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桢当时听到医生下判定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颤。
    谢天谢地,这算是捱过去了吗?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说不准,但一般指标正常之后病人就会慢慢苏醒,应该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吧。”
    梁桢感觉心口的石头往下落了一大截,只要人能醒过来,剩下的无非就是术后疗养。
    阴霾和骤雨总会过去,当时她这么想。
    两天后钟聿复查,感染已经控制住了,烧也退了下来,各项机能也都在慢慢恢复中,钟聿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然而,人却一直没醒。
    期间梁桢去找过医生几次,对方的说辞从最初的“这几天的事”变成“重伤未愈,总得有个恢复期”,再到最后摇头叹气:“如果超过一周没醒,很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极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梁桢当时觉得头顶半边天都砸了下来,懵在那好一会儿才回神。
    ”您之前不是说各项机能都在恢复吗?伤口也在愈合中,烧都退了,所有情况都显示他在好转,怎么会醒不了?”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或者说无法接受钟聿以后要一直在床上毫无意识地躺下去。
    “不会的,不可能,您肯定是哪个环节搞错了,能否再安排一次检查?”梁桢近乎不讲情面地缠着医生不放,但对方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但钟聿毕竟身份特殊,事后院方联系了外院专家,联合会诊,检查报告打了厚厚一叠纸,上面各种专业词藻堆砌,但其意思基本跟主治传达的差不多——已经脱离危险期,可最终能不能苏醒还要靠他自己。
    梁桢那几天几乎日夜呆在病房,专家组离开之后她整个人都散掉了,身体失去支撑一下坐到沙发上。
    人不醒,她便像是一条被搁浅在滩上的鱼。
    期间米国那边的同学跟她联系了几次,问她这边什么情况,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回去上课,但她却根本给不了答案。
    陆青这边也潜移默化地给她压力。
    钟聿住院已经一个多星期,虽然遇刺受伤的事还没曝光,但外界已经各种猜测,甚至有传闻说钟聿已经身故。
    各种“小道消息”导致钟氏好不容易平稳了几天的股价又开始回落。
    公司上下,股东,媒体……各个层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陆青快要顶不住了,只能来找梁桢。
    “……媒体那边尚好应付,但公司那边恐怕瞒不了太久,最多撑完这周,但这个月的高层例会估计就没办法再蒙混过去。”
    每个月各分公司负责人都会汇集到总部进行一次例会,这是钟氏集团自成立以来保留了多年的习惯。
    “除此之外b市那边的工厂也刚投产,今年是中海最关键的一年,如果外界知道钟总受伤昏迷,后果不堪设想。”
    梁桢知道b市的能源项目,是钟氏收购了富强光能,前不久刚更名为中海能源,去年下半年钟聿大部分精力都扑在这个项目上,当初启动的时候外界没人看好,公司上下阻力都很大,是他力排众议才得已重启收购计划。
    之前唐曜森曾给她分析过,钟聿大抵是想通过这个项目在公司站稳脚跟,可这一招其实是险棋,走好了他能迅速成长并在短期内确立自己的威信,走岔了却会导致公司巨大亏损并在股东中丧失最后一点信任。
    不过梁桢记得自己七月份去米国之前有在网上看到报道,b市工厂第一条组件生产线已经成功投入使用,并与g省签订了电站战略协议,这就说明收购项目进行得很成功,只要一切有条不紊地按节奏进行下去,后期只会越来越好。
    但现在这情况……
    “中海那边有人负责,短期内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只是现在最棘手的是钟总的伤情,该怎么处理才能将影响降至最低?”
    陆青将目前所面临的问题一条条摊在梁桢面前,而这些问题又变成了一团丝线,编织成网,缠得她快喘不过气。
    梁桢揉了下疼得快要炸裂的太阳穴,问:“例会具体哪一天举行?”
    陆青:“下周一上午。“
    梁桢算了下时间,距离现在还有三天时间。
    三天,她该怎么破这个死局?
    “给我一点时间整理,下周一之前我会给你答复。”
    事情聊完之后陆青并没多作停留。
    病房很快又只剩下梁桢一个人,哦不,还有一个躺在床上毫无生机的男人。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给我留这么大一个难题?”
    “这时候我本该在罗德岛的大学课堂上念书,建模,画图纸,你知道,这一直是我梦想的场景,可却因为一个电话回到这里,学校那边可能会将我作旷课处理,而你呢,你留了一堆烂摊子自己却不肯醒,偏还要把我困在这里,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自私,利己,没有担当的逃避!”
