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居然让那边抢先了一步,提前爆了灯!”叶千橙将一叠病历扔到桌上。
    桌子后面的男人抽着烟,往病历上瞄了一眼,首页是病人的基本信息,页尾备注了“港湾区阳光心理咨询中心”几个字。
    钟聿嘴角扬了下,“爆就爆吧,反正早晚都要爆,假借他们的手总比我来当这个恶人强,只是没想到那边猴急成这样!”
    他掸着烟灰将病历拿过去,又重新翻了遍。
    他最早知道钟盈精神有问题应该是两年前,那时候他刚从m国回来,无意间听到过一次钟盈跟港湾区那边心理医生的电话,之后钟聿便留了个心眼,想办法找人在那边查了下。
    查下来发现钟盈的精神问题已经存在好多年,她在港湾区找了心理医生定期治疗,也有过服药史,但从病历上来看,她从港湾区回国内发展的时候病情已经控制住,所以一直没什么症状,除了脾气暴躁一点之外,看上去跟正常人无异。
    直到唐曜森提出跟她离婚,她在家吞药自尽,那次她给的解释是不小心把安眠药吃多了,又是用红酒下药,所以药性过猛导致重度昏迷,当时没人怀疑她的动机,可钟聿知道应该不是意外这么简单。
    最终钟盈跟唐曜森还是离了婚,但她却把所有的怨怒全部转嫁到梁桢身上,为此还差点闹出人命,之后钟聿开始重新关注,发现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一趟港湾区。
    钟氏在港湾区有业务,之前也一直是她负责港湾区市场,所以她每个月往港湾区跑没人会起疑心,可是钟聿知道,她是去港湾区看心理医生。
    钟盈的焦躁症其实一直没有痊愈,只是之前用药物控制得很好,但最近大半年经历了离婚,起诉,钟寿成去世再到蒋玉茭得了绝症,一桩桩事接二连三地往下压,导致她情绪失控,复发且似乎更加严重。
    “我姐的精神问题就是她的死穴,她自己应该也知道,所以这几年一直秘密治疗,包括蒋玉茭应该也清楚,早晚这事会爆,但我没想到会爆得这么早!”
    钟聿放下那份病历。“蒋玉茭才刚被送进医院,气还没咽呢,那边已经开始引导舆论了,这吃相也未免太难看!”
    “是啊,好歹等老太太嗝屁了再发嘛,猴急成这样,有必要?”
    钟聿笑笑:“可能真的也挺急的,毕竟等了半辈子了,眼看着该死的都死了,该废的也废了,该疯的也疯了,就差最后临门一脚。”
    叶千橙:“那你什么打算?”
    钟聿:“我?”
    叶千橙:“你刚不都说了嘛,人都只差临门一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钟聿掐了眼将身子往沙发上仰,“我不急,戏还没够,还有主演没出来呢,等他们再闹一阵子看。”
    叶千橙见他态度懒散,啧啧两声:“那钟盈那边呢?你打算怎么办?”
    钟聿:“什么怎么办?”
    叶千橙:“老狐狸不是打算对她下手了吗,你就准备袖手旁观?”
    钟聿眼皮揭了下:“那不然呢?”
    叶千橙:“好歹她也是你姐吧,虽然只是同父异母,起码有一半血缘呢。”
    “一半血缘?”钟聿哧了声,“那我真要谢谢她,这么多年她也没当我是她弟啊。”
    叶千橙:“……”
    钟聿:“再说眼下这个形式我也没能力帮他。”说完还故意摊开手耸了下肩,“看到没,老子现在妻离子散,不思进取,废柴一个,怎么帮?”
    叶千橙:“那你就眼睁睁看着老狐狸把她踢出董事局?”
    钟聿:“那不能,踢出去了老狐狸还不得带着小狐狸们上天?”
    叶千橙:“就是啊。”
    钟聿:“所以我姐就算当布景板也得给我在董事局主席得位置上好好趴着!”他从沙发上竖起身,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叶千橙附和:“那你想到怎么对付狐狸三代了吗?”
    钟聿想了想,摇头:“还没有!”
