种话题,实在尴尬得很。
    唐曜森也察觉出她表情僵硬,苦笑:“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自己解释什么,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如果老爷子知道他在外面有个五岁大的孙子,还这么可爱聪明,肯定会把抚养权争过去。”
    梁桢眸光一下就暗了,“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会带豆豆来这里。”
    唐曜森完全能够理解她现在的处境,“好在暂时钟家那边应该只有钟聿一人知道豆豆的身世,但这事恐怕瞒不了太久。”
    梁桢苦笑,“其实你现在的处境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只要豆豆的身世一天不曝光,所有人,包括老爷子都只会认为唐曜森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一旦唐曜森出面澄清,豆豆的真实身世就会曝光。
    似乎横竖都不对,事情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梁桢:“抱歉,你现在是不是处境很为难?”
    他毕竟还没跟钟盈离婚,就前几天网上曝光的那些负面新闻,虽然最后被压下去了,但影响已经造成,唐曜森既要面对舆论的指责和控诉,还要面临公司上下施加的压力。
    “我能应付,你不用为我担心,倒是你,后面的路怎么走,你要想好!”
    梁桢抬头看了眼天空,被院子包围起来的一小片区域。
    她觉得自己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可是这次,她好像真的失去了方向。
    ……
    钟聿在家上吐下泻一天,顾秋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没骨头似地一个人趴沙发上。
    “喂…”
    “嘶,声音听着不对啊,在睡觉?”
    “没有。”钟聿费劲翻了个身,把抱枕压自己肚子上,“是不是有她消息了?”
    “你猜!”
    “顾秋池!!!”那边声音哑着,但依旧能听得出里面的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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