    梁桢越说越气愤,越说越委屈,整个人的情绪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抓耳挠心却又找不到冲出去的破绽。
    “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特别讨厌你……”
    真是讨厌死了。
    讨厌死了!
    梁桢握住钟聿微凉的手将头趴到他身上,嘴里暗自喃喃,王八蛋!
    “哟,抱歉啊,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俩什么好事?”
    身后突然传出声音,梁桢猛一下把身子抬起来,转过去见叶千橙笑呵呵地站在那里。
    第406章 试探
    梁桢赶紧别过头去飞快用手抹了下眼睛。
    “哟,还哭了呀!”叶千橙踩着高跟鞋进来,特意凑到梁桢面前盯着她仔细看了看。
    梁桢躲闪不及。
    叶千橙笑得更欢,“还真哭了,看来总算没白疼你一场,嗨小子,你媳妇儿可是为你哭了啊,你可以死得瞑目了……”说完往钟聿手臂上重重拍了下。
    梁桢被她的举动弄得哭也不是,气也不是。
    “叶小姐…”她调整好情绪站起来,“要不你在这坐一会儿吧,我先出去吃个饭。”
    梁桢起身站起来,拿了包准备出去,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叶千橙拉住了。
    “诶你等下,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一起去?”
    ”对啊,你不是出去吃饭吗?我也刚好没吃,一起呗!”叶千橙将链条包往身后一甩,亲昵地圈着梁桢的手臂就往外走。
    梁桢被强行拖了两步才反应过来。
    “抱歉叶小姐…”她巧妙避开叶千橙叉在自己身上的手,“我想我跟你之间并不熟吧。”
    “哎一回生二回熟嘛!”
    “但还没到可以同桌吃饭的地步。”
    “噗都睡过同一个人男人了,一起吃顿饭又能怎样。”
    “你……”
    “快走吧磨磨唧唧的人都要被饿死了。”
    梁桢就这么被叶千橙半拉半拽地出了院区。
    医院地处偏僻,附近也没什么像样的商业区,就门口几家小餐馆,也没得挑,最后选了店堂看上去最干净的一家。
    主营日式拉面,配一些小食,寿司和饮料。
    那会儿已经晚上七点多,店里也没其他客人,落座后叶千橙拿过菜单扫了遍。
    “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梁桢脸上没什么表情,回答:“没有!”
    ”那我可就随便点了啊。”
    叶千橙也不再问梁桢意见,点了两份面加一些小食,给自己要了杯奶昔,又把饮料单给梁桢:“你喝什么冷饮?”
    梁桢看了眼,“不用,我喝白水。”
    叶千橙:“哦忘了,钟少跟我说过你不喜欢吃甜食。”
    梁桢::“……”
    “好了,就这些吧,服务员,收单子!”叶千橙在纸上勾完后嚷嚷,爽利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店里穿堂而过,那感觉真是说不上来,明明应该很讨厌这个女人,但她自顾自嗨的性格实在又令人动不了气。
    梁桢只能低头看手机,尽量避免跟她接触。
    店里安安静静,除了一名在收银台玩手机的服务员之外,只有她们两个客人,气氛简直是尴尬得匪夷所思。
    梁桢烦躁得在手机屏幕上乱戳乱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出来跟她吃饭。
    ”喂!”前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涂满黑色甲油的手,“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守在病房?”边说还边趁机在梁桢下巴上捏了记。
    梁桢躲闪不及,露出一脸的不耐,“叶小姐,麻烦你别动手动脚。”
    “啧啧,碰一下都不行吗?也是够小气!不过看你这小脸瘦的,眼皮下都青了,要是那小子醒了看你这样不知又得心疼成什么样。”
    梁桢不住将身子往后靠,实在听不得她这些胡言乱语。
    “叶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如果没有的话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回头拿了包想起身,却被叶千橙一把摁住。
    ”一起吃顿饭的时间,你急什么急?”
    梁桢目无表情地看着叶千橙,后者被盯了几秒钟,不得不抬手投降,“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咱有事说事,你先坐下行吗?”
    梁桢忍住性子,这才重新又坐到了椅子上。
    刚好服务员端了面上来。
    叶千橙扔了筷子给她,“我中午都没吃饭,能不能先吃完面再谈?”
    梁桢见她似乎正经了几分,微微嗯了声。
    于是两人开始面对面吃面,只是一个大口朵食,一个低着头吃得三三两两,等叶千橙全部吃完,梁桢才吃了三分之一而已。
    “怎么,不合你胃口吗?”叶千橙问。
    梁桢干脆把筷子放了下来,“还是说事情吧。”
    “别,好歹等你吃完呐。”
    “我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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