    叶千橙:“……”
    钟聿:“不过你放心,我姐上面还有一只母狐狸,真以为她病了就废了?”
    叶千橙:“什么意思?”
    钟聿:“呵呵……”
    叶千橙瞪他:“你笑屁啊笑,到底什么意思?”
    钟聿挑了下眉。
    叶千橙乖乖拉了张椅子过来坐着,趴桌上对着他一副求知欲,可钟聿嘴巴张了张,起身抽了旁边的外套:“老子不告诉你!”
    叶千橙:“……”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快要走到门口。
    叶千橙气得整个人都在抖,转身捡了个抱枕扔过去,“喂,去哪儿?”
    钟聿挥了下手,“看老婆去!”
    叶千橙:“要不要我跟?”
    钟聿:“不用!”他回答完脑子里瞬间蹦出来夹心饼干的画面,转身又朝叶千橙补充了一句:“你不必跟着,但也不可以让老顾进门,你们俩要是真的情难自禁,拜托滚外边去!”
    ……
    “焦虑抑郁症又称焦虑性神经症,是以慢性焦虑症和急性焦虑症为主要临床表现,常伴有头晕、胸闷、心悸、出汗、震颤和运动性不安等症,其焦虑并非由实际威胁所引起,或其紧张惊恐程度与现实情况很不相称。”
    “其表现症状可分为很多种:正常焦虑情绪反应不同、病理性焦虑情绪、躯体不适症状
    等,其中病理性焦虑情绪尤为明显,表现为持续性或发作性出现莫名其妙的恐惧、害怕、紧张和不安.有一种期待性的危险感,感到某种灾难降临,甚至有濒死感。”
    “……患者可能突然昏倒或发疯.70%的患者同时伴有忧郁症状……有时情绪激动,失去平衡,经常无故地发怒,与人争吵,对很多事情看不惯,不满意……”
    梁桢查了下关于焦躁症的相关信息,字面理解为焦躁症,其实也是抑郁症的一种,又结合之前她跟钟盈的接触,包括几次她无缘无故不分场合的失控,甚至自杀,突然发现她患焦躁症的可能性很大。
    网上po出来的那份简历她也看了,其就诊时间显示两年前,也就是说,钟盈患有抑郁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她选择在港湾区治疗,应该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患有这种病。
    更有一点很可疑,类似精神类疾病的就诊病历应该属于病人隐私,绝对不可以对外公布,更何况钟盈也应该知道一旦曝光其后果会有多严重,所以她应该跟对方治疗中心都会签保密协议,但如今原本应该是机密的文件却被清清楚楚地曝光到了网上,应该不是偶然。
    最后是关于时间问题。
    蒋玉茭刚刚入院,紧接着网上就曝光了钟盈患有焦躁症的事,虽说其导火线是钟盈情绪失控在医院闹事,可充其量无非是会说她没教养,怎么短短几小时之内舆论就上升到了精神病呢?且很快就有人发了病历,
    时间如此紧凑,要说没人在背后主导,梁桢都不相信。
    她从抽屉底层拿出之前唐曜森给她整理的钟氏人物关系资料,很多东西她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仿佛在一步步靠近真相,可又总感觉还是隔了层东西。
    这种似懂非懂的感觉最瘆人,包括这次钟盈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曝患有焦躁症的事,明显有人想要毁她。
    蒋家那边的人?
    可如果是蒋家那边的人,又置蒋玉茭为何地?
    钟盈不是外甥女嘛,喊了这么多年舅舅,在所有人眼里蒋家也一直是钟盈的后盾。
    前段时间董事会改选,钟盈虽股份不占优势,但蒋家还是把她推上了董事会主席的位置,如果这时候在背后突然捅她一刀……梁桢仿佛闻到了一股腥冷的味道,忍不住闭眼作了口深呼吸,有点不敢再往下想。
    她合了电脑,撑住额头把所有事都理了一遍,最终发现还是不行。
    梁桢从打印机那边抽了张白纸,重新照着之前的思路开始画。
    钟寿成,蒋玉茭,钟盈,钟聿,蒋家兄弟,蒋缙……
    一条条脉络理下来,最终发现了一条可怕的结论——如果蒋家真的对钟盈下手,那就意味着蒋玉伯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帮蒋玉茭,而是……为了钟氏!
    梁桢觉得手心冒汗,她捞过手机拨了唐曜森的号码,那边接得很快,只是接通后听到一通嘈杂声,里面似乎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和救护车的声音。
    “喂,盈盈出事了,我在医院,如果你没什么急事的话等我这边忙完了再联系你……”唐曜森简短交代了几句,准备挂电话。
    梁桢心里咯噔了一下,“抱歉,你说……钟盈?”
    “对,割脉,人刚送到医院,行了晚点再说,挂了!”
    随之那边传来嘟嘟的声音,梁桢握着手机一时僵在那里,久久都没回过神。
    钟聿坐在车里抽了两根烟,眼睛盯着二楼书房的灯光。
    这都十点了还不睡?
    又在画图纸?
    他烦躁地朝外吐着烟圈,手机铃声响,是前段时间刚弄的另一只新号码,目前只有几个人知道。
    钟聿瞄了眼,不耐烦地接起来:“喂…”
    “亲爱的,你妹妹玩自杀,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第312章 筛子
    钟盈割脉是芬姐发现的,她做好晚饭迟迟不见钟盈下来吃,心里不放心就上楼去敲了门,结果推开就见钟盈晕在窗口的贵妃榻上,地毯上已经滴了一大摊血。
    “…我不知道她怎么回事,明明下午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可到了晚饭前我听到她在楼上打电话,走来走去,声音挺大的,好像是跟人吵架,说什么病历还有吃药的事,我觉得可能是老太太住院让她受了刺激”
    钟盈除了工作之外,在家大部分时间都跟芬姐在一起,所以她是最清楚钟盈的人。
    唐曜森坐在病房外面的隔间,脸色发沉,“你继续说。”
    芬姐:“……她跟人吵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哭,还砸了房间里的东西,我当时在厨房做饭,听到动静上楼,想安慰几句,可她撞上门让我少管。”
    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过于紧张,芬姐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太太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有时候确实比较火爆,也不是头一回在家砸东西了,所以她赶我下楼我也只能走,之后我就继续去做饭。”
    唐曜森:“你做饭的时候她一直一个人呆在楼上?”
    芬姐:“对,不过没再砸东西,也没什么动静,我以为是脾气发完了就没事了,她也不是头一回这样,可哪知道……”
    芬姐说到最后用手捂住了脸。
    钟盈两次出事都是她先发现然后喊人并打了120,要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先生,太太真的挺不容易的,白天在外头忙工作,回来也没个能说说话的人,老爷子前段时间刚走,老太太又得了这种病…”芬姐红着眼睛看向唐曜森,“您跟她刚离婚那会儿真的……太太整宿整宿一个人关在房里哭,我劝也劝不住,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现在老太太又突然这样,真是一点征兆都没有,你想想要是老太太真走了,太太就真成一个人了…”
    芬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唐曜森耐住性子,问:“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就是想说…”芬姐抹了下脸,“您跟太太结婚这么多年也没生个一儿半女,太太脾气是差了点,但人不坏,她恐怕以后都得一个人了,您能不能看在……看在你们好歹夫妻一场的份上,空了也跟她联系联系?”
    芬姐其实也没服侍钟盈几年,完完全全只是一个外人。
    钟盈脾气不好,说话有时候也没分寸,都快四十的人了,还保留着一些大小姐的骄纵和跋扈,芬姐跟着她其实也没少受委屈,但站在芬姐以前的立场,钟盈出生好,有钱有势的,即便无儿无女还被丈夫抛弃,但起码不愁吃穿,能苦到哪里去,成天哭闹就是矫情,可渐渐发现似乎并不是这回事。
    钟盈长期忙于工作,压力巨大,经常饭局回来搞得浑身酒气往沙发上一倒就能睡过去。
    也常常半夜醒过来,内分泌紊乱造成失眠焦虑,需要靠酒精和安眠药度日。
    最可悲的是永远形单影只,没有孩子,没有爱人,也几乎没什么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除了工作上的应酬之外她也只喜欢窝在家里,但窝在家也不能舒心休息,总有打不完的电话做不